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大灾荒期间国共两党报刊宣传的比较研究(1942-1943)

2023-08-09 00:57张兆涵
关键词:国共两党党刊灾民

张兆涵

(北京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 100080)

河南从历史上来看长期受灾害袭扰,其中,1942-1943年爆发的河南大灾荒可称数十年来未有之大灾荒,据统计,河南两年灾荒饿死约300-500万人,四处流亡的约300万人,濒临死亡边缘等待救济者约3000万人,造成了“无尽长的死亡线”,[1]近来研究者常将1942-1943年的河南大灾荒简称为“豫灾”。在“豫灾”救灾过程中,国共两党面对国统区、解放区和沦陷区的不同情况,采取救灾措施,客观上缓解了灾情,通过在影响力较大的党报党刊上通报灾情、号召募捐、刊发社论社评对灾情进行多角度阐发,加深了民众对于河南灾荒的认知,也更广泛的征集到了救援渠道。但是,从国共两党在党报党刊中刊载的“豫灾”报道也可体会出二者危机处置话语的不同,其中更折射出两党对于灾荒的不同态度以及新闻观、民生观等意识形态层面的差异。

因党报党刊中的报道与文字表达更多传达政府的声音和态度,因此,通过选取国共两党党报党刊中对“豫灾”的报道展开研究,可以把握两党在救灾期间基于不同救灾观念与救灾手段的人民观和民生观等重要问题。基于此,笔者选取了共产党党刊《新华日报》《解放日报》,和根据地办报的代表《晋察冀日报》《太岳日报》《晋绥日报(抗战日报)》等作为研究“豫灾”期间共产党报刊宣传的素材。国民党方面则选取了《中央日报》《民国日报》《前线日报》等党刊和《社会服务》这一国民政府的重要报刊(该刊是当时国民党军政界上层人士较为关注的报刊,亦在国统区有相当的影响力)作为史料依托,力求对两党在“豫灾”期间的相关报道进行相对完整的呈现。

一、国共两党针对1942-1943年“豫灾”的报刊宣传

“豫灾”期间,国共两党均在党报和各级各类的重要报刊中对灾情加以报道,并积极宣传中央和社会各个阶层的救济援助情况,号召全体国民参与到救济“豫灾”的行动之中。但是从不同点来看,共产党党报对于“豫灾”的报道形式更加多样,趋向于报道灾区灾民的真实生活情况;此外,在宣传上共产党更多关注到了个体的救灾行为,并以“增产救灾”作为宣传“自救”的重要方式,国民党则更侧重宣传号召“以富养贫”的“自救”手段。

(一)实时报道灾区情况,反映灾民实际生活

从总体上来看,共产党党报对于“豫灾”的报道形式上类型丰富,对灾情的真实情况亦不讳言,不仅进行跟进报道,还辅之以专文、社评、读者投稿和报刊转载等多种形式反映灾区情况,亦对国民党的救灾行为有一定报道。

首先,共产党党报及时跟进报道灾情的新闻通讯和消息,使读者第一时间了解河南的真实情况。如:“原冀秋收丰稔,以补麦收之不足,不意入秋以来,雨水失调,晚秋复告绝望,豫省安全区内(指国统区)之六十余县,几无县无灾,无灾不重”等,[2]通过短讯的形式简明扼要地呈现灾情。其次,为更生动具体的传递灾情,共产党党报多次刊出灾区群众的来信与投稿,传达受灾群众的真实境况。如《新华日报》上刊载读者投稿,从灾民的第一视角阐述实际灾情,“全家人穿的衣服,上半年到了三月天气,还没有单衣来换下棉裤棉袄,褴褛得就跟街头流浪的乞丐一样。其原因就是因为没有东西吃,全家大小每天都要东奔西走,爬上爬下的去找野菜。”[3]再次,共产党党报中多次刊载当时知识分子等撰写的社评与专文,通过罗列数据、地点等方式,对河南省灾情增加确切详实的报道。笔名田麟撰写《多灾多难的河南!》一文,在文中对受灾地点和人口数字进行极为详细的描述;[4]笔名玉章撰写的《豫省灾情志略》一文则按照河南省府的调查将所有受灾市县划分为特重县份、最重县份、重灾县份、次重县份和轻灾县份。[5]

