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晓高歌
摘 要:于右任1940 年收藏的以1933 年陕西扶风上康村西周铜器窖藏所出器物为对象所拓全形拓本6 条幅。其上除于右任题记外,每幅拓本上还有傅斯年、马衡、郭沫若几位史学家的长篇题跋,内容囊括了窖藏器物的出土情况、器物的铭文识别以及器物的时代判断。本文通过对拓本的整理研究,分析了1933 年上康村西周铜器窖藏所出器物的数量与种类,对现存良季鼎不同拓本进行甄别,给出了更为可靠的资料支持;并深入探讨这套拓本及其题跋重要的学术价值和历史意义。
关键词:于右任 全形拓本 上康村西周窖藏 青铜器
陕西历史博物馆藏全形拓青铜器6 条幅,为于右任1940 年收藏,其上椎拓9 件青铜器,其中6 件拓器有明确的史料记载和实物对应。于右任题跋,明确9 件器物均为1933 年陕西省扶风上康村西周铜器窖藏所出。拓本留白处除于右任题记外,尚有傅斯年、马衡、郭沫若三位近代史学家的长篇墨书。此套拓本被于右任收藏后,即引起了当时史学界的轰动,《说文月刊》1940 年第二卷三期与十期,依此拓本内容,连续刊载多篇文章――卫聚贤《论皇父》《函皇父诸器考释》、1 傅斯年《再释函皇父》、2 杨树达《说函皇父》,唯可惜没有6 拓本图片资料。本文全文刊录全形拓本内容、题跋以及高清图像资料,纠正原拓本中的信息错误,明确了拓器现有的实物存续,以及1933 年上康村窖藏所出器物的数量、种类。
一、拓本信息及題跋
(一)西周函皇父青铜鼎1 全形拓(图1)
拓器高70 厘米,口径48.5 厘米。右上角为马衡题跋及钤印:“函皇父鼎 小雅诗人疾妇寺,十月篇著艳妻字。鲁诗相传艳作阎,今文自与古文异。古器墨本来巴岷,髯公得之气訚訚。云是岐山新出土,形制诡奇文雅驯。函皇父铭见记载,二堂(谓王观堂、郭鼎堂)考证有文在。函阎同字宗鲁诗,此说直探星宿海。皇父当年择三卿,作都多藏宝堪惊。以此铭文证小雅,周妘合是阎妻名。右任先生出示新出函皇父器拓本,因题其后,即希教正。二十九年一月,马衡识于巴渝。”朱红钤印“马衡无咎”。
马衡题跋左侧为函皇父鼎铭文拓片,5行37 字(含重文2 字),其左是郭沫若对金文的识读,旁为其题跋及钤印:“右函皇父鼎铭计共三十七字,以同出之盘铭校之,第二行鼎簋下及第三行十又下各夺一‘一字。岐山王维之云:此鼎出土于岐山县东乡之周家桥。3 民国二十四年夏,暴风雨之后,山洪猛发,周家桥某农民地端陵下冲出古器十余事,不久即为古物商辇去,经多方设法,始得收回其半。除此鼎外,尚有盘一、簠一、甗一、中形鼎二、小形鼎一、簋二,一有盖有铭,一无盖无铭。又云,同出者尚有二壶,已不知去向矣。案函皇父器见于著录者,有簋一、匜一。簋铭与鼎铭同,而少一器下之‘鼎字。匜铭则琱作周。前人考释之者,如许印林、王观堂均谓皇父即《小雅· 十月之交》‘皇父卿士之皇父,并兼以定诗之时代,同以毛传为非,郑笺为是。王云周妘犹言周姜,即函皇父之女归于周,而皇父为作媵器者,《十月之交》‘艳妻,《鲁诗》本作‘阎妻,皆此函之假借字。
