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唐晓
读到赫尔曼•黑塞的小说《荒原狼》,我有一种久违的悸动。一口气读完很不过瘾,“怎么就完了?”久久不忍掩卷。多年后再读,仍然很有触动。发表于1927年的《荒原狼》,故事性并不强,但其中大段大段的议论却是精彩绝伦。把一个内心极端失衡于狼性与人性的人,不理解这个时代也不被这个时代所理解的孤独感,淋漓尽致地进行了透彻的剖析。与其说这是一本小说,毋宁说这是一本以小说方式写成的沉思录。因此适合反复阅读。
1877年出生于德国的赫尔曼•黑塞,1923年加入了瑞士籍。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的1946年,他便荣获诺贝尔文学奖。他是德国20世纪文学在全世界拥有读者最多的作家。他的作品已被翻译成60多种语言,在全世界发行至少1.25亿册。1927年前后的德国,处于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第二次世界大战正在紧张酝酿、既相对和平又蠢蠢不安的特殊时代。因为第一次世界大战,欧洲经济衰退,美国经济崛起,美国粗浅的新文化以爵士乐为代表,高歌猛进加速侵袭欧洲厚重的古老文明。尼采的“上帝已经死了”表明欧洲近两千年的基督教信仰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人们的精神世界已是废墟一片。
“只有在两个时代交替,两种文化、两种宗教交错的时期,生活才真正成了苦难,成了地狱。”旧的价值体系已式微,新的规范尚未建立。敏感的人们无所适从,他们如荒原狼一般,在旷野的萧瑟里奔突、在矛盾的漩涡中挣扎、在没有着力点的沼泽中跋涉,所有的外力都于事无补。他们彷徨、痛苦、孤独,甚至绝望。荒原狼的孤独与绝望也即作者的孤独与绝望。既有对所处的社会阶层的不满,又无力跳脱其带来的舒适,既有对外来文化的强烈抵触,又有对那些轻易就能接受外来文化的人的羡慕。他不再确定生活的意义,不再知道自己是谁,无时无刻不处于矛盾的撕扯中。最终,他能获得救赎吗?
我,一位做出版的年轻人,和姑妈住在一起。姑妈家的出租房里住过一个年近五十的老男人,这个名叫哈里•哈勒尔的人自称荒原狼。荒原狼来租房时,我正好在场。他不看房子的摆设,却不断地用鼻子到处嗅,“嗯,这里气味不错”,于是租住了。他在这里住了十个月左右,话不多,独来独往,没有朋友。喜欢干净整洁的环境,自己的房间却很凌乱,不令人讨厌却让人不安。他真就像“一只迷了路来到我们城里,来到家畜群中的荒原狼”。
我曾多次潜入哈勒尔房间,发现他有好多的书,桌子上、沙发上、椅子上、地上,全是书。绝大部分是文学作品。包括《歌德全集》,还在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作品,里面夹满字条。墙上挂着家乡的照片及一些水彩画。荒原狼临走时,交给我一部自述手稿,任由我处理。我觉得可以加个序言出版。于是就有了《荒原狼》这本书。我认为他手稿里描写的东西有些是很病态的。“哈勒尔心灵上的疾病并不是个别人的怪病,而是时代本身的弊病,是哈勒尔那整整一代人的精神病。”
我,哈里•哈勒尔,在街上闲逛,脑子却早就走神到现实之外了。“这个世界的目的我不能苟同,在这个世界我没有一丝快乐,在这样的世界我怎能不做一只荒原狼,一个潦倒的隐世者!”突然,在暗黑的巷子里,我看见霓虹灯闪射出几个模糊的字:魔剧院,普通人不得入内,专为狂人而设。真是太好了。游乐场、电影院、舞厅等等“普通人”消遣的地方,不是我要去的场所。魔剧院也许适合我。可是魔剧院大门紧锁,推不开。有点失望的我到一个小酒馆里喝酒。这个酒馆和二十五年前我认识的样子一模一样,包括老板娘也没换。
出了酒馆,我还惦记着那个魔剧院。于是又走向那条偏僻的街道。走至那条街口,看见一个人举着一个牌子:无政府主义者的晚间娱乐!魔剧院,普通人不得入内。我一下就兴奋起来,赶紧上前打听。那人冷冷地说“普通人不得入内”,继续漠然地向前赶路。我不死心,必须问个清楚。那人不耐烦地递给我一个小册子:《论荒原狼——非为常人而作》。
我迫不及待地读完,原来这就是我吗?
