舌尖上的春天

2023-08-21 07:12李坤
连云港文学 2023年3期
关键词:豌豆母亲

李坤

四月豌豆鲜

四月,是家乡豌豆飘香的季节,老家的四月是属于豌豆的。

豌豆又名毕豆、青斑豆、麻累等,原产于数千年前的亚洲西部、地中海地区。豌豆种子、嫩荚及嫩苗均可食用。

中医认为,豌豆味甘、性平、利尿渗湿;营养学则认为,豌豆蛋白质含量较高,是宝宝长身体的好帮手。豌豆凉粉,是平常百姓家喜闻乐见的一份美味佳肴。

“寒露霜降,豌豆种在坡上。”老家种豌豆,一般都在寒露过后。结豆荚,掐豌豆尖,摘青豆角,乡亲们食用豌豆花样迭出。

“豌豆一条根,全靠地深耕。”豌豆地一定要深耕细作,这样豌豆苗才能长得粗壮。刚种下的豌豆,如果泥土湿润,五六天后就发芽长出地面,等到豌豆苗长出十多厘米的时候就可以掐尖了。

豌豆尖焯过水,用香油、细盐拌匀,就是一道清纯美味。豌豆尖可以做汤,炒鸡蛋,也可以做成面粑,每一种都是鲜香扑鼻,令人垂涎欲滴。“幽香配酒藜蒿梗,清气宜汤豌豆尖。”跟着豌豆尖火锅小酌几杯,那滋味更是一绝。

相较于吃豌豆尖,小时候我们更喜欢吃青豌豆角。二月开始,我们就经常跑到地里观看豌豆的长势,盼着它快快长大。豌豆花开花落,小豌豆角摇曳在豆藤上渐渐长大。豌豆秧子长到五六十厘米高,就结满了一嘟噜一嘟噜绿色的豌豆荚。

四月上旬,肉嘟嘟的豌豆角清香诱人。我们觊觎着豌豆荚,在田埂上一会儿捉蝴蝶,一会儿采菜花,假装蹲下系鞋带迅速薅几把绿豆荚慌不迭地塞进衣兜。在大人们摘豆荚前,我们早早就尝了鲜。

豆荚皮绿色的时候豌豆鲜嫩无比,口感最佳。我们用拇指和食指紧紧捏住豆荚,两个手指一较劲儿,“噗”的一声挤开的瞬间,豌豆的鲜味被彻底引爆了,一股浓烈的春天气息飘逸出来,豌豆特有的清香味儿直窜入口鼻。

我们把豌豆含在嘴里,又香又甜,一时半会儿舍不得咽下去,任凭那股子鲜嫩的清香在唇齿间荡漾迂回,闭着嘴舍不得张开,生怕张开的刹那间香味跑了出来。再剥去豌豆角的一层筋丝,吃那层脆、嫩的外皮,清香饱满的味道冲击着所有的味蕾。

青豌豆可以加入八角、香叶、盐煮着吃,也可以用青豌豆炒虾仁、炒鸡蛋、炒肉,或者用青豌豆、加入腊肠、瘦肉、胡萝卜、香菇等食材蒸米饭,还可以用青豌豆煮粥、做汤,吃上一口,清香扑鼻,雅淡爽口,唇齿之间,回味无穷。

老同事高姐钟爱种豌豆。每年秋天,高姐都会在院墙边种上一畦豌豆。每年四月初,她都会送给我一袋豌豆荚。“现摘的豌豆角,要当天焖熟,否则隔夜再焖就不甜了。”我按照高姐说的,焖熟了豌豆角,吃得醇香绵甜。