函者其国或氏,妘者其姓。而幽王之后,则为姜为姒,均非妘姓,郑长于毛,即此可证云云(见《观堂集林》卷二十三《玉溪生(诗)年谱会笺序》注4),其说殆无可易。民国二十九年元月郭沫若拜识。”朱红钤印“郭沫若”。器拓右下角为于右任题词《正宫· 鹦鹉曲》:“正宫· 鹦鹉曲 岐山鸣凤飞还住,记出土宝器函皇父。问将军爱护何为,可是备长安阴雨(么)?有权威郭马笺词,独惜定( 静) 安仙去,只殷殷北地钧稽,再释阎妻方处。”“得函皇父鼎全部拓片,约叔平、沫若、梦真诸公作跋,后记之以词,用白无咎韵。于右任,三十年。”朱红钤印“右任”。左下角跋:“岐山出土函皇父鼎全拓等六纸,此其一。右任。”朱红钤印“右任”。函皇父鼎1 现藏陕西历史博物馆。
(二)西周函皇父青铜盘全形拓(图2)
拓器高13.7 厘米,口径37.5 厘米。正上方为郭沫若题跋及钤印:“分器万年期永寺(邾公牼钟铭,‘至于万年,分器是寺),鼎盘又见皇父字。时当周厉抑周幽,郑玄说与毛苌异。岐山古器来巴岷,足证笺言较传闻。十月艳妻鲁作阎,释为褒姒说难驯。函与阎通铭具载。况有周妘女字在。周妘当即周厉妻,褒姒相悬如隔海。亶侯多藏古孤卿,媵女之奢殊可惊。两鑘两壶鼎十一,盘盉八簋一一著其名。右任先生命题,即希教证。民国二十九年元月。郭沫若。”朱红钤印“沫若”。
题跋下中间为函皇父盘铭文,5行39 字(重文2字),其左侧是郭沫若对铭文的识读,旁为题跋及钤印:“右函皇父盘铭,计共三十九字。皇父诸器中,以此铭最为完具,铭中盘居首位,大率以此为主器也。琱,函皇父匜作周, 即‘?字,亦即妘字,王国维谓即《小雅· 十月之交》之艳妻,皇父之女,周厉之妻也。民国二十九年元月十二日晨,沫若拜识。”朱红钤印“郭沫若”。铭文拓片右侧为马衡题跋及钤印:“曩出函皇父器铭,‘具字上及‘又字下各夺一‘一字,致铭辞不可句读。今得此盘,其文始完,沫若兄谓盘为主器,殆近之矣。器铭为当时所铸,尚有夺误之字,书籍几经传写,其可信之成分更可知矣。读书之难如此,故古人重善本也。马衡敬观并识。”朱红钤印“马衡”。
全形拓右下角为于右任跋:“岐山出土函皇父鼎全拓等六纸,此其二。右任。”朱红钤印“右任”。
函皇父盘现藏陕西历史博物馆。
(三)凤鸟纹青铜簋、伯鲜青铜鼎全形拓(图3)此拓上部为凤鸟纹铜簋,无盖无铭,拓器口径22 厘米,腹径21.3 厘米,高14.8 厘米。下部为伯鲜鼎,拓器口径29 厘米,腹径26 厘米,通高31 厘米。
鼎拓正上方为其铭文拓片,5行24 字。铭文拓片下是郭沫若对铭文的识读(图4),左侧为郭沫若题跋及钤印:“此鼎及函交仲簠均与函皇父诸器同出于岐山,叔□与交仲殆即皇父之先世,此足证函为国或民之说确无可易。二十九年元月,沫若拜识。”朱红钤印“郭沫若”(图5)。
右侧为马衡的题跋及钤印:“此鼎非函皇父为周妘所作媵器,惟‘庚午下确是‘函字,作鼎者为别一人,盖函氏祀其父祖之礼器,亦用以媵周妘者也。马衡。”朱红钤印“马衡”。此处郭沫若将“伯鲜”误识为“函叔□”。
全形拓右下角为于右任跋:“岐山出土函皇父鼎全拓等六纸,此其三。右任。”朱红钤印“右任”。凤鸟纹簋实物无下落,伯鲜鼎现藏陕西历史博物馆。(四)良季青铜鼎、凤鸟纹青铜簋全形拓(图6)此拓上部为良季鼎,拓器口徑16 厘米,腹径15.6 厘米,高22 厘米。下部凤鸟纹铜簋,无盖无铭,拓器口径19.5 厘米,腹径17.5 厘米,高18 厘米。
鼎拓上为其铭文拓片,1行5 字。其下为郭沫若对铭文的识读。左侧为郭沫若题跋及钤印:“右良季鼎铭,计共五字。乃贞之古字,假为鼎。《说文》所谓古文以贞为鼎者也。民国二十九年元月,郭沫若拜识。”朱红钤印“郭沫若”(图7)。
