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时代农村空巢老人精神慰藉问题探析

邵莹莹，虞满华

（安徽工程大学人文学院，安徽芜湖，241000）

一、研究背景

在乡村振兴的背景下，全面促进农村发展已经进入了国家战略层面。乡村振兴的目的是满足全体人民对美好生活的追求，老人作为弱势群体，理应得到更多的关注、关心、关爱，满足他们各个方面的需求，尤其是精神方面的需求。据统计，我国空巢老人已经超过1 亿人，这些空巢老人将近半数生活在农村。由于空巢生活让很多老人产生了一些较为严重的心理疾病，因此农村空巢老人对于精神方面的需求更为强烈。来自武汉大学的刘燕舞在湖南、湖北等6省的24 个村庄进行调查之后发现，从自杀率和自杀的绝对数字可以分析出，1980 年后，总人群自杀死亡数中农村老人的自杀死亡数占比最大，高达48.84%。当前中国有关自杀预防和自杀干预工作中需要面对的一个重要问题就是农村老人自杀问题。这说明农村空巢老人的精神慰藉问题还没有得到充分关注。只有满足农村空巢老人的精神需求，才能切实提高他们的生活质量。农村空巢老人可以说是弱势群体中的弱势群体，研究农村空巢老人精神慰藉问题对实施乡村振兴具有重要意义，这也是乡村振兴战略中重要的民生问题。

鉴于此，从社会生态系统理论视角出发，通过农村空巢老人微观的个体特征、中观的家庭支持系统、宏观的村社和国家养老体系来探讨农村空巢老人精神慰藉问题，具有较为重要的学术意义和积极的实践价值。查尔斯·扎斯特罗在《理解人类行为与社会环境》一书中首先分析了社会生态系统的层次性。他认为人在环境中是不断和各种生态系统进行互动的，人不仅会受到各种社会系统的影响，也会和其他的系统不断地相互作用。他划分出了微观、中观和宏观三种不同的社会生态系统。他认为微观系统就是存在于社会生态环境里单独的个体；中观系统则是由规模比较小的群体组成，比如家庭或一些其他的社会群体；宏观系统就是指社会系统，包括社区、组织和机构等。社会生态系统理论通常用来探究社会环境和人类行为之间的关系，把人类所在的环境看作一种社会性的系统，其研究主要关注的是人和环境之间的相互影响以及这种影响对人类的行为改变，这是社会工作的重要理论之一。因此，社会生态系统理论为农村空巢老人精神慰藉问题分析提供了一些理论借鉴和较新的分析框架。

二、农村空巢老人精神慰藉的问题表现

目前农村空巢老人精神慰藉需求缺口较大，并且从老人需求的满足现状来看，当前的精神慰藉远远不够，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老人人际关系圈狭窄

从个体的角度来看，农村空巢老人自身比较封闭，主要表现在缺少情感交流和人际往来。人是社会性的动物，这也就代表着人需要和他人进行思想和情感上的交流。马斯洛认为，社交需求是仅次于生理需求和安全需求的第三需求。如果社交需求无法得到满足，人就会觉得自己被社会遗弃。农村空巢老人的人际交往相对来说会比较少，大多是和他们的子女、亲友以及邻居来往，除此之外几乎再没有其他社会联系。农村空巢老人的自我封闭导致他们很少与外界主动联系，困在了自己的小世界里。实际上，虽然农村空巢老人不愿意与外界交往，但他们却存在社交需求，这种矛盾就形成了他们缺少精神慰藉的一个首要因素。

（二）家庭情感交流缺失

以往家庭交往是所有老年人获取精神慰藉的主要途径，但现在很多农村家庭的子女必须要去城市务工，这使城乡空间开始分隔，很多农村老年人难以通过家庭交往来满足精神慰藉需求。这种变化造成子女对父母的情感照顾、生活支持、经济资助等都发生了变化，进一步造成农村空巢老人所获得的家庭资源减少。目前大部分农村家庭对空巢老人的精神慰藉只能停留在电话问候和为数不多的节假日相聚上。因此，尽管子女外出务工可以改善家庭经济状况给父母提供更好的居住环境和医疗条件，但是也更容易使父母缺少精神上的关怀，从而降低其生活满意度。总的来说，就是代际空间分隔下，农村空巢老人日常生活缺少情感交流和心理沟通的对象。由于地理空间的隔离和情感沟通的不足，产生了代际的信息阻隔，导致对子女的牵挂也成为农村空巢老人精神焦虑的来源，进一步造成了他们的精神慰藉困境。