四月天,豌豆鲜。我们四月的记忆,有着豌豆的回响,那藏在豌豆荚里的春天,是阳光照进心底的一抹暖色,永远留在我们的记忆最深处。

清香一味是薤白

我一直认为,小蒜和香椿可以并列春季野菜排行榜第一名。

小蒜是农村常见的一种野菜,学名叫薤白,又称小根蒜、野蒜、野葱,耐旱、耐瘠、耐低温,适应性极强。我国北方地区分布广泛,林边、地头、路沿、坎坡,随处可见,成簇生长,一直持续到深秋霜冻。

立春过后,寒风还在田野里打滚撒欢,贵如油的春雨在风的裹挟下翩跹而至。雨水顺着山坡、田埂、渠道、河边渗到土层深处,满目沧桑一夜间尽数褪去。在雨水的滋润下,一簇簇绿油油的小蒜从泥土中伸出腰肢,迎着春雨抖落一个冬季堆积的寒冷,将细如针芒的叶子插满一地。

迎着阳光,迎着风雨,小蒜在田间地头恣意地生长。它有一个弹珠般大小的球茎,青青白白的,葱绿可人,让人忍不住侧目细瞧。

小蒜都是独头,不像家种的大蒜有多个蒜瓣抱团,但它们有个共同点,散发的气味让虫类避之不及。小蒜味辛性温,吃小蒜散寒杀虫,传说有驱逐鬼魔的功效,在我的老家苏北地区,乡亲们每年三月三和清明节有吃小蒜的习俗。

小蒜自古以来就被作为药食兼用佳品,古人云:“物莫美于芝,故薤为菜芝。”《礼记》中有:“脍春用葱,脂用葱。为君子择葱薤。”李时珍曾说:“其根煮食、糟藏、醋浸皆宜”白居易也有“种黍三十亩,雨来苗渐大。种薤二十畦,秋来欲堪刈。望黍作冬酒,留薤为春菜”的诗句,可见古人对吃小蒜深谙其道。

我们全家都喜欢吃小蒜。小时候放学回家,只要有空我们便拿着铲子,到野地里、田埂边、山坡上寻找小蒜。看见一两簇小蒜,我们就乐颠颠地跑过去薅起来,根茎粗壮、泥土湿润的一薅一大把,遇到泥土干燥板结的一簇,必须用铲子或者树枝撬出来,这样拔出的小蒜才会完好无损。

我最喜欢母亲做的小蒜手擀面条。小蒜择洗干净后,切成碎末,捏一撮蒜齑、舀半勺辣椒面放在煮熟的手擀面上,烧一勺菜籽油一泼,“滋啦”一声蒜香、椒香扑鼻而来,沁入心脾。调盐加醋,搅拌均匀,轻轻一挑,小蒜入口即化,让你回味无穷,一碗香粘可口的小蒜手擀面让我们吃得“哧啦哧啦”满口生香。

母亲做的小蒜炒鸡蛋也让我垂涎欲滴。小蒜味道没有葱那么刺激,少了韭菜的水汽,蛋液紧紧地包裹着小蒜,也锁住了小蒜的香味,菜绿蛋黄,香味四溢,蛋香和着小蒜香在胃里氤氲,挑动着我们的味蕾。

小蒜粑,包饺子,做包子,做盒子,小蒜鸡蛋汤,在母亲手里小蒜可做的美食花样迭出。

如果挖的小蒜多一些,母亲还会腌上几罐小蒜,能吃一个整年。外出读大学的几年,每次回家我都会带上一瓶腌小蒜,食堂吃饭时同学们争先恐后地冲过来抢食我的腌小蒜,他们对开胃爽口的小蒜菜赞不绝口。更有调皮的同学,还给我起了一个“小蒜哥”的雅号。人间美味是清欢,每每想起有小蒜相伴的学生岁月,心中总是暖暖的。