鼎拓左侧为马衡题跋及钤印:“良季鼎,不审与函皇父鼎同坑否?以器形及字体验之,其时代当先于函皇父也。马衡。”朱红钤印“马衡”。
全形拓右下角为于右任跋:“岐山出土函皇父鼎全拓等六纸,此其四。右任。”朱红钤印“右任”。良季鼎与凤鸟纹簋实物均无下落。
(五)函交仲青铜簠盖、函皇父青铜鼎2 全形拓( 图8)
此拓上部为函交仲铜簠盖,口径长29.8 厘米,器底长15 厘米,器座长18.5 厘米。下部为函皇父铜鼎,拓器口径29 厘米,腹径26.5 厘米,高30.5 厘米。簠上为铭文拓片,两行8 字,拓片下为马衡对铭文的识读。左侧马衡题跋及钤印:“函交仲簠亦别一人所作,皇父用以媵女者。马衡。”朱红钤印“无咎”。鼎上为铭文拓片,三行17 字(重文2 字),右侧为马衡题跋及钤印,“此鼎尊字及其下一字皆似剔损。马衡。”朱红钤印:“马衡”。铭文左侧为郭沫若的铭文识读,旁为郭沫若题跋及钤印:“鼎上一字不识,疑范损。民国二十九年元月沫若拜识。”朱红钤印“沫若长年”。
全形拓右下角为于右任跋:“岐山出土函皇父鼎全拓等六纸,此其五。右任。”朱红钤印“右任”。
函交仲簠盖、函皇父鼎2 现藏陕西历史博物馆。
(六)函皇父青铜簋全形拓(图9)
函皇父簋拓本,器、盖分拓,器高19.5 厘米,盖高10.5 厘米,口径21.3 厘米。右上侧为马衡题跋及钤印:“函皇父簋。此簋铭与曩出簋铭同,亦夺三字,盖皆在。八簋之数或同范所铸者也。马衡。”朱红钤印“马衡”。上部盖铭旁为郭沫若题跋及钤印:“释同器。案此盖铭与器铭仍同一拓墨,疑剪贴时有误。二十九年元月,沫若。”朱红钤印“郭沫若”。
郭沫若题跋旁是傅斯年的长篇题跋:“函皇父诸器之释文前有王静庵,今有郭沫若、马叔平诸家考定,无余蕴矣。然其时代尚有待于商榷者。厉耶?幽耶?未可率定器中之皇父,必即《诗· 小疋(雅)· 十月》之皇父,亦当即《大雅· 常武》之皇父。《常武》一篇,固可为宣王时诗,亦可在幽王初政之时。今诸器名载函皇父之女曰周?,其所适必为周王而族则?(经典作妘)姓也。以古声韵求之,此之作函?,与毛之作艳,鲁之作阎者一声之异文也。器中之皇父,既为大小雅中之皇父,则其时代可详推矣。《十月》一篇,毛郑异解,王郭皆信郑而抑毛,然郑未必皆是,毛未必皆非,要当因事为断,不可一概论也。《十月》一篇中,有日食继月食之后,并记月朔,又有大地震。此一日食继月食后,经多年东西天文家考算,知其在幽王时,惟西比里亚可见全食,绥远、陕北可略见偏食,镐京成周不见,当由边驿达之京邑耳。若移之厉世,则必年月朔日继月食四事皆合,是乃不可能者(参看奥颇尔泽之表),此证之于天文者也。《十月》之三章曰:百川沸腾,山冢萃崩,高峰为谷,深谷为陵,此明指异常之地震,《周语》记此事甚详,著于幽王之晚年。若谓厉世亦有此,又无如是之巧合也。此证之于地者也。有此两证,则《十月》为幽王时诗、艳妻(即周妘)为幽王之众夫人、皇父为宣幽时人,盖无可疑。若谓‘赫赫宗周,褒姒灭之,不闻别有妘妻,则幽王当如齐桓公内宠不止一人,史举其最后溃决之所在,诗纪其前此并幸之宠姬,吾犹及史之阙文也。(废申后、立褒姒乃幽王晚年事,立褒姒一事与前此别有宠姬不矛盾也。)右任先生院长命题,谨写所见,旅中无一书详证吾说,请俟异日。民国二十九年四月十二日,傅斯年拜识。”(图10)