国民党党报在对“豫灾”的报道方面,数量整体上与共产党的党报相似,主要集中于及时跟进政府和社会各界的救灾短讯。但拘于“新闻报道不能暴露我国抗战弱点”[6]的要求,国民党党刊较少对受灾的真实情况进行描述,亦严格限制国统区内的其他报刊对受灾真实情况进行报道。文章多见于《社会服务》等非党刊的大众读物当中,如《浙豫灾重》一文对河南灾情做出记述,“灾情的惨重我们实难言谕于万一,只可拿‘哀鸿遍野’这四个字来概括的形容了”。[7]国民党不仅限制党报党刊报道灾情,更严格限制其他报刊对灾情的刊载,《大公报》在刊载《看重庆,念中原!》一文后,即被罚停刊三天;洛阳《中原日报》、《行都日报》等因报道中透露了灾情,被指责为登载“过于渲染灾情之文字”,均被停刊三天。[8]1943年3月,国民党省党报奉出训令,指出有些县市的报纸披露有灾荒中“人吃人”的消息,“妨碍社会秩序”,“影响抗建前途”,令饬各县党部今后严予禁载,并切实按期审查。[9]

(二)积极宣传呼吁政府与社会各界参与救灾,报道救灾成果

国共两党在报刊宣传中均突出了政府拨款、设立农贷基金、官兵节食救灾等政府层面的救济手段及成果,并号召社会各界踊跃参与捐款赈灾,鼓励人民自救等。在成果方面,共产党党报突出对个体救援事例的报道,通过感人至深的救援事例激发国人的爱国救灾热忱。

首先,国共两党党报均详实报道政府的救灾举措。国民党第三战区机关报《前线日报》报道豫省省府“为办理平粜,基金至少须在百万元以上,以办理平粜振济灾黎”,[10]“年幼灾童,无人护养,尤为可悯,孙总司令蔚如,对此极表关怀,除就地设法收养外,并派员来洛”[11]等救灾举措。除对官方政府救灾举措进行报道外,亦报道社会上层人士的赈灾行为,如报道蒋鼎文捐小麦一万五千斤救济豫灾;豫粮政局卢郁文、省府李竞容等赴陕商购平粜粮等相关新闻。[12]共产党党报在宣传中还关注到了“边区政府”这一主体,以边区政府的救灾举措和成果为主要内容的新闻报道居多。《晋察冀日报》对边区,特别是太岳区的灾民保护措施报道较多,包括太岳区行署协同群众开展救济,帮助难民落户并安置,“(灾民)沿途备受各界帮助,各地群众待难胞犹如家人,难胞至为感激。太岳行署并制定《难民临时救济办法》,指示各级号召群众发扬互助友爱精神,为灾民介绍职业,参加工作或抗日部队,其家属即享受抗属优待”等。[13]《抗战日报》则对河南灾民迁入晋绥边区的“生产救灾”措施进行报道,“(边府)帮助灾难民转入生产,尽量勿使有坐食山空的人,救济他们就成为当前的一个中心了”,提供生产资料让迁居难民自力更生。[14]

