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赛前
摘 要:民歌是人类民族民间生活的重要实践记录和思想提炼。民歌在世界各国、各地区、各民族几乎都拥有自己代表性的民族民歌佳作。大理白族民歌有其独特的艺术魅力,是白族表达自我的一个重要途径。白族民歌在创作和演唱上,有其自己独特的审美习惯和表达方式。其中,大理白族小调《新麻雀调》是大理白族民歌中极具代表性、传唱较广、影响至深的瑰宝作品,它是白族民歌元素特点的高度提炼和综表。探究大理白族小调《新麻雀调》的音乐形态,有助于我们了解和认识白族民歌突出的独特音乐形象。音乐创作离不开人类的生活,更离不开人类赖以交流、沟通的语言。白族民歌亦是如此,白族民歌创作与白族生活、白族语言有着不可分割的“子母”关系,决定了白族民歌词曲创作的“重词”惯象。和其他民族民歌一样,白族民歌有着相似的音乐情愫,但同时也有着不同的音乐表达方式。笔者通过对大理白族小调《新麻雀调》的音乐形态探究,加深人们对白族民歌小调音乐习性和个性特点的认识。
关键词:白族;小调;语调化;生活;语言
中图分类号:J607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6-0905(2023)21-000-03
白族主要聚居于我国云南省大理白族自治州,少部分还分布于湖南、贵州、四川各省及云南怒江、保山、楚雄等云南各地州。白族民歌作品主要以白族山歌和白族小调为主,白族小调是白族音乐个性呈现的重要形式,其音乐影响主要分布在大理白族聚居区。本文探究的大理白族小调《新麻雀调》,在大理白族聚居区流传久远、影响深广。《新麻雀调》最早是由白族大本曲“十八调”中的《老麻雀调》创编演变而成的。大本曲是云南大理“白族特有的演唱长篇故事的一种曲艺形式”。[1]大理白族“大本曲”的唱腔素有“三腔九板十八调”的总称。大本曲中的“十八调”只是作为演唱者在演唱时穿插在大本曲之间的辅助性白族小调,这便是《老麻雀调》在大多白族传统大本曲曲目演唱时的实际效能。《老麻雀调》虽然作为白族人民在日常生活中自娱自乐的演唱歌曲形式存在,但在大本曲演唱中大多是辅助性唱腔。而《新麻雀调》以《老麻雀调》为主体和延伸进行创编、演变,不仅供白族人民在日常生活田间地头、家庭聚会、广场等主要活动场所进行自娱自乐演唱,且逐渐发展为以舞台表演为主要呈现内容的独立民歌表演曲目。随着现代音乐的多元化发展需求,《新麻雀调》也在大理各类大、中、小学校的专业或非专业的音乐表演中生根发芽,成为学校歌舞表演、声乐演唱、学生音乐会的重要声乐选曲。
笔者最早接触大理白族小调《新麻雀调》是在初中就读云南省大理市挖色中学的一次校文艺晚会上,当时被该校的音乐教师李红萍演唱此歌时极富感染力和表现力的音调所吸引、打动。李红萍老师演唱时那纯朴、生动且极具白族韵味的演唱和表达,至今回想起来仍记忆犹新、别具一格。这也是笔者高中进入艺术特色音乐班,将大理白族小调《新麻雀调》作为声乐学习的常备练习曲目和演唱曲目的重要原因之一,也让笔者实实在在地领略了白族小调《新麻雀调》的歌曲魅力和艺术价值。下面笔者就以多年学习和演唱大理白族小调《新麻雀调》的实践对此曲的音乐形态展开探究。
一、生活化
白族小调作为白族人民日常生活中的重要“常客”,承接了白族人民在辛苦劳作之余的情感需求,形成了白族日常民间创作的人文瑰地。如《栽秧歌》,每逢插秧季节,为了激发劳动热情,白族人民便在此时开展栽秧音乐劳动竞赛的民俗活动。[2]以诙谐逗乐、讽刺懒汉的歌唱内容“教育”于人。与生活息息相关的白族小调还有很多,比如《放羊调》《祭祀调》《上坟调》等,这些大理白族小調都是白族人民在日常生活劳作中表达自我、总结日常创作而成的白族小调。本文探究的《新麻雀调》就是大理白族小调中典型的代表作之一。
生活化语言鲜明,形象简明生动。麻雀作为我们日常生活中极其常见的鸟类,此曲唱词创作设计以“麻雀”为载体,将麻雀和人在生活中的“有意”“无意”接触与互动进行取材并展开创作。歌曲第一段以动物“麻雀”的身体构造突出介绍麻雀的直观外在形象,以此静态形象引出歌曲第二段中白族女性劳动时人物形象与麻雀捕食之间的有趣“互动”。歌曲第三段作为终止段落将“麻雀”的外在静态形象进行动态形象的转变、升华,麻雀的声音形象同时也从无声静态直接推到有声动态,将麻雀的动作和叫声展现得可谓“惟妙惟肖,引人联想”。曲终以麻雀的叫声作为歌曲结束的终止引用,亦十分巧妙有趣,将麻雀叽叽喳喳的喜动形象展现无余。