画芯中部器铭,4行36 字(重文2 字),左侧为铭,郭沫若墨书识读,旁为其题跋及钤印:“以同出之盘铭及鼎铭相校,第二行‘器字下当夺一‘鼎字,‘簋字下及‘十又下各夺一‘一字。民国二十九年元月,沫若拜识。”朱红钤印“沫若长年”。
全形拓右下角为于右任跋:“岐山出土函皇父鼎全拓,此其六。右任。”朱红钤印“右任”。
函皇父簋现藏陕西历史博物馆。
这套全形拓卷轴外部的封签上有“斗口农场”字样。于右任祖籍陕西泾阳斗口村,斗口农场是他于1931 年以自己祖产和本户族人的300 亩土地为基础创办的,原名叫“斗口村农事实验场”。这套珍贵的全形拓应是于右任同族后辈于1949 年后移交陕西省文管会,后于1955 年拨交原陕西省博物馆,并于1991 年入藏陕西历史博物馆。
二、拓本拓器研究
(一)明确了1933 年陕西扶风上康村窖藏所出器物的数量和种类
陕西扶风上康村在历史上有两次重器出世,一次为清道、咸年间所出14 字铭函皇父匜、36 字盖器同铭簋及36字无盖器铭簋。5 其中匜现藏上海博物馆,一簋流藏于日本奈良天理参考馆,一簋流藏于美国旧金山亚洲艺术博物馆。
1933 年扶风上康村再次出土大量铜器。由于当时的中国军阀割据,匪乱猖獗,发现者将一部分器物重新埋藏,仅拿出几件寻找买家,后因消息泄露被土匪杀害,从而导致这次窖藏所出器物的真实情况变得扑朔迷离。根据现有实物资料,1933 年所出器物可分三类:伯鲜器、函皇父器及其他。《陕西金文集成》6 一书中收录了现存伯鲜器10 件。函皇父器及其他器物的统计,陈梦家、罗宏才、张天恩等历代学者在其著录中都不相同。7
郭沫若在函皇父大鼎拓本题跋中对1933 年上康村窖藏器物出土情况的记录:“除此鼎外,尚有盘一、簠一、甗一、中形鼎二、小形鼎一、簋二,一有盖有铭,一无盖无铭。又云,同出者尚有二壶,已不知去向矣。”从以上文字可知,当时出土铜鼎为4 件,从拓本器物尺寸来看,2 件函皇父鼎、伯鲜鼎及下落不明的良季鼎符合大鼎一、中形鼎二、小形鼎一的情况。
除以上4 件鼎外,郭沫若题跋中提及“盘一、簠一、甗一……”,其中盘及簠是指函皇父盘及函交仲簠。而“甗一”,在《陕西省博物馆陕西省文物管理委员会藏青铜器图释》8 一书中有明确记录,其上录有一件与函皇父诸器同坑所出的方口甗(圖11),其纹饰与时代和函皇父器风格一致,此器应为题跋中所提到的“甗一”。此外郭沫若题跋中所云“一有盖有铭”簋,经比较与陕西历史博物馆所藏之有盖有铭函皇父簋铭文拓墨完全相同,应为同一件器物,拓本上的器铭应属拓工错置。馆藏中一件无盖无铭重环纹簋(图12),器物的来源与有铭簋同,应为题跋所书“无盖无铭簋”。
拓本中两件无铭凤鸟纹簋,根据器物形制特征,时代应为西周早期。在拓本题记中,这两件器物均无文字记录。但据《陕西省博物馆陕西省文物管理委员会藏青铜器图释》一书载:根据当时经手窖藏出土器物人所述,与函皇父器组同窑发现者“凡一百余件,每四五器成一叠,放置窖内,均甚整齐,决非墓葬遗物”。此书认为这批器物极可能是周室东迁时埋藏窖内的。依据这一推论,两件西周早期凤鸟纹簋不排除属于上康村窖藏所出器物的可能;而马衡在题跋中对良季鼎的时代早于函皇父诸器所提出的疑问,据此也可得到合理的解释。