其次,国共两党党报均大力宣传来源广泛、形式多样的社会援助。国民党党刊和战区机关报对全国范围内的社会援助情况向公众详实报道反馈,渲染出举国一心、全力救灾的团结气氛。如报道戏剧界开展救灾游艺会征集馒头票,“(洛阳)县戏剧界,以地方灾情严重,将于春节内举行游艺会三日,以售卖馒头票办法销票,每张馒头票定价二元,持馒头票五张,即可入内观戏,结果净收洋一万四千元,馒头票已分散灾民换取粮食”;[11]妇女界响应号召成立灾童会,“陕妇女界名流皮以书,周沛霖、曹承德等,为救济豫省陕省灾童,发起组织陕西省妇女救济豫灾难童会,顷已正式成立,积极进行,劝募基金收容,难童等工作”等。[15]与国民党党刊的报道相似,共产党党刊也对社会各界人士的捐款救灾行为进行了全面而广泛的报道,并对个体的救灾典型事迹进行刊载,更深层次地激发了国人心中的爱国情感。《晋察冀日报》报道侦察兵与指导员的对话,“(我部侦查员史正尚同志)向指导员汇报时说:‘指导员!你讲的节粮救灾,我记得很清楚,这里是四天的粮食,是我积存下来的,拿出来救灾吧!’‘很好,史正尚同志!你这又是模范的行动呀!’指导员称赞着他”。[16]《晋察冀日报》报道易县灾区妇女生产救灾行动中,一位姓南的老太太,“她很愤慨的对人说:这么点灾荒算什么,鼓一把劲就熬过去了,我要使劲干活,准备明年反攻,‘给男人报仇’!现在易县的人民,是胜利地渡过了灾荒,继续坚持着抗敌的残酷斗争。”[17]

再次,国共两党党报均高度褒扬并鼓励各地开展“节食救灾”。在《中央日报》《前线日报》等国民党报刊中,关于军队节食救灾的报道比比皆是,如:“去岁豫省及陕省平民朝邑一带,分遭旱水灾,胡宗南将军特通令所属每人每日节粮面粉二两,以十日为期,合计可得七千七百余袋,以三分之二交豫赈委员会,以三分之一赈济平民。”[18]共产党党报在宣传中亦如此,体现军民携手共济的友爱精神,如:《解放日报》报道“在救灾声中,该区(沙区)党政军提出干部与灾民同甘苦的口号,许多干部吃糠,以节食救灾,各领导机关,亦不例外。此种以全力救济灾民的精神,曾引起全区人民极大感动”。[19]

(三)呼吁灾区民众开展“自救”,宣传“自救”手段

面对深重的河南灾情,国共两党均在党报中倡导河南当地百姓投身“自救”,但形式上则有不同。共产党党报大力宣传“增产救灾”的方式,鼓励灾区百姓加入边区生产队;国民党党报则在多篇社论和报道中号召各地的富人承担起救灾的责任,倡导“以富养贫”。

共产党党报在宣传过程中鼓励灾区百姓通过“增产救灾”的方式实现“自救”,将救灾与根据地建设相结合。《晋察冀日报》在《生产救灾工作经验点滴》中对共产党在边区开展的生产性救灾工作进行总结,指出“需做到:先作详细深入的调查工作;……在救灾的各种生产事业中,应由政府贷款外,更应注意吸收私人的投资;避免个别灾民的浪费,救济可分期发给”等11条。[20]《晋冀鲁豫临参会号召自己动手渡过灾荒》一文对增产救灾方式取得的显著成效进行概括,作者认为,“在灾区更明确规定,以救灾为中心工作,并拟具以下办法,主要以生产救灾为中心,教育人民树立长期的整体的与自救的观念,克服悲观失望等待救济的心理”,与此同时辅之以“开渠挖水沟移民开荒,以工代赈”等救灾手段。[21]

