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永不退场的符号

龚明亮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常常在思考：在我的生命历程中，父亲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符号？

年幼时，陪伴我的是母亲温暖而亲切的怀抱，而父亲留给我的只有冰冷而模糊的背影。他仿佛永远都有忙不完的工作，一早就夹个鼓胀的公文包，迈着匆忙的脚步离开，而后又带着一身酒气，踏着一地月色归来。那时，父亲在我的心里只是一个无情的分号，生生地将他的繁忙与我的亲近分隔两岸。

入学后，父亲变身为神出鬼没的狙击手，总能在任何一个角落将正沉溺网络游戏的我揪出来，也总会在我即将灰心松懈之时，准确无误地送出霹雳一击，将我惊醒，再次振翅前行。這时，父亲化身为一个犀利的问号：这就是你想要的未来吗？这个问号让我没有因为顽皮而荒废学业。

考上编制，十年寒窗终于开花结果，我顿觉大功告成，思忖着放马南山，布局自己的小资生活。这时，一个急促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人生初悬帆，踏浪莫畏远！激越时，它让我恢复平静，疲惫时，它又为我注入力量。此刻，父亲成为了一个敦促的感叹号，这个感叹号一直鞭策我成长成熟。

我渐入不惑，父亲已至暮年，皱纹布满面庞，白发笼罩头顶，双腿灌满沉重，苍老的父亲拄着拐杖，在朝阳里目送我离开，又在夕阳中迎接我归来，柔和的目光写满关切与期待。这时，父亲又成为了一个包含深意的省略号。这个省略号让我深深地感受到了语言之外的温暖。

去年五月，父亲带着一身病痛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我无力地看着他闭上疲惫而沉重的双眼，看着他躺进漆黑而狭窄的棺材，而后又被埋入潮湿而冰凉的土地。父亲的人生画上了一个落寞的句号。从这一刻起，接力棒传递到了我的手中，将由我另起一行，续写新的篇章。这个句号又成了我新的起点。

我终于明白：父亲根本就是一个爱的符号，缺少了这个符号，再华丽的词藻也成不了文章，再精彩的人生也称不上完满。这个符号就像大树一样扎根我的心田，蓄水固土，永不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