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落幕的露天书市：莫亚诺斜坡书市

郭靖伶

“阳光优雅地漫步旅店的草坪，人鱼在石刻墙壁弹奏着竖琴，圆弧屋顶用拉丁式的黎明……”当你用脚步去丈量，用心灵去探寻，除却诗意的历史、耀眼的艺术，彩色的玻璃、火红的舞衣，马德里的“不思议”也在平日的街巷里不期而遇。

在艺术大道的中心，距离普拉多博物馆几步之遥，毗邻皇家植物园，是马德里最独特的街道——生机勃勃的莫亚诺大街。这条路与雷纳索菲亚博物馆隔街相望，仅两三百米长，树荫浓密，沿着植物园的一侧，一路斜坡缓缓而上，伸向马德里著名的丽池公园。

一条优美的小马路，为何如此闻名遐迩呢？在这条被称为“莫亚诺斜坡”的步行道上，两百米缓坡，30个书屋，数万本书籍，延续三代的书商，世界各地的淘书者，在百年阳光风雨的见证下，共同构成了一道独特而美丽的风景——莫亚诺斜坡书市，一个每周7天开放的图书市场，一个真正的文学胜地。“书市”让我想到了上海书展、北京图书博览会等国内图书行业的各种盛会，但这里实际上更像是一个二手书聚集的露天集市。难以想象的是，这个每天开放的图书交易市场已经不间断地营业了近百年，被谈论了近一个世纪，一直是马德里重要的文化遗产和文学地标之一。有人说它是首都最传统的“书店”、永久的书展，目前大部分书摊还是由“书市一代”的子孙在负责经营。

莫亚诺斜坡书市是欧洲为数不多的常年常设书展，其历史可追溯至1925年。当年在作家皮奥·巴罗哈等知识分子的发起下，莫亚诺大街安装了一排木制展位，每个展位约15平方米。当时没有灯光和暖气，书籍只需15美分即可买到。这就是为什么西班牙作家拉蒙·戈麦斯·德拉·塞尔纳称其为“开胃菜的交易会”，意指可以用开胃菜的价格拥有一本书。多年来，莫亚诺斜坡经历了数次改造，包括行人专用区和自行车道的规划，鼓励人们步行穿过并欣赏该区域。

书市街上的木制书屋，经过改建，加入水电、网络，提升了舒适度，但外观和原来的书屋差不多。30个统一的灰蓝色木制小屋沿街一字排开，每个书屋门面仅四五米宽，三四米深，一个及腰高摆满各色书籍的书摊柜台基本占据了小屋的大部分空间，两侧仅余供店主出入的间隙；小屋的背墙上都是满满当当的书，有些店主为了节省空间，甚至把书籍平放着摞起来。这种摆放方式，如不是对自家的书了如指掌，真是不敢为之啊！每家书屋各有店名，但书屋上角醒目的序号一定是寻访者最易记住的号码。书屋小，屋外的林荫大道就成了书屋的“前花园”和“自留地”，只要开门营业，店主都会在书屋前摆上桌子铺满书摊，拿出看家宝贝招揽生意，给漫步在街道上的寻访者创造无数的小惊喜。

30个书屋就是30家书店，主要经营旧书，从哲学、文学到艺术，品类繁多，每个摊位大约有3000-6000册图书。据统计，整个书市的藏书量超过十几万种，被誉为西班牙最大的传统书店并不为过。一些书商还出售古董书，如绝版、稀缺版或旧版漫画。少数几家也部分售卖新书，新书通常会降价10%。大部分书籍都是西班牙文的，当然也可以找到英文、法文和德文的。在这里非常适合查找一些文学或经典主题的绝版书、一些不再出现在传统书店中的书，还可以找到CD和黑胶唱片。甚至能够以优惠的价格找到稀有版本或经典作品。据说，如果在书摊上买了书，去当地的市政厅会得到一个书包。这是当地政府支持莫亚诺斜坡书市的体现吧。

每个书屋充分展示了书商们的文学特长——各种各样的风格、内容和价格。这些书市二代或三代知道他們拥有什么，每家店都保持着各自的特性，他们本身就是值得了解的角色。例如，16号摊位的书店收藏了60本封面滑稽的书籍；17号的书店主营20世纪拉丁美洲作家未在西班牙发行的书籍。书市从周一到周日都开放，但时间很难总结，因为每个书屋都有自己的时间表，在上午九十点到下午六七点之间，总会有很多书屋开门，也有一些书屋关门。

莫亚诺斜坡曾经是、现在也是重要文化人物经常光顾的地方，并出现在众多西班牙文学作品中。但随着时代的发展和阅读方式的改变，莫亚诺斜坡书市也面临着前所未有的冲击。作为马德里重要的文化地标，市政府不断研究各种举措推广莫亚诺斜坡。“莫亚诺领地”的概念便由此诞生。这是一个由当地图书馆、档案馆和博物馆总局共同推动的项目，旨在促进莫亚诺街的阅读复兴。项目一方面与市政规划战略“马德里的阅读领域”相关联，另一方面也在开展一项名为“一条以书籍和阅读为主题的马德里街道会是什么样子？”的创意试验。

在“莫亚诺领地”这个面向书商和游客的网页论坛上，有莫亚诺书商们的故事、他们的需求和愿景、书市发展的讨论，还有书市各种文化活动的推广，如讲座、作家签名会、儿童工作坊、展览、音乐会、广播、每周主题推荐等，既适合大人，也适合小孩。书市的1号书屋目前属于市政厅，通过展销图书和举办推介文化活动，为莫亚诺斜坡注入新的活力，鼓励人们了解书市的历史、经营者，当然还有这里的书籍，通过社交网络上的活动和文化资讯吸引新的受众。这里逐渐成为马德里市中心的一个新的文化空间、一个文学实验室、一个展厅，一个围绕书籍的聚会场所。2019年，为了振兴马德里这一百年常设书市，公众发起“我来自斜坡”活动，众多作家、艺术家纷纷加入了这项推广莫亚诺斜坡的活动。

无论如何，在“莫亚诺领地”项目的推动下，最传统的莫亚诺斜坡书市不断融入新时代，以自身独特的气质影响着马德里的文化血脉。无论是本地人还是旅行者，沿着这条绿树成荫的步行道悠闲漫步，在光影交错中翻阅着泛黄的书本，在旧书中寻宝，都是非常迷人的体验。这里甚至是很多书迷忘记钟点、消磨周末时光的好地方。当阳光透过色彩斑驳的树木落在身上，在书摊上挑选一本书，捧一杯咖啡在街边细细品味，内心涌出的喜悦和幸福感自然蔓延开去……

（源自“上海书展”，有删节）

责编：潘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