与共产党宣传鼓励的增产救灾不同,国民党党刊中多次谈及“以富养贫”的救灾方式,鼓励富人发挥救灾的领导和主体作用,即“救灾办法,即以保养保,以乡养乡,以县养县,灾户所需之粮,均由富户供给,并由县指定富户之乡,救济贫穷”。[22]“以富养贫”的方式敦促“有钱的人拿出钱来救灾,倘是仍‘为我主义’,仍持与己‘痛痒无关’态度,那便真是无恻隐之心的铁石人了。”[23]救灾期间,关于号召富人投身救灾的报道和社论不胜枚举,如“今日的救灾运动,不能看做仅仅是一种慈善事业,而应看做是一种建设工作,邻省的援助,殷富的捐募,不是一种恩惠,而是一种义务”[24]等,广泛号召富人参与到救灾行动之中。河南省妇女运动委员会原主任吴曼倩在《写在救灾游艺会公演之前》一文中指出“实行以富养贫,努力地方自救”才是彻底救济豫灾的手段,“我们一定要实行地方自救,努力社会自救,用以富养贫的方法,才能达成我们抢救的目的。”[25]《中央日报》亦刊文高度赞许并鼓励这一依靠富人救灾的手段,指“(河南)省此次所规定的以富养贫的原则和根据这一原则而制定的许多办法,都收到很大的效果”,[26]并格外肯定殷富发挥的救济灾童的重要作用,即“发动社会力量,以富养贫之办法,各县均尽力推行,尤以收养灾童为最大成功”。[27]

二、国民党在“豫灾”期间的危机处置话语与自我形象塑造

国民党在党报报道中将天灾的爆发归结于“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将灾难宣传为对政府救灾能力的一场“试验”。同时,在救灾宣传中通过“美化”灾难、面向国际社会“掩饰”灾难和通过“虚假”报道粉饰征粮事实等方式,实现自我形象塑造。

(一)美化灾害:彰显河南人民的“精神力量”

《中央日报》发表社评,在回顾河南灾情时指出,“天将降大任于某一个人,必先用种种方法,劳其筋骨,饿其体肤,锻炼他,磨折他,然后可以使他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政府在受试验,人民也同样在受试验。譬如就近事说罢,河南去年的天灾,浙东去年的兵灾,就是试验我们政府与人民救灾的能力究竟如何的一个例子”,[28]在文中将“豫灾”看作是一场试炼,却对河南灾民处于水深火热的生活境况只字不提。针对这篇文章,《解放日报》刊文批判国民党以此推卸救灾责任,即“二月四日中央日报发表社论一篇,题为《赈灾能力的试验》,对救灾事有所解释,似为答复大公报者,内称‘孟子说天将降大任于某一个人,必先用种种方法,劳其筋骨,饿其体肤……’报以河南灾民所受之苦痛,乃天降大任之试验,此推卸救灾不力之责任。”[29]

“精神力量”也成为国民党在“豫灾”期间宣传的侧重点,通过突出强调和“美化”河南人民的民族精神来更好说服河南人民“自救”,更好履行“今后改进之方针,一切为胜利努力,以期早日完成神圣抗战之使命”的使命。[30]在《中央日报》等报刊的文章中多次鼓舞河南人民发挥精神力量,抵抗天灾,服务作战,如“固然精神不能使灾民的饿肚子变饱,但可以给他们很大的安慰和鼓励,增加他们忍耐的决心,提高他们奋斗的勇气,虽然饥饿,还知自爱,爱国家和爱秩序”,[26]“近年以来,年年闹灾,人民不肯离开他们的土地,世世代代甘心在灾荒中讨生活,这种民族的精神,令人起慷慨悲壮之感”。[24]

(二)掩饰灾害:面对国际媒体的形象塑造

《东南日报》一文中刊载纽约时报特派员福曼先生在华考察的经过,文章谈及考察期间正值豫灾灾重,省府为了避免福曼先生把在河南期间“眼睛所看见的‘饿殍载道’和耳朵所听见的‘哀鸿遍野’”反映到他的谈话中,及所写回英美的通讯中,导致于国民党不利”,便特要蒋经国专员带福曼到广西、江西等省看看,“让他的考查全面一点,或者可以拨开福曼先生脑际上的淡雾,而露出一丝笑容”[31],以避免将河南的真实灾情传达给国际社会。

