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药治疗中风痉挛性瘫痪的研究进展

任 蓉,李作伟

脑卒中中医称之为中风,是一种急性脑血管疾病,其病因病机复杂,常可因素体气阴两虚或风痰化火、血瘀气逆而致经络受阻而发病。正如《金匮要略·中风历节病脉证并治》所言:“邪在于络,肌肤不仁;邪在于经,即重不胜”。而在中风康复期常伴有痉挛性瘫痪。中风痉挛性瘫痪是指中风后高级中枢抑制性指令消失或减弱,导致脊髓反射亢进,进而表现出上肢屈肌、下肢伸肌肌紧张的肌痉挛状态[1]。有研究表明,中风后痉挛性瘫痪的发生率高达90%,且如若治疗不及时,则常引发肢体肌肉萎缩疼痛,甚或关节变形,乃至患肢功能难以恢复[2]。因此,对中风痉挛性瘫痪的尽早治疗显得尤为重要。中医在中风的治疗及其康复方面具有一定的优势,通过中药汤剂外洗内服、针刺、推拿等方式显著提升中风痉挛性瘫痪的预后。本研究对中医药治疗中风痉挛性瘫痪的研究进展予以综述,以期为临床治疗与研究提供文献参考。

1 中风痉挛性瘫痪的病因病机

“中风”在中医药范畴之中被定义为“卒中”,可见于《肘后备急方》,《黄帝内经》中也有“其有邪者,渍形以为汗”“形苦志乐,病生于筋,治之以熨引”的记载[3]。中风的发生是多种因素导致的复杂病理过程,其既有外邪侵袭所引发的外因,也有未有外邪而导致发病的内因,但是都离不开气、血、阴、阳的运行失常,脏腑正常生理的功能失调,气机的逆乱、升降失调。由此可知,由于气血亏虚、饮食不节,而又感受风邪、痰湿、瘀阻等外邪,导致肝肾阴虚、气血不足、筋脉失养,进而导致阴阳失调而发生痉证[4]。

我国古代医家对于“痉证”的研究发现,五脏受累也是中风病发病的原因之一。清代的缪希雍在《先醒斋医学广笔记》中提出:“其地绝无刚猛之风……真阴即亏……亦致猝然僵仆类中风证[5]”。将肝与中风之间的关系逐渐地深化,阐明了肝虚受风、风邪扰动而魂散不守,肝阳上亢,肝火内扰可致痉证的发生。同时对中风病的发病症状与五行相生理论进行分析可知,肝阳上亢易导致肝火引动心脾同病及心火上炎于脑,进而出现舌强言蹇、智力障碍等症状[6]。心肾相交,肾中的阴精不足则可导致肾水不能够制约心火,使得心火相对亢盛,火性炎上,易灼伤人体血络,血离经而成为瘀血,或肾阳不足,导致寒气内生,水液凝聚而成为痰,由此形成了以肾虚为本,痰、瘀为标的致病机制[7]。脾居中土,其气冲和,可从摄入的水谷饮食中提取人体所需的精微的营养成分“灌注于四傍”,且能够“升举清阳”。对于中风后遗症期出现的口眼歪斜、半身不遂、失眠、抑郁等症状皆与痰邪密切相关,也验证了“从虚从瘀从痰论治中风病后遗症期”的理论。孙思邈在《千金要方·诸风篇》中论述了:“凡风……肺最急……冒闷汗出者肺风之证也”。肺朝百脉,主皮毛,司呼吸。呼吸作为外邪易侵之所,肺失宣降则呼吸不合、气机不畅,精微失调,五脏运行不利,同时肺与中风病的发生发展过程以及转归都有着密切的关系。中风痉挛性瘫痪者兼具风、湿、痰、瘀,可加重痉证,导致该病迁延难愈,故气机失调、脏腑失去濡养是中风痉挛性瘫痪发病的关键病机。

2 中医药治疗中风痉挛性瘫痪

2.1 中医药内治法

2.1.1 滋阴潜阳,活血化瘀 中风病机可分为风、火、虚、瘀等,常涉及心、肝、肾等脏腑,肝肾亏虚、邪正盛衰、阴阳失衡均可导致瘀阻脑络,进而发病,故在治疗方面常采用滋阴潜阳、活血化瘀之法。罗君[8]采用芍药甘草汤合血府逐瘀汤加减治疗中风后痉挛性瘫痪,并观察病人生活质量以及肢体功能的恢复情况,结果表明,服用芍药甘草汤合血府逐瘀汤加减的病人临床总有效率高达97.44%,且其肢体功能和生活质量亦显著高于常规治疗组,说明以补益肝肾、活血通络之芍药甘草汤合血府逐瘀汤加减治疗中风痉挛性瘫痪效果显著。此外,张敏等[9]亦采用芍药甘草汤合血府逐瘀汤治疗中风痉挛性瘫痪,并指出其还可改善病人社会、躯体、角色和认知功能,再次说明芍药甘草汤合血府逐瘀汤对中风痉挛性瘫痪疗效显著。彭舟[10]则认为本病为肝肾阴虚、瘀血阻络所致,因此,采用柔肝通络汤治疗中风痉挛性瘫痪,结果表明,柔肝通络汤能够改善病人肢体痉挛以及神经功能缺损症状,进而提升病人日常生活活动能力,说明柔肝通络汤能够显著提升病人的预后。