大理白族常用语言为白语和大理地方方言(汉语),此曲歌词使用了大理地方方言。大理白族民歌小调《老麻雀调》三个乐段的歌词均是生活化话语的直接运用。如第一段歌词直观介绍麻雀的外在形象:“一个麻雀,一张嘴,一个头,两只眼,两只翅膀,两只脚,一条尾”。第二段歌词依旧沿用日常生活话语,描述了麻雀在妹妹舂米时偷食的生动画面:“麻雀飞在碓窝里,一个妹妹来舂米,三碗谷子舂完了,才出半碗米。”第三段歌词将口语化歌词贯穿到底,把麻雀飞在鼓楼上的肢体动态和声音动态活灵活现:“麻雀再飞到鼓楼上,头一翘尾一甩,脚一扒,眼一眨,这个居儿,那个哚儿,居哩咯儿勒麻居哚儿,嘚儿。”除歌词的主唱词外,歌词中加入了极具大理地方方言特色的方言惯用衬词,衬词在乐曲句子的句头、句中、句尾都有大量出现,主要集中在句中和句尾。衬词发音主要遵循大理地区的地方方言,保持歌词内容的生活化气息。例如,“那,那哈,来支,是,咿哟,哎呀”,这些衬词的运用将生活口语直接搬到了歌唱作品中,可谓“艺术源于生活,忠于生活”。最后一段后半部分几乎都是以衬词填满,衬词在此部分更像“反客为主”的主唱词。其中“麻雀”的自然啼叫,是自然生活的真实再现。
二、语言化
白族民歌中“重词轻曲”的现象较为突出。[3]这种由来已久的“重词轻曲”现象,决定了白族民歌创作和演唱时的白族语言倾向特点。有关声乐作品中词曲创作先后、轻重的利弊问题一直是歌曲创作的常见论题。在白族歌曲的创作上,笔者认为白族歌曲词曲创作的先后、轻重极大地关联着白族音乐作品风格、特色的架构与形成。其中,大理白族小调《新麻雀调》的歌词创作便是白族歌曲“重词”典型代表。
白族民歌创作基于曲调与语言的契合。白族歌曲在演唱选曲上一般选用白族固有的“山花体”歌词结构的民歌旋律,主要是为了配合白族民歌长期惯用的“山花体”歌词,方便歌唱者依曲编配符合语言押韵的即兴创编需要,主要出现在白族重大的民俗对歌活动环节。例如,大理白族地区每年农历三月十五至二十一日的“三月街”,每年农历七月二十六日至八月初一的“石宝山对歌会”,每年夏历四月二十三至二十五的“绕山林”等对歌会。在对歌会上,前来对歌的白族人民便会使用开唱者选用的符合“山花体”歌词结构的固定白族民歌旋律,进行相应的“山花体”歌词结构即兴歌词创编,以此来展开情感交流、技艺切磋、竞技争冠。对歌会大多是以竞赛为主,在对歌过程中哪一方歌词即兴创编没有押韵也就自动认输,一直被白族人民敬推的“歌王”“歌后”称号也就无缘竞称了。除押韵外,对歌环节中需要歌者对大理地区常用语白族语言和大理地方方言的遣词造句进行深入研究,因为大理白族民歌的旋律多依据白语或地方方言语调进行创作。[4]综合白族“对歌”的表达方式,决定了歌者的歌词创编既要符合白族语言或大理地区汉语方言的语调进行即兴创编又要擅长“山花体”歌词结构进行押韵,且在此基础上还要体现对歌者用词内容表达的优劣,综合以上对歌条件也间接形成了白族歌曲中“重词”的普遍现象。通过了解白族民歌的形成元素和发展历程,笔者结合实践熟读熟唱大理白族小调《新麻雀调》的谱例,从中发现词曲相互依托、相互关联,可谓曲调与语言的巧妙契合,这与大理白族的民歌形象达成高度一致。早期白族歌曲的创作“胚胎”形成了白族特有的音乐主体风格,要延续和发展白族民歌音韵势必要求在白族歌曲创作和演唱上要合理地保留和借鉴白族民歌创作的语言化。白族民歌创作的语言化引申发展形成了音乐的白族化,相反地,白族化又基于语言化。大理白族小调《新麻雀调》以《老麻雀调》为基础进行创编改写而成,故笔者推断《新麻雀调》的创作先后、轻重是“先词后曲”“重词”。因此,大理白族小调《新麻雀调》的演唱必须基于“语言化”进行白音白感的揣摩和塑造,将语言作为此歌演唱表达的基础核心需求。