何为荒原狼?
他叫哈里,穿着像人,但从不满足人类的东西,他的内心认可他是一匹狼。从荒原来的一匹狼。但,他是从人变成的狼,还是从狼变成的人?或者是什么样的魔法改变了他?或者只是他在幻觉里自认为是一匹狼?……
总之,他既有人性也有狼性。这二者相互依存相互厮杀。当他像人一样做了高尚的事,狼性就嘲笑他的虚伪,但当他像狼一样痛斥他人的虚伪奸诈时,人就不满他的兽性。有时,他们也相互鼓励、相互加强。
这就是荒原狼,这就是哈里。
这样的哈里,其日子能好过吗?不,一点也不好过。他属于“自杀者”。自杀者?自杀者并非一定有求死的愿望。真正的自杀者,他们认为自己是自然界特别危险的嫩芽,随时都可能被扼杀,而它们最有可能的死亡方式就是自杀。强者可以变成弱者,弱者也可以变成强者。自杀者哈里因为已经认清了会自杀而亡,他知道死亡的大门一直为他敞开着,因此他不再惧怕失望与苦难。其实,荒原狼哈里并不认识自己。他不是狼人。他简单地把自己分成狼和人是一大错误。他的本质里远远不止狼和人两种因素,还有成百上千种其他因素。
一个人的肉体是统一的,而灵魂从来不是统一的。只不过大多数文学作品都试图表达鲜明的个体性格,这仅仅是基于人的躯体而已。印度史诗里的英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人的群体、人的一系列轮回。荒原狼的痛苦就在于他以为他的胸膛里仅仅只有两个“个体”在撕扯,因此总是矛盾百出。但,两个灵魂太少了。人的灵魂犹如一个植物园,除了可食用的或有毒的植物外,还有很多种其他植物,它们虽不能直接食用也无害,却提供了其他有用的价值。
哈勒尔读完这本小册子,更加绝望。他感到自己的生活再也不能忍受了。但因为死亡的大门大开着,于是他以五十岁生日为期限,到时候用刮脸刀结束生命就是。一旦决定,他便开始较为轻松地生活了。在学校图书馆,他遇见了曾经很有共鸣的教授。可是当他应邀去教授家做客时,发现教授订阅了军国主义和主战派的报纸。教授对以“哈勒尔”笔名发表的反战时评文字很是反感。可教授不知道,他就是那个哈勒尔。他们不欢而散。
在黑老鹰酒馆,他结识了一个年轻漂亮的舞女。她让他想起童年的美好。他猜出她的名字:赫尔米拉。赫尔米拉正是他儿时朋友的名字“赫尔曼”的阴性变位。哈里在生活琐事上很弱智,在精神领域里却是富豪,赫尔米拉正好相反,因此他们相互吸引、相互补充。她就像他的镜子,全然理解他,包括他尚未出口的想法。她教他跳狐步舞、教他大笑、教他欣赏当下的生活。但她不爱他,她知道哈勒尔也不爱她。她要让哈里爱上她,最后杀死她。
赫尔米拉为哈勒尔介绍了另一位舞女玛丽亚,做他的情人。玛丽亚夏花一般的热烈让他重新体会到情欲的极乐。过往经历里的美好画面又在他眼前不断循环出现,他又触摸到生活的温度了。也是通过赫尔米拉,哈勒尔认识了她的朋友、萨克斯管演奏师帕勃罗。哈勒尔非常不屑于“像生肉蒸发的气味”一样的爵士乐。他欣赏的是巴赫、亨德尔、莫扎特。但帕勃罗告诉他,自己不是学者,不关心一个曲子是流行的还是不朽的,只需要履行职业义务,打动观众。他无法反驳帕勃罗的说法。
学会了好几种舞步的哈勒尔去参加化装舞会了。他因为在舞会找不到熟人而懊恼,打算离开。可是却找不到存衣服的单子。这时一个人递给他一张存单。上面写着:魔剧院今晚四点开演——专为狂人而演——入场就要失去理智,普通人不得入内。赫尔米拉在地狱里。哈勒尔即刻被吸引。
