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荣芳
“老板,麻烦您做一个纯肉的夹馍!”我一听到这个声音,不由得心里抖了一下,这个声音很熟悉,但好久未听了。
上次听到她的声音还是在去年秋天呢,我对她声音的印象特别深,就因为她,我的身上至今还有一块伤疤呢。
我是旺德旺早餐店里的一把刀。咱也算店里的主角呢,每天从天不亮到中午忙个不停,也是阅人无数了。很多老顾客就是面熟,但就是由于这块伤疤,我对她真是终生难忘。
从前年夏天起,她经常和一起晨练的三四个伙伴来我家店吃早饭,每次都是烧饼或油条。她说不上多漂亮,但说话柔声细气的,让人感觉很儒雅。
去年秋天的一天,背对着操作台的她临吃完早餐时,回头朝老板说:“您再做两个肉夹馍,一会儿我带走!”
而后她两个星期没来,再来时是和三个同伴来的。点餐时她同样点的烧饼,她一个同伴说要肉夹馍。
她微笑着小声说:“换样别的吧!”
“好久没吃肉夹馍了,就来肉夹馍吧!”她同伴坚持说。
“换样吧!”她也同样坚持。
“今天你是咋啦?好像他家肉夹馍下了毒似得!”同伴开玩笑说。
“肉夹馍里肉……”当她刚刚说到二个“肉”时,耳朵尖的老板娘搭腔了:“我家肉夹馍的肉咋啦?你把话说明白,说明白……”
她见老板娘气势汹汹的样子,满脸通红地说:“我只是按我自己的感受提醒我的朋友!”
“闭嘴!给顾客盛粥去!”老板娘还想说什么时,老板低声朝她喝道。
“我就得说!”老板娘一副理直气壮的架势。
此时,我被老板的大手攥的齁疼,然后他举起我,“啪”地一声我重重劈进肉案板上,恰巧劈在了一个小钉子帽上,钻心地痛,我的刃立即卷起了一块。在疼痛之余,我见老板怒目瞪着老板娘:“盛!粥!去!”这三个字完全是从腹腔里发出的低吼。
老板娘只得转身走了。她和她的同伴领取了烧饼去餐桌边。
那天闭店前,就剩下了老板和老板娘最后收拾家什。老板娘气囔囔地说:“行啊你,长本事啦,四十多了会吼人了!哎,我就纳闷了,咱家的食材都是好食材,人家說肉夹馍不好,你为啥不让辩解?”老板默默收拾着东西,过了足有抽根烟的工夫才说:“别问了,是咱不占理。不吼你能停下来啊?行了,剩下的我收拾,你先回家歇着去吧!”
老板娘听到这话一愣,还想说点儿啥,可看到成天爱说爱笑的老伴儿闷闷不乐的样子,让她既心疼又纳闷,她迟疑了一会儿便换衣服回家了。
老板最后收拾完案板,拿起我来摸着卷起的刃自语:“老伙计,我干了二十几年的勤行,没干过昧良心的事儿,你说那天咋就脑袋瓜子一热,干了件蠢事儿呢?肉没了,咱不卖了不就得了,非得拿菜糊弄人家!当初人家可是信任咱,拎走那两个菜馍时连看都没看!”
今天她的出现真有点儿意外。老板拿起我,“当当当”几下利落地剁碎了一块炖猪肉,顺手拿起一个烧饼,我轻轻从烧饼边划过,他左手一挤,烧饼便开了一个口,随后他让我铲起肉末放进烧饼,而后又按了按,多放了些进去,我真着急:“肉贵了,少放点儿,不挣钱啦!”
“您拿好!咱家的肉夹馍保质保量,您常来啊!”老板递给她肉夹馍时,目光里充满了真诚。
“我会的!”她口罩外美丽的眼睛里充满了信任和笑意。“腿不舒服加上疫情好几个月没出来锻炼,春暖花开了,一定常来!”
“哎……哎……”老板一声比一声高地应和。看,他在挥舞起我来时,我都感觉自己像是在跳舞一样轻盈、欢快。我看到此时老板眼里都是笑,同时感觉到压在老板心头的那块石头,在她的笑容里像块坚冰一样融化了。此时,我也习惯了那卷了边的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