“这次回家,给你个惊喜!”母亲在电话里兴奋地说着。回到老家,母亲欣喜地拉着我来到菜园,掀开阳光棚一角,一畦绿油油的小蒜映入眼帘。

原来一次回家我念叨着想吃小蒜了,没承想母亲寻遍了村子附近的田间、渠坡,移植来满满一畦小蒜。从那以后,不管春夏秋冬回老家,我的行囊中总会多了几捆青翠欲滴的小蒜。

清香一味是薤白。因为有了这一抹绿,我们家饭桌上的色彩和山野遥相呼应,碗盘里有了太阳跳跃的影子,更多了一份浓浓的母亲的味道。

春风送来鸡鸣声

“炕鸡喽,卖炕鸡喽……”春天东南风起,气温回升,村庄也吹来了卖鸡崽的吆喝声。

当卖鸡崽的叫声刚一响起,村上的奶奶、大娘、婶子们就迫不及待地挎着篮子、端着笸箩聚集过来挑鸡崽。

家里孩子多,要多挑些公鸡崽。小鸡一出生,根本分不出公母。挑公鸡崽是有技巧的,要选个头壮、活泼好动、叫声响亮、拎起一只脚头使劲儿向上勾起的才是公鸡崽。

从小米、切碎的菜叶喂起,到整粒米和其他粮食。那时农村养鸡,从来不用饲料,喂食的都是田里收的小麦、稻谷、煮熟的土豆、红薯,全部纯绿色生态生长。

父亲在院子僻静处的墙角搭了一个鸡舍,砖头叠成墙,中间穿上钢筋。鸡粪透过钢筋空隙漏到下面,菜园用鸡粪做基肥,菜长得乌黑油亮,又大又嫩。

个把月后,鸡崽们开始换羽毛,黑色、黄色、麻褐色的鸡渐渐露出了端倪,鸡冠子也冒了出来。四个月左右公鸡就能打鸣,五到六个月母鸡也开始下蛋了。母鸡第一次生蛋的蛋壳上粘着血丝,个头偏小,外形也不是那么光滑。母鸡下的第一个蛋,母亲是不允许我们吃的,直到现在我们还纳闷个中原委。

重阳节吃小公鸡,这是老家村上的习俗。

红烧小公鸡,一定要准备好青花椒,农村家前屋后都会栽一棵花椒树,这个时间花椒外壳刚好由青转红,味道正浓,连椒带叶掐一枝放入锅中。

那时没有什么佐料,红烧鸡肉的口感主要还是取决于烹饪的技术。葱姜蒜鲜花椒爆香,嫩鸡块倾入锅中的刹那间一缕青烟窜起,鲜香的味道早已飘满了农家厨房的犄角旮旯。快速地翻炒,铁锅铲与铁锅摩擦的叮当声欢快地响彻了农家小院,整个村庄重阳节的喜庆氛围在厨房烟囱的袅袅炊烟中氤氲开来。

小公鸡肉嫩,根本不需要放入过多的水煮,只是在锅内溜一点水保证不糊锅。最后出锅的时候,淋点生抽,将青椒块倒入鸡块中再翻炒几下即可装盘,每次我都喜欢臭美一下,加点红椒块点缀。

装在盘中的鸡块,香味扑鼻,肉、蒜和花椒糅合在一起的香气息猛烈地窜进鼻孔,缠绕着你的味蕾。鸡块在青红椒块的映衬下,让你垂涎欲滴胃口大开,让你忍不住深深地嗅上几口。夹一块入口,味道鲜得令人咀嚼时舍不得张口,生怕张嘴的工夫香味就跑了出去。“馋咬舌,饿咬腮。”大快朵颐时,稍不注意就容易咬了舌头,这要被伙伴们揶揄好久的。

春风送来鸡鸣声,也送来了美食的愿景。美食是有记忆的,每年的重阳节和春节,我们家都会上演抓小公鸡、红烧鸡肉和抢食鸡肉的戏码。我们从主角渐渐变成了配角,父亲和母亲从配角渐渐成了观众,孩子们在欢快地重复着我们的快乐。唯一不变的,是农家小院里的鸡鸣声和灶屋里的烟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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