那是一间地下室,在那里他看见“赫尔曼”:女扮男装的赫尔米拉。再后来,他与一位戴着面具的漂亮女子跳舞,当他想要亲吻她时,才发现竟是赫尔米拉。他好不激动。他们既狂热又冷淡地舞蹈,一曲又一曲,直到天色微明。这时,帕勃罗来邀请哈勒尔参加一个疯子才能入内的娱乐活动。那里,完全脱离现实,正是哈勒尔渴望的世界。他们来到了帕勃罗的剧院:这里有成百上千个门,每个门里面都有你想得到的东西。你不过就是想摆脱你的人格,现在请放下你尊贵的人格,开始参观。赫尔米拉向右,你向左,然后你们会会合。
在“快活狩猎”门里,那些汽车正在碾压路上行人,他明白这是一场人与机器的斗争,他遇见了童年的玩伴古斯塔夫,他们一起射杀汽车、射杀司机。世界上人口太多了。他们不仅要呼吸还需要一辆汽车。“从根本上说,我们做的是正确的:我们在减少人口。”这就是一场儿戏,战争是一场大儿戏。在“人物结构指导”门内,哈勒尔被分解成许多个。“人是永恒的整体这个观点是错误的,它会给人带来不幸。”一个人有很多形象,就像棋盘上的棋子,生活就是一个个棋局,远看都相似,但每一局都是全新的。这就是生活艺术。
接下来还有“荒原狼训练者的奇迹”“所有的姑娘都是你的”“怎样由爱而杀人”……在这些门里,哈勒尔遇见了莫扎特、遇见了他爱过的每一个女子,同时他杀死了与帕勃罗睡在一起的赫尔米拉。最后赫尔米拉变成了一颗小棋子,被帕勃罗装进一个口袋里。至此,他理解了莫扎特、理解了帕勃罗。他意识到他的口袋里有无数颗生活的棋子,他要重新开始生活游戏,再次经历内心的地狱。
赫尔曼•黑塞(Hermann Hesse)1877年7月2日出生于德国西南部巴登符腾堡州一个叫卡尔夫的小城市。他出生在一个牧师家庭,他的父亲早在他出生前就在印度当传教士,而他的母亲则是一名传教士的女儿。后来父母很自然地将他送进了一个神学校,但他忍受不了神学生活,半年后就逃离学校。他立志写作,“要么成为作家,要么什么都不做”,但他的写作之路非常曲折。现实里,他无法找到他想要的。在15岁那年,他便因为抑郁而试图自杀。到1904年,他凭借长篇小说《乡愁》而得以突破,从此靠写作为生。但他注定不是一个安居的人,平静的生活很快让他厌烦,并因此与第一任妻子的婚姻解体。
黑塞从青年时代开始,就为东方所迷。他一生迷恋《易经》《老子》及《道德经》。离婚后的黑塞游历东方直达印度尼西亚。游历结束后,他移居瑞士,并在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时自愿参军。然而战争的残酷让他越来越反感。他在“新苏黎世报”上发表文章,呼吁德国知识分子少一些民族情结,多一些人性,结果给自己引来了敌意、憎恨及讽刺,让他感到十分震惊。内忧外患的夹击,让他陷入心理危机。在1921年,他找到荣格做精神分析后,得以走出困境。他终其一生都在寻找自我,探索人类精神困境的出路。他在1923年加入瑞士籍。1924年,他进入第二段婚姻,然而这次只维系了三年。小说《荒原狼》正是在第二次婚姻解体前后写成的。他与第三任妻子于1931年结婚。她一直陪伴黑塞直到1962年他在瑞士的家中去世。