综上,依据拓本题跋内容,1933 年上康村西周窖藏所出器物,除去1 件伯鲜鼎外,函皇父器及其他器物共有12 件,鼎3、簋4、盘1、簠1、甗1、壶2。在《关于陕西扶风上康村西周窖藏出土青铜器的几个问题》9 一文中依拓本信息将伯鲜鼎误录为“函叔□”鼎,进行了重复记数,同时未将2 件凤鸟纹簋录入其中,特在此文中予以更正。
(二)明确良季鼎的器物形制与出土时代
在此套拓本整理研究之前,有关良季鼎的信息有几个来源:① 1940 年《说文月刊》合集第二卷第三期刊录的卫聚贤所撰《函皇父诸器考释》,其资料来源为此文所刊于右任全形拓六条幅。② 1984 年中华书局出版的《殷周金文集成》10 收录傅大卣藏良季鼎铭文拓本,书中记“传出陕西扶风、岐山间,与函皇父诸器同出”,此记录与于右任拓本所记信息相符。③ 1985 年北京图书馆(现中国国家图书馆)出版《北京图书馆藏青铜器铭文拓本选编》及1997 年出版的《北京图书馆藏青铜器全形拓片集》11中均收录有其所藏良季鼎全形拓本,器物形制与于右任拓本不同,但铭文内容相同,其上无相关题记和藏印(图13)。④山东博物馆藏良季鼎全形拓本二件,其中拓器形制及铭文与中国国家图书馆所藏拓本相同,一件拓本上有端方(1861 ~ 1911)“陶斋藏印”(图14),一件与另外鸟纹钟、“作姬彝”簋和葡参父乙盉三拓本为一套,上有刘喜海(1793 ~ 1852)“东武刘燕庭氏审定金石文字”印,无其他题记。12
山东博物馆藏四条屏拓本中鸟纹钟和葡参父乙盉,在陕西历史博物馆有相同拓本收藏,其上无任何题记及印文,良季鼎与葡参父乙盉,国家图书馆有相同拓本收藏,国图所藏葡参父乙盉拓本(图15)上有韩惠洵题跋,明确记录:“是器,孙笠庄大令得于蒲州,或即晋地所出与?”13孙笠庄(孙士喆),河北玉田人,咸丰元年(1851)顺天乡试齿录,咸丰十年任朝邑县(今陕西大荔县)知县,14清光绪年间在西安任咸宁县县令。虽没有查到孙士喆明确的生卒年月,但依其生平,他生活的时代应晚于刘喜海,葡参父乙盉极可能为其在陕西任职期间所得,后为罗振玉收藏。如此,山东省博物馆葡参父乙盉拓本上刘喜海印的真实性就非常值得商榷。另外,刘喜海与全形拓创始人释达受年纪仅差几岁,为同时代人。六舟时期的全形拓本风格古朴,透视效果并不及后世。从这几件全形拓本来看,其拓本风格应属全拓中后期作品,而两件相同拓本上既有刘喜海印,又有端方藏印,其上拓器却在史料中无任何记录也令人生疑。最后依据良季鼎铭文所具有的西周早期特征来看,于右任拓本中的器物形制具有典型的西周早期风格,而国家图书馆和山东博物馆拓本中的器物形制为西周中期器物特征,与铭文风格不相符合。同时这两件铭文拓本的清晰度与于右任拓本上的铭文有较明确的差别,疑后世翻模拓印而成。15 所以从拓本的流传经历以及其上所呈现的资料、拓本所拓器物与铭文对比等方面来看,笔者认为于右任全拓上的良季鼎更接近实物的真实面貌,其器应为1933 年扶风上康村窖藏出土而非清代。
三、拓本的历史背景