（三）村社交往不断萎缩

有调查表明，69.8%的农村空巢老人经常来往的对象是邻居，可以说邻里是当前农村空巢老年人精神慰藉的重要载体。与邻居们聊天是大多数农村空巢老人闲暇时休闲娱乐和交流感情的重要途径。但是现在村社在市场经济背景下形成了家庭分化和村社区隔的现象，这就造成农村空巢老人在村社里的交往和相关活动变得越来越少。可以说，家庭情感交流缺失加上村社交往不断萎缩，农村空巢老人成为了生活在村庄里的孤独个体，主要表现为日常闲暇时光无事可做、精神文化需求无法得到满足、生活价值感和意义感缺失等。

（四）政府发挥作用不足

2013 年，我国颁布了新的《老年人权益保障法》，这部法律首次开始对老年人精神慰藉问题进行重视，其中规定地方各级人民政府有职责给老人提供心理诊断、精神慰藉等多种服务。从此精神慰藉的法律义务就从家庭拓展到了政府，确定了以政府为主导，各方协同的精神慰藉服务体系。但农村空巢老人的精神慰藉作为一个亟待满足的需求，虽然政府目前在成立服务机构、建设服务设施、完善法律规范、增设服务项目等方面进行了一系列的尝试，但在某些方面还是存在问题，比如对于社会观念引导不足、对于农村养老的保障投入不足、对相关设施和人员安排不足、相关法律法规建设不足等，这些问题都代表着在农村空巢老人精神慰藉方面政府还未发挥好自己的作用。

三、农村空巢老人缺乏精神慰藉的原因分析

农村空巢老人精神慰藉问题是多种现实困境综合作用的结果，通过分析，其原因主要有以下几个方面。

（一）自身物质文化基础薄弱

老年人正确的养老思想应该是对于人生拥有乐观积极的看法，参加一些有益的活动让自己实现精神的自给自足和发展。农村空巢老人封闭的首要原因是思想还停留在以前的养老模式中，这是因为以下三点。一是农村空巢老人的物质条件匮乏。精神养老需要建立在物质基础之上，而农村空巢老人大多没有多少积蓄，即使有部分积蓄也都为子女的成长、教育、婚嫁所花费，几乎没有给自己准备多少养老金，在子女无法养老的情况下，空巢老人往往都无法保障自己的生活和医疗费用，更别说自我养老了。二是农村空巢老人往往精神寄托比较少，生活范围也比较小。他们总是把自己全部的精力和希望都投入和寄托在子女身上，导致自己没有兴趣爱好，也没有自己的事业。三是农村空巢老人的文化水平普遍不高，自我调节的能力差，知识面窄，参与水平低，维权意识弱，自我养老能力不强。

（二）家庭精神慰藉功能弱化

农村空巢老人在家庭中情感交流缺失现象是由于家庭精神慰藉功能在逐渐弱化。首先，家庭结构在不断变小。我国农村的家庭结构正在发生变化，核心家庭变成了主要的家庭模式，这种家庭模式导致无法向老人提供精神慰藉。其次，很多家庭的经济基础也不够牢固。城乡二元经济社会管理体制下，专业技能不够强的农村外出务工人员虽工作辛苦却拿不到理想的收入，这种薄弱的经济基础，会让他们在赡养老人时可能连最基本的生存和医疗费用都很难维持，更别说给老人提供精神慰藉了。三是老人的家庭地位变低。农村中一些空巢老人的子女可能根本不会关注老人的精神需求，除了定时给予老人一些基本的生活费用之外，不太顾及空巢老人的精神和心理需求，对他们缺乏情感关怀，有的甚至连基本的生活照料和经济供养都做不到。而且现在还普遍存在重视孩子而忽视老人的现象，孩子变成了家庭的核心。四是养老观念落后。在农村普遍认为赡养老人只需要提供物质，忽视了老人的精神慰藉需求。把赡养义务片面地理解为物质的供养，导致老人精神世界空虚。