反战的黑塞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完成了他最后一部巨作《玻璃球游戏》,这部小说集东西方学艺与睿智于一体。至此,黑塞的生命达到了内在的和谐与外在的宁静。正是这部著作让他荣获了1946年的诺贝尔文学奖。颁奖词这样说道:“他充满灵感的创作在他果敢而深入的自我发展中成为古典人文主义以及高品位艺术风格的范例。”黑塞还是一位杰出的抒情诗人,因此他的小说语言具有诗一样的灵动与优美。他被誉为“德国浪漫派的最后一位骑士”。黑塞一生获奖无数。二战后,极受德国人喜爱。但当他在1962年去世后,黑塞热开始退潮,评论界开始嘲讽他的作品是没有价值的拙劣艺术品,但《荒原狼》却是经久不衰的经典。直到今天,读黑塞仍旧仿佛是和自己对话,能让人获得内心的安宁。
痛苦与救赎。
在尘世这个魔剧院里,各种诱惑齐聚。一个人需要在特定的环境及时代找到自我的定位、激发内在的力量、将自己救出痛苦的深渊。人性并非只有“人”与“狼”两个端点,而是极其复杂多变。因此“认识自己”才成了从古希腊以来的一个千古公案。但无论《荒原狼》呈现了多么深沉及紧张的矛盾与痛苦,都不外乎是个人的内心与外界的失衡。荒原狼的失衡源于物质文明发展的快速与混乱、源于战争带来的破坏与动荡、源于外来文化的冲击与侵袭……一言以蔽之,源于内心早已形成的固有范式与外界环境变化的脱节。
荒原狼的范式里只有巴赫、莫扎特、歌德、陀思妥耶夫斯基,怎么能置换成爵士乐及狐步舞呢?这二者岂能调和?!单纯而被动地接受环境的变化,无异于对高贵的旧范式的庸俗背叛,这对一个有思想的人而言是不可原谅的肤浅。但不接受变化则必然导致内心的苦闷与失衡、人格的撕裂与病变。叔本华说,人生,就在痛苦和无聊之间摇摆。思考越多的人越会陷入纠结,从而产生孤独与痛苦。
“人在学会游泳之前,是不会爱上游泳的。”一个从未经历过不同文化的人是不会有文化碰撞的痛苦的。一个对生活麻木的人也不会产生痛苦。
痛苦的本质是热爱。孤独的本质是痛苦,因此也是热爱。只有心怀热爱才可能有救赎。尽管荒原狼要呈现的孤独非常独特,其内质仍然是热爱,是想要救赎。救赎自己也救赎这个时代。他就是一个十足的斗士,绝不与小市民的庸俗妥协。
小说里除了荒原狼,还有几个象征角色,他们是赫尔米拉、帕勃罗、莫扎特。帕勃罗演奏爵士乐,他代表了被动接受新事物的人,也就是庸俗阶层。赫尔米拉在生活中妥协了,但在精神上保持着一定的高贵,她是荒原狼的补充对象。莫扎特则代表了永恒不朽,独立于时间及环境影响的古典参照。在哈勒尔绝望至自杀的时候,赫尔米拉出现了。这就意味着,再顽强的斗士也需要与生活做适当的妥协,保存自身。只有自身的物理存在不消失,才能谈救赎。
在魔剧院的房间里,当荒原狼看见赫尔米拉与帕勃罗睡在一起时,毫不犹豫地将她杀死了。这就意味着当在生活中已经庸俗化的赫尔米拉再从精神上“堕落”之后,她就不再有存在的价值了,只能消亡。这是从形而上对赫尔米拉们的否定。荒原狼始终不会接受精神与物质的双重妥协。这也意味着,世上再没有人能理解他,荒原狼只能一个人孤独地战斗下去。
叔本华说,人,要么庸俗,要么孤独。荒原狼选择了孤独。但经历魔剧院之后的孤独已不再是原来的孤独了。他既坚持古典的不朽,也理解了流行音乐的受欢迎。理解并不等于妥协同流。在所知的局限中,他最大程度地抵达自我的内在,激发内在的力量穿越精神荒原。这是与自我和解之后的孤独、是觉悟后的重生。
此后的荒原狼具有了博大的包容性。古典参照犹如河流的源头,而新事物则如偶发的山洪。唯有兼容并蓄,才能奔向大海。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包容,才能解救自我,得以升华。