1940 年,时任民国监察院院长的于右任随国民政府的迁移也搬至重庆生活工作。从题跋上看,马衡与郭沫若此时也应同在重庆。傅斯年正代理中央研究院总干事一职,奔走于重庆、昆明等地,为迁至中国西南一隅的各类学术研究机构劳心劳力,其题跋末记“右任先生院长命题,谨写所见,旅中无一书详证吾说”应是这一现实的真实反映。1620 世纪初是中国最为动荡的时期,也是中国传统文化与西方科技相互碰撞的时期,自宋以来形成的金石学研究已不能满足当时中国田野考古工作的需求。马衡、傅斯年、郭沫若等当时中国历史、考古领域的领航人,将西方考古学研究方法引入中国,成为中国近代考古学的实践者和先驱。在他们的努力下中国考古学研究进入了崭新的阶段,在复杂的历史背景中仍取得了举世瞩目的研究成果。傅斯年所提倡的史料学比较法和利用自然科学研究历史的观点在拓本题跋中得到充分体现,其六百余字的题记,揭示出他对现代自然科学知识的广泛涉猎和对中国传统史料的充分占有,完全是一篇高水平的学术论文。这些题跋使此套全形拓本成为中国传统金石学向中国近代考古学转变的重要载体,也是此套拓本不同于其他拓本的意义所在。
1 此文开篇“于右任先生藏有函皇父诸器拓本六大张,计九器……”并录其上器物铭文及各学者题跋。
2 此文即拓本题跋中傅斯年题记内容的抄录。
3 本文中“岐山县东乡之周家桥”出土应为王维之误传,实为1933 年夏暴雨后,上康村村民康克勤在村东土壕处发现。详见罗西章《扶风县文物志》,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1993 年,第63 页。
4 王国维:《王国维遗书》卷二十三,上海古籍书店,1983年。
5 (清)吴式芬:《捃古录》卷二,清代刻本电子影印版。
6 张天恩主编:《陕西金文集成· 宝鸡卷》三册,三秦出版社,2016 年,第95 ~ 132 页。
7 陈梦家:《西周铜器断代》上册,中华书局,2004 年,第251 页。张天恩主编:《陕西金文集成· 宝鸡卷》三册,三秦出版社,2016 年,第95 ~ 132 页。罗宏才:《国宝春秋· 青铜篇》,江西美术出版社,2008 年,第27 页。
8 《陕西省博物馆陕西省文物管理委员会藏青铜器图释》,文物出版社,1960 年,图63。
9 王晶晶、杨洁、万晓:《关于陕西扶风上康村西周窖藏出土青铜器的几个问题》,《文博》2020 年第3 期。
10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编:《殷周金文集成》第4 卷,中华书局,1984 年,第152 页,拓本编号02057。
11 北京图书馆金石组编:《北京图书馆藏青铜器铭文拓本选编》,文物出版社,1985 年,图49。北京图书馆编:《北京图书馆藏青铜器全形拓片集》第1 册,北京图书馆出版社,1997 年,第70 页。
12 张祖伟:《馆藏全形拓名品鉴赏》,《文物天地》2017 年第1 期。
13 国家图书馆编:《纸拓千秋:国家图书馆藏古器物全形拓题跋集》上册,上海书画出版社,2019 年,第176 页。
14 杨虎城、邵力子修,宋伯鲁、吴廷锡等纂:《续修陕西通志稿》卷十六,民国二十三年(影印版)。
15 万晓:《良季鼎全形拓辨析》,《文博》2020 年第2 期。
16 马亮宽:《傅斯年评传》,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4 年。
(责任编辑:田红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