白族民歌演唱遵循曲调与语言的融合。本文上段论述的白族民歌创作基于曲调与语言的契合体现了创作者依托“词”为核心,以致白族民歌创作词曲的高度契合,故而演变、形成了白族民歌演唱词曲的语言化,即演唱遵循曲调与语言的融合。歌者演唱一首声乐作品时,首先需要解读歌谱、作者意图、音乐背景等核心要素,其中尊重歌曲词曲创作目的和意图尤为重要。基于白族民歌歌词创作的“山花体”固有歌词结构,曲调旋律创作依据白语或地方方言语调创作的习惯,演唱白族民歌的歌者需服从歌曲语言的地域语言需要,遵循白族语言或大理地方方言的发音、咬字、语调等特点。通过对词曲语言关系和连接的准确理解和运用,从而获得白族民歌在演唱时曲调与语言的融合。大理白族小调《新麻雀调》的词曲与语言关系是明朗的,歌词的创作直接运用了大理地方方言的日常生活口语,曲调大多是根据歌词在大理地方方言中的声调进行,使得《新麻雀调》具有大理白族音韵,同时又将白族生活实景进行有趣的还原和升华。
演唱服从“说”与“唱”的结合。大理白族民歌创作的“语言化”气质,在很大程度上要求白族民歌创作者精通并运用白族语言或大理地方方言,也决定了歌者歌唱表达的“重”语言性、语调化、咬字特点等个性需求。作为一名专业的歌者,如果不能将不同作品加以区分演唱、表达,而是一味地追求“技巧为上,千篇一律”的声音表现,则失去了不同民族、不同国家、不同地域歌唱表达的特殊意义。综上所述,根据大理白族民歌小调《老麻雀调》所使用的大理地方方言为歌词,歌者需做足唱前地方语言学习准备,特别是非大理地区的歌者演唱此类少数民族特色歌曲,应将语言作为重要的歌唱门槛进行突破练习。《新麻雀调》由于将大理地方方言的生活口语进行直接运用,使歌曲具备了说唱结合的突出特點和特性。演唱大理白族小调《新麻雀调》时建议先听读,再者说,勤练习,善分辨,找到规律,掌握语感,形成语韵。曲调上,先唱后带,即先唱准、唱熟旋律,再循序带入歌词,歌词进入后应以不失语感、语韵为歌唱练习基础,最终以达到“说”“唱”结合的白族歌唱声感声态为目标。为求歌曲演唱时的韵味纯正、浓厚,歌者也可“唱后再说”“说后再唱”,达到此曲说唱结合的歌感需求。
基于白族“白音白韵”的歌感表现,使得白族民歌自然地与其他民族民歌区别开来,也在一定程度上形成了各民族、各地区音乐交流的语言差异和个性不一。大理白族小调《新麻雀调》“白音白韵”的歌感表现,实际上是白族语言在歌唱上的运用和表现。《新麻雀调》在大理白族地区得以广泛流传、经久不衰的核心命脉主要来源于语言的基础力量和延伸发展。如果演唱时不再突出表现语言的固有特征、个性表达等,则失去了“白音白韵”的歌感,同时也失去了歌曲演唱的情感认同和表达必要。这一点,很多少数民族音乐有着相似的感触,“同”与“不同”的语言、文化、生活习性等造就了自己民族的别它性。需要肯定的是,少数民族固有的语言特点和歌词创作惯用结构方式等差异,是众多少数民族音乐区别于它的实质原因。
三、结束语
民歌,在人类各民族、各地区的音乐发展历程中,通过不断的创作作品的形式将所处时代的社会现状进行了描述、总结和提炼。我们将艺术作品视作“时代的缩影”“民族的名片”,它保存了人们对未知过往的社会画面,唤起了人们对某个民族、某个时间的时代记忆,艺术作品的魅力和价值也因此得以体现。白族民歌亦是如此,大理白族民歌小调《新麻雀调》就是白族人民过往生活实照的缩影。它既是白族人民在生活中的独立创作,也是白族人民在社会生活中用集体智慧创作而出的白族民歌结晶和典型佳作。本文通过论述大理白族民歌小调《新麻雀调》与生活和语言之间的内在关联、相互作用,抛出了白族民歌小调的一些共性特征和个性特点。同时,我们也可以通过大理白族民歌小调《新麻雀调》窥探到白族的社会实状,认识白族音乐与白族生活、语言的内在连接,使人们更好地理解白族歌唱作品。
参考文献:
[1]大理白族自治州文化局编,杨政业主编.大本曲简志[M].昆明:云南民族出版社,2003.
[2]李建英.试论白族民歌及演唱法[C]//大家文学杂志社.民族文化与文化创意产业研究论丛(第三辑).云南出版集团公司,2011:373-388.
[3]杨晓勤.论白族民歌中的“重词轻曲”现象[J].民族文学研究,2021,39(01):80-88.
[4]李佳芯.大理白族民歌《麻雀调》的音乐风格及演唱探析[D].四川音乐学院,2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