全书以第一人称叙事,但没有一个“我”直接面对读者。我,作为出版者推出哈勒尔的自传。我,作为哈勒尔讲述自己的故事。我,作为作者黑塞构设了前两个我。(作者就是哈勒尔?小说主人公的名字缩写H.H也是作者赫尔曼•黑塞的名字缩写,他们的年龄也相差无几,这些是巧合吗?)所有的“我”,均不在场。第一个“我”把第二个“我”推给读者,第二个“我”早已远离了第一个“我”,因此同时也远离了读者。我这个作者更是远远地退到了观景点。看读者如何在文字迷宫里穿行。《论荒原狼》这本小册子更如天外来客。站在中立的位置,痛快地议论了一番。接受与否,全在读者诸君。这种叙事方式,以似“我”非我的抽离,给了作者一个与自己文字的距离,在作者与读者之间增加了一道屏风。无形中给读者造成一种神秘感、似是而非感。加上魔剧院的虚幻、意识流的漂浮、形而上的抽象,整个阅读过程就如梦幻般既感到不可能又有莫名的真实性。《荒原狼》像荒原狼一样来无踪去无影。它没有一般小说的起始时间,最后主人翁去了哪里也是悬念。生活不就是由一个个悬念组成的吗?
出版者“我”在序言里描述哈勒尔房间墙上挂的画,有三次不同的变化,“有一段时间,墙上还挂过一幅泰国菩萨像,后来为一张米开朗琪罗的《夜》的复制品所取代,再后来又换成一张圣雄甘地的像。”泰国菩萨像、米开朗琪罗的《夜》、圣雄甘地。三个不同的物象非常巧妙地暗示了哈勒尔思想上的跃迁。这无疑是整本书的导读。但需要一点背景知识,因此不易被觉察。
菩萨具有普度众生的大慈悲。米开朗琪罗的《夜》是其最成熟的作品《昼夜晨暮》四个雕塑之一:一个身材优美的女性,但身体的肌肉松弛而无力。她右手抱着头,正在深深地沉睡着,脚下的猫头鹰象征着黑夜的降临,枕后的面具则象征着噩梦缠身,她似乎已经精疲力竭,只有在梦境中才能得到安宁。而圣雄甘地的非暴力不合作哲学思想,影响了全世界的民族主义者和那些争取和平变革的国际运动。从立志普度众生到颓然无力再到非暴力不妥协。这就是一个思想蜕变的过程:由大而空到平和坚韧,中间经历了无所适从的茫然与幻灭。这不就是一个人从不了解自己到渐渐认识自己的升华吗?
快一百年前的小说,在今天读来仍然有强烈的共鸣,只能说,荒原狼不是特例,他代表的是一个群体,这个群体具有与时代共生的延续性,因此任何时代都有荒原狼,每个有思想的人身上也都或多或少地有一部分荒原狼的特性。小说中涉及的问题仍然是今天的问题。什么是文化?什么是艺术?什么是文明?什么是爱情?这些问题在今天这个地球成村、信息大爆炸的时代,是否更让人茫然?西半球发生的事件,一秒钟就传到了东半球。近邻往往还没反应过来的事,全世界已哗然。反之,昨天还轰轰烈烈、全民围观的重大事件,今天就可能泥牛入海杳无音信,仿佛从未发生过。而人机关系的矛盾在智能机出现之后,更是前所未有地微妙。是事件的问题,还是人的问题,抑或是时代的问题?或者是这三者合成的问题?
与他人、与时代的相互不理解所造成的孤独,是每个敏感的人都必须面对的。这是一个永远新鲜而古老的话题。能够正向利用这个孤独,就能促进进步与升华,反之,便会在孤独中病变、消亡。叔本华说,事物本身是不变的,变的只是人的感觉。如何“认识自己”?如何顺应时代潮流?是流于庸俗还是智慧升华?每个人都需找到自己的最佳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