诸如此类,国民党党报高度重视国际媒体对本国的评价和报道,但由于“豫灾”过于深重,终难以掩饰灾害真相,被外国记者和媒体披露。《泰晤士报》通讯员谢奥多亚·维特说:“在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状态中,更为可怕的是招待我们的政府高级官员门的宴会,山珍海味堆积如山,而这些高级官员就住在饿死者和倒在地上快要饿死的人的近处”。[32]王安娜随丈夫来华后深入灾区进行考察,在回忆中写道,“政府对河南省饥荒的目击者所写的报道极为不快,但因为这些报道绝大多数都是出于传教士之手,所以不宜简单地斥之为‘共产党宣传’;正在这时,蒋夫人在美国大作动人的演说,称赞中国的勇敢和民主,同时极力抱怨说,有关饥荒的报道起了很坏的影响,她不要求政府对河南省予以援助,反而要求加强对报纸的检查。”[33]

(三)不实报道:通过宣传“勘灾”掩盖征粮真相

1942年10月初,蒋介石派中央勘灾大员张继、张厉生前往河南,国民党报刊于二人抵洛后报道“张继一行抵洛,灾民聚集车站欢呼,勘灾日程在计划中”。但张继、张厉生来河南勘灾的实际目的则与灾民的愿望背道而驰,10月22日,张厉生在洛阳的一个会议上说,“河南固然遇到了灾,但是军粮既不能减,更不能免,必须完成任务。虽有灾应救,但不能混为一谈;同时也不应对灾荒夸大其词,过分宣传,以免影响抗战士气”,[34]粉碎了灾民的全部期待。在多方听取河南灾情情况后,张继、张厉生对河南的报灾表示认可,但还是做出了的征粮决定。而当时河南灾民的农耕状况则远不能支撑庞大的征粮负担,导致虽“玉麦已成收”,但“劫后灾民均负债累累,乡民负担远多于田间收成”,[35]为深陷豫灾的河南人民带来了深重的灾难。

国民党党刊则没有把河南灾区的真实征粮情况予以报道,而是“夸耀”河南灾民的奉献精神和爱国情怀,《甘肃民国日报》刊登的一篇文章把灾民捐粮的事迹宣传为,“上年实征购总数为一百七十万大包、自上年十月开征迄今,已扫数征齐,据田管处负责人谈,上年征购情形,极为良好,人民均深明大义,罄其所有贡献国家”。[36]《中央日报》则发表社评感慨河南灾民的行为是难能可贵的“荣举”,即“河南的人民在这样灾情之下,还能够把余粮听政府的征购,供给驻军的军糈,这种深明大义的行为,尤其是难得的良民。”[28]

三、“豫灾”期间国共两党危机处置话语的生成与影响

共产党始终及时面向社会反馈“豫灾”的真实情况,得到了广泛的救援支持,在边区取得了显著的救灾成效;而国民党在国统区的救灾效果则不然,甚至遭到边区民众的批判和谴责。国共两党在救灾宣传中的危机处置话语不仅很大程度上决定了社会动员能力,更根植于不同的政治文化基因,是历史发展的产物。

(一)国共两党救济“豫灾”的成果比较

共产党通过开展增产救灾、节食救灾等运动,不仅缓解了灾情,还发展了边区的纺织业、农业等。多篇报道谈及河南灾胞在加紧春耕外,还进行纺织运动,涌现出了许多纺织模范,如“武北上站村妇女王英堂,平均每天纺花十一两,她在纺织中已赚四五〇元”。[37]边区灾民在生产救灾中分工明确,“点种、牵牛、拣石头这些工作,都交给妇女儿童去做;大伙到地里去还把锅背上,合着做饭;在地里,人们互相鼓舞,唱小曲,逗戏,轮着休息”。[38]迁往边区的灾民感动地说:“根据地是另一个新世界”,[39]他们感慨于正是共产党的救灾工作使他们“找到了安居的乐土”,这样的生活“喜欢的说不出口”。[40]