2.1.2 通络化痰,活血解痉 中风痉挛性瘫痪为本虚标实之证,本虚乃先天禀赋不足、年老体衰,而标实乃风火交灼、痰浊壅盛、痰邪瘀阻脉络而致,故在治疗方面亦常采用通络化痰、活血解痉之法。庄清芬等[11]采用化痰通络解痉汤治疗中风痉挛性瘫痪,并指出其可显著改善病人Ashworth量表评分、临床痉挛指数(CSI)评分、Fugl-Meyer运动功能评分量表(FMA)评分以及Barthel指数评分,临床总有效率高达91.11%,说明化痰通络解痉汤可显著降低中风痉挛性瘫痪病人肌挛缩程度,并可有效提升其肢体运动功能和日常生活能力。吴应岚等[12]应用化痰通络解痉汤治疗中风痉挛性瘫痪病人,并指出其能够有效活化活化部分凝血活酶时间(APTT)和凝血酶原时间(PT),并降低纤维蛋白原(FIB)水平,且不良反应发生率极低,说明化痰通络解痉汤能够改善中风痉挛性瘫痪病人凝血功能,在提升疗效的同时,减少不良反应的发生。邓丹等[13]则采用中成药豨莶通栓胶囊治疗中风痉挛性瘫痪病人,并指出其可显著改善病人日常生活活动能力(ADL)评分以及FMA评分,肢体痉挛的临床改善总有效率为84.00%,说明豨莶通栓胶囊能够显著改善中风痉挛性瘫痪病人预后。

2.2 中医药外治法

2.2.1 针灸治疗 针灸治疗中风痉挛性瘫痪方法多样,安全性好,具有显著疗效,而取穴法的兴起,也进一步提升了中风痉挛性瘫痪的疗效。谢青等[1]指出对中风痉挛性瘫痪针刺取穴的原则从“治痿独取阳明”已发展为经脉取穴、经筋取穴、现代康复理论取穴及部位取穴,且在临床中均取得较好的疗效,说明采用特定穴位及准确手法能够有效提升中风痉挛性瘫痪的临床疗效。王一斯等[14]则采用腹针关元穴、中脘穴等联合温针灸血海、环跳、风市等穴位治疗中风痉挛性瘫痪,并指出其能够显著改善病人Ashworth量表评分、FMA评分、CSI评分以及Barthel指数,说明腹针联合温针灸可有效改善中风痉挛性瘫痪病人肢体运动功能及日常生活活动能力。江冰倩等[15]应用电热针手法对中风后痉挛性瘫痪病人肩髃、曲池、阳陵泉等穴位进行治疗,结果表明,其可更好地改善患肢痉挛状态,进而提升日常生活活动能力,说明电热针手法较常规针刺对中风后痉挛性瘫痪病人的疗效更为显著[16-17]。此外,包括应用毫火针针刺夹脊穴,补肾祛瘀针法联合浮针针刺百会、肩髃、丘墟、足三里等穴以及梅花针叩刺三阳经等治疗方法,均取得显著疗效[18],说明精准的针灸取穴联合手法能够显著改善中风后痉挛性瘫痪病人的预后。

2.2.2 推拿治疗 推拿手法是中医传统治疗方法,在我国康复治疗中应用最为广泛。李湛鑫等[2]指出对于中风后痉挛性瘫痪病人的推拿手法包括经络推拿、穴点推拿、单式手法推拿、拮抗肌推拿、两步十法推拿、截断推拿、电推拿、太极推拿和足底反射区推拿等方法,且对中风后痉挛性瘫痪病人均有较好的疗效,说明优质的推拿手法和腧穴处方能够显著提升中风痉挛性瘫痪病人的预后。毛少文等[19]则通过不同频率推拿手法显著改善中风痉挛性瘫痪病人的痉挛程度以及运动功能,说明推拿手法的精准性亦是提升中风后痉挛性瘫痪病人疗效的关键。而马丙祥等[20]则通过抑强扶弱推拿法改善痉挛型脑瘫儿童的上肢肌力、肌张力及精细运动能力,这亦从另一角度阐明推拿手法对痉挛性瘫痪病人的疗效。

2.3 其他疗法 除上述中医外治手段外,在中医临床中还常可见药灸、针刀等其他疗法。顾玮青[21]采用药线点灸的方法治疗中风痉挛性瘫痪病人,结果表明,其能够显著改善病人Ashworth痉挛等级、上肢简化FMA评分、ADL评分,说明药线点灸亦为中风痉挛性瘫痪较好的中医治疗手段。杨志刚[22]则通过角调式音乐改善中风痉挛性瘫痪病人患侧胫神经H反射,且疗效显著,说明角调式音乐亦为中风痉挛性瘫痪新兴的中医治疗手段。马俊业[23]应用超微针刀治疗中风痉挛性瘫痪病人,可显著改善病人总体疗效、改良Ashworth量表分级、上肢简化FMA评分,说明超微针刀对中风痉挛性瘫痪的疗效优于普通针刺疗法。

