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转身

文／苏 葵 图／与 鱼

母亲小时候家里很穷，所以她很小就要干活：剥蓖麻、插秧、卖棒冰……

年少的经历让母亲成了一个踏实肯干的人。她年轻时在皮件厂上班，凭着出色的能力，一年不到就当上了小组长。皮件厂早上7 点上班，小组长必须更早上班——6 个小组长要轮流拿钥匙开门。母亲送完我和弟弟去学校，还要掐着点赶去厂里，有时候太早，学校都没有开门，她不忍心我和弟弟在校门口苦等，于是打算换工作。

母亲只有初中学历，不太好找工作。听说开剑杆织机赚钱，她就采购了两台机器，雇了一个工人，工人上白班，她上晚班。创业虽艰辛，但好歹有了自己的事业，母亲从此转型，由工厂小组长变成了个体经营者。

织布间占地太大了，不方便装空调。寒冷的冬日，母亲冻得瑟瑟发抖；炎炎的夏日，织布间里的温度比外面还高出很多，干不了多久，浑身上下的衣服就都湿透了。为了给我和弟弟提供更好的生活，母亲总是尽量让自己多工作几个小时，有时候她太困了，就直接在布堆上眯一小会儿，醒来继续工作。

有一次，我让母亲陪我去买衣服。我试了一套衣服，感觉还不错，但是太贵了，想换家店再看看。谁知母亲直接付款买下来了，还催我回家。回去的路上，我情绪低落，忍不住埋怨起她来：“妈妈，你带我去挑衣服的态度也太不耐烦了，我真的不开心！”

母亲没说什么，回到家转身进了自己的房间。晚上，我收到母亲写给我的一张字条，上面说：“不是我不愿意陪你逛街，而是我实在太困了，昨晚整夜没睡，上午去送布，中午陪你买衣服，回家太晚的话我睡眠更少了，吃过晚饭又要整夜织布。省钱是美德，只是我没想那么多，我也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心情。你总说我工作太拼，我不拼拿什么养活你和弟弟，我体会过穷的滋味，我想让你们过上好一点的生活……”母亲不擅长口头表达，却很擅长文字表达。

我心中涌起一股愧疚。母亲并非不关心我的感受，而是因为身体疲惫无法全心投入。我只考虑了自己的感受，却忽视了母亲的付出和需要。

一天半夜，我睡得很香，迷迷糊糊地，我听到了消防车的声音，但没有太在意。第二天才知道，消防车来的竟是我家，因为织布间的线路老化导致起火了。母亲想自己把火扑灭，谁知道火势越来越大，屋顶也被点着了，她喊父亲救火，父亲让她待在外面不要进去。后来消防员及时赶到，把屋顶的火扑灭了。父亲以为母亲吓坏了，一个劲地安抚她，母亲很坚强，一直说自己“没事没事”。

我以为母亲会吓得不敢再开机器，谁知道拾掇完织布间，她又一头扎了进去。后来我才知道，母亲其实也被吓得不轻，只是怕我们担心，才表现得很坚强。

我考上了市里的一所初中，母亲坐公交车陪我去新学校报到。公交车行驶得很慢，车程大约有一个小时，因为逢上开学，坐满了学生和家长。

到了学校，母亲执意帮我推行李箱、拿行李，只让我背最轻的一个书包。到了寝室，她帮我铺被子、挂蚊帐，把床位收拾得井井有条。我打算送母亲去校门口的公交车站，她却一直做手势让我回去。

我在寝室待了一会儿，就看见母亲拎了一袋东西进来了。原来，母亲担心我吃不惯学校食堂的菜，去超市挑了一堆我喜欢吃的东西。她可能是一路小跑着回来的，有点气喘吁吁。母亲把东西放下，转身就走了，我甚至没来得及看清她额头的汗粒。

我心里五味杂陈。记得贾樟柯导演的电影《山河故人》里有一个画面。火车上，儿子问母亲：“火车开得这么慢，为什么不坐飞机啊？”母亲说：“火车开得慢一点，妈妈陪你的时间就会多一点。”我想起那慢悠悠的公交车，母亲陪着我来学校报到。母亲也想多陪我一会儿，只是她没有更多的时间。她无言的关心，那袋零食都替她表达了。

在阿姨的鼓励下，母亲开始学习使用电脑，希望能够掌握这项新技能来开拓新市场。起初，母亲连如何打开电脑都不会，但她并没有放弃。通过阿姨的指导和自己的摸索，母亲逐渐学会了电脑的基本操作，开始经营自己的网店。母亲又一次完成了职业转型，从实体手工业者变成了网店经营者。她学会了如何上架新产品，如何参与各种促销活动，如何使用PS软件来处理商品图片……

看到母亲专注地在电脑前工作，我心中充满了骄傲和敬佩。母亲的学习过程充满了挑战，但她从不气馁。她利用碎片化时间学习电脑知识，看教程、请教他人，并不断实践和探索，她的进步让我惊喜。

母亲的爱和陪伴是我生命中最宝贵的财富。她通过一次次转身，为我和弟弟创造了更好的生活条件。她用无言的行动诠释了母爱的伟大和无私，让我们深深地感受到家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