国民党高层在自我检讨救济“豫灾”时反思,“由于此项救灾工作的试验,很可看出我们的政治的和社会的各方面之基层组织,还不够健全。”[26]视察河南灾情的张光嗣发现,“各县乡长及保甲长大多数人选极坏,关于赈款、赈粮及耕救贷款及其他一切征物派款之营私舞弊已成普遍现象,甚至县长虽明弊端百出,亦故作痴聋以致民怨沸腾”。[41]白修德将国民党的赈灾特点概括为“愚蠢和没有效率,但可怕的悲剧,更由于各地官员的行动而复杂化”,愤慨于“(军队)征实雷厉风行,吃着榆树皮和干树叶的农民,被迫把他们最后一袋谷种缴给税局”[42]的现状,言及“如果我是一个河南农民,我也会被迫像他们在一年后所做的那样,站在日本人一边并且帮助日本人对付他们自己的中国军队,我也会像他们在1948年所做的那样,站在不断获胜的共产党一边。”[43]

(二)“豫灾”期间国共两党危机处置话语的成因探析

“豫灾”期间国共两党在党报中对实际灾情进行不同程度的报道,不仅反映出两党不同的新闻观和宣传观,更蕴含着由不同政治文化和政治传统所决定的人民观与生命观。

共产党党报始终坚持联系群众原则和真实性原则,从人民立场出发,坚持“密切地与群众联系,反映群众的情绪、生活需求和要求,记载他们的可歌可泣的英勇奋斗的事迹,反映他们身受的苦难和惨痛:宣达他们的意见和呼声。”[44]此外,共产党党报还对“豫灾”期间国民党的救济行动进行批判,如《解放日报》和《晋察冀日报》等,既表达真知灼见,又敢于为民众奔走呼号,真正扎根于群众、为群众谋。

与共产党党报不同,国民党党报始终坚持“为党立言”的办报原则,成为党国的“喉舌”。抗战进入相持阶段后,随着国共斗争不断升级,国民党新闻政策的本性也随之暴露出来。在对新闻事业的管理之中,国民党形成了党国、民族利益至上的新闻业务观,规定“在政治利害为唯一标准的前提下,会夸大、编造、拼揍对己的有利事实,歪曲、忽略、规避、低调处理对已不利的事实”,[45]力求实现“凡新闻界之努力与建国方针相适合”。[46]中央政治学校新闻系的学生黎世芬这样评价,“读报的一致心理,总以为中央日报登出的消息,是‘事实’的最后的承认;反之,别报登出而该报反不着一字而又不否认的消息,却正显示着该问题本身的严重性和复杂性。”[47]

总之,从整体上看,虽不能否定国民党方面对于救济“豫灾”付出的努力,国民政府在国统区的救灾行动是成功渡过“豫灾”不可忽视的重要助推力。诚然,报刊的宣传观念,特别是党报党刊,与意识形态、社会构成等因素紧密相关,根植于不同的文化传统和阶级基础,反映的民生观、生命观等也有所差异。但国民党报刊在宣传过程中对于真实信息的掩盖导致社会整合和政治动员的能力降低,民众难以从新闻中发掘历史事实的真相,“训政”传统下的新闻统制政策与政治文化中贯通的自由主义基因形成张力,使舆论在实践操作层面更难以保持一致性,也为国民党不得民心埋下了种子。这一方式也从一定程度上折射出共产党逐渐走向主流、赢得民心的历史趋势。

猜你喜欢
国共两党党刊灾民
一个“太阳能灯”男孩
新时期扩大党刊影响力的实践与思考
新形势下党刊如何提高传播力
重庆谈判期间国共两党的情报战
以“四个牢牢坚持”履行好党刊的职责使命
党刊编辑要与群众心连心
9岁男孩过生日不要礼物 要给灾民买比萨
国共两党抗战功绩之比较
党是灾民铁靠山(三首)
20世纪30年代国共两党的工厂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