2.4 联合治疗 在临床中,对中风痉挛性瘫痪的治疗还常采用不同中医疗法联合治疗,以进一步提升疗效。张静等[24]采用养阴熄风通络汤外洗联合针刺治疗中风痉挛性瘫痪,结果表明,其能够改善病人Ashworth痉挛等级、中医证候积分、Berg平衡量表(BBS)评分、FMA评分、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卒中量表(NIHSS)评分,说明养阴熄风通络汤外洗联合针刺能够有效改善肌张力,并可提高运动及平衡功能,利于神经功能恢复。李琳等[25]则通过拮抗电针法联合康复训练、空气波压力循环治疗仪改善中风痉挛性瘫痪病人的痉挛程度、FMA评分、活动能力以及ADL评分,说明拮抗电针法联合康复训练、空气波压力循环治疗仪能够显著提升中风痉挛性瘫痪病人的临床疗效。关艳[26]采用推拿联合西医康复训练治疗中风痉挛性瘫痪病人,结果显示,临床总有效率显著优于单纯应用西医康复训练。此外,关艳[27]还应用针刺联合康复训练治疗中风痉挛性瘫痪病人,结果显示,病人肌张力状态明显改善。说明在西医康复训练的基础上联合推拿或针刺均能够更显著地改善中风痉挛性瘫痪的疗效。李煦昀等[28]则通过Bobath理念指导的药棒疗法改善中风痉挛性瘫痪病人肢体痉挛程度、运动功能、肢体功能及日常生活能力等,说明Bobath理念指导的药棒疗法能够较好地改善中风痉挛性瘫痪病人的预后。牛丽等[29]采用麦粒灸十宣穴联合康复训练治疗中风痉挛性瘫痪,结果表明,其在FMA评分、改良Ashworth量表评分、表面肌电图指标、神经功能缺损评分以及改良Barthel指数评分方面的改善情况显著优于单纯康复训练,说明麦粒灸十宣穴与康复训练联合治疗可更显著提升疗效。丛迪迪[30]则通过恢刺联合温针灸治疗中风痉挛性瘫痪,并指出其可更显著改善肢体运动功能、ADL评分,并可更好地平衡肌群张力,缓解肢体痉挛,说明联合应用恢刺和温针灸对中风痉挛性瘫痪具有更好的预后。顾秀锋[31]应用毫火针与井穴放血结合针刺和康复治疗改善中风痉挛性瘫痪,结果表明,其在肢体痉挛情况、运动情况和日常生活能力的改善方面优于单纯针刺结合康复治疗,说明经筋理论指导的疗法疗效更加显著。王瑾等[32]将自拟中药方与“醒脑开窍”针刺法相结合,可有效提升病人运动功能,并减少不良反应,说明内外治法联合治疗中风痉挛性瘫痪更加安全、有效。顾艳等[33]则在既往抗痉挛手法的基础上联合穴位按摩敷贴治疗中风痉挛性瘫痪,并指出穴位按摩敷贴联合抗痉挛手法能够更好地改善病人中医证候、肌张力及运动功能,提高病人日常生活能力,说明穴位按摩敷贴联合抗痉挛手法较单纯抗痉挛手法对中风痉挛性瘫痪病人的疗效更为显著。

3 小 结

中风属于临床较常见的神经性疾病,而痉挛性瘫痪则是中风病人康复期较常见并发症之一,常表现为肢体运动功能障碍。中医学对中风痉挛性瘫痪的治疗年代已久,早在清代《外治寿世方》中即记载:“治年久瘫疾,用槐枝、柳枝、椿枝、褚枝、茄枝、白艾各一斤,煎水……乘热熏之”。近年来,随着医疗诊治技术的快速发展,中医学对中风痉挛性瘫痪的治疗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在内服方面,主要遵循“辨证论治”原则,认为中风痉挛性瘫痪主要为本虚标实之证,病机涉及风、火、虚、瘀等,因此,常采用“滋阴潜阳,活血化瘀”和“通络化痰、活血解痉”的治疗方法。而中风痉挛性瘫痪的治疗还包括针灸、针刀、推拿、角调式音乐等外治方法,且均取得较为显著的疗效。而在临床治疗中,还常采用联合治疗的方法,包括中西医联合治疗、中医内外治法联合治疗以及中医外治法的联合治疗,其中,亦不乏对治疗方法的新探索,如角调式音乐、Bobath理念指导的药棒疗法、空气波压力循环治疗仪等。

上述中医治疗方法均经研究证实能够显著提升中风痉挛性瘫痪病人的痉挛程度、运动功能、生活质量等,说明中医药能够显著提升中风痉挛性瘫痪临床疗效及预后,且不良反应少,使得中风痉挛性瘫痪病人获得较好转归。虽然中医药在中风痉挛性瘫痪治疗中的地位不断提升,但形成统一的、可重复的规范化干预方案应是未来将要解决的重要问题。因此,接下来需要对目前的临床文献给予更深入的数据挖掘整理,并进一步加大临床样本量,为临床标准化中医药治疗提供理论及试验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