（三）村社精神养老服务不足

在村社中，适当的社会交往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满足农村空巢老人精神慰藉需求，应对老龄化危机。老人村社活动的萎缩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村社目前存在的一些问题。一是村社缺乏精神慰藉的组织。目前，农村的村社中很多还没有成立专门针对空巢老人的精神慰藉组织，甚至类似的其他组织如互助组织、老年维权组织、志愿者组织等也不是很多。那些城市里较为常见的帮助老年人拓展兴趣、增加社交的老年大学、老年人读书社、老年歌舞团、书法协会、棋牌社、手工艺协会等组织也几乎没有设置。二是村社里为老人提供精神慰藉的设施不足。目前在大部分农村地区村社里可以方便老人活动和社交的设施都很少，即使一些经济条件较好的村社，老年活动中心、娱乐活动场所、老年健身场所等能够提供精神慰藉的服务设施也比较稀缺。最后，村社的管理人员对缓解空巢老人的精神慰藉问题也不太关注。村社是一个具有基础性和地域性的基层组织，其宗旨就是为人民服务。但是目前很多村社的管理人员并没有注意到问题，没有根据情况制定针对空巢老人的具体措施。

（四）政府职责定位不清

在农村空巢老人精神慰藉问题中，政府应当起到主导作用，政府是否能履行职责影响到空巢老人精神慰藉的水平和程度。要解决问题政府必须先对自己的职责进行界定，政府职责缺失现象主要还是由于对自己责任和定位没有清晰的认识。由于政府对于农村空巢老人精神慰藉问题可能会对老人和社会带来何种影响缺少相关的认知，更希望把建设重点放在可以带来快速产生经济效益的项目中，而对于更能产生社会效益的农村空巢老人相关服务缺乏关注。当前家庭精神慰藉功能不断弱化，空巢老人精神慰藉需求却不断增强。政府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承担什么责任，政府、社会、家庭以及个人在解决问题中应该扮演什么角色，到目前为止都还是不太清晰的。

四、改善农村空巢老人精神慰藉问题的应对策略

从社会生态系统理论来看，空巢老人的精神慰藉问题是要把空巢老年人、空巢家庭、村社、政府统一来考虑，以微观到中观再到宏观的网络体系为基础，满足空巢老人的精神慰藉需求，整合系统中所有的资源，以形成整体的功能。

（一）增强空巢老人自我调节能力

农村空巢老人要想满足精神慰藉需求，首先自己需要转变观念。一是要培养自我调节的意识。农村空巢老人如果被动消极地对待空巢状态，对于自身情绪的调节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乐观积极的心态是老人保持身心健康的基础条件。培养自我调节意识可以帮助农村空巢老人拥有一种健康积极的生活方式，通过防止负面情绪的产生来提高生活质量。二是要加强老人的适应性。农村空巢老人当前的空巢身份在短期内很难发生改变，所以当他们在生活中遇到问题时，不应该把自己封闭起来，要用积极的心态去看待空巢身份。不能一味地把希望寄托在子女身上，不能对子女的冷落产生不良情绪。应该用健康的心态去面对子女无法时时刻刻陪伴的事实，克服孤独、自卑、失落等负面情绪。最后就是保持平静稳定的心态。只有平静的心态才可以使老人的身心保持一定的恒定，解决这个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要让农村空巢老人转变自身的观念，脱离自我封闭的状态。

（二）引入社会工作构建支持网络

从社会支持理论角度进行分析，农村空巢老人缺乏精神慰藉的深层原因是他们没有得到足够的社会支持。在20 世纪70 年代，社会学家Raschke认为一个人可以体会到的来自他人的支持和帮助就是社会支持。1994 年，社会学家Cullen 又指出社会支持就是个人从家庭、生活周边环境、社会交际网络等获得的精神上或物质上的支持。在社会与经济发展过程中，必然会出现空巢老人的现象。想要缓解这一现象带来的一系列问题，就需要从各个方面构建立体化、多层次的社会支持网络［1］。在城市化进程快速发展的阶段，农村家庭子女回村工作与生活以满足空巢老人家庭交往的需求，缓解老年人精神慰藉问题，短期看来不太现实。但是在农村中，不同的老年人生理和心理特征却具有相似性，也具有相同的精神慰藉需求。以熟人社会作为空间载体，构建农村空巢老年人的社会支持网络，是回应老年人精神慰藉需求的重要途径。社会支持网络在老人面临威胁或困难时，可以为其提供物质或精神上的帮助，是释放心理压力和扫除心理障碍的重要影响因素。良好的心理健康离不开完善的社会支持网络，反之，缺乏相应的社会支持会降低人的生活质量和主观幸福感。利用社会工作的专业优势构建社会支持网络是解决问题的思路之一。第一，社会工作者可以通过个案方式，帮助农村空巢老人增强独立性，让其在后面遇到类似的生活困难和挫折时可以独立地解决问题。对于情况较为严重的空巢老人进行个案辅导，通过进行心理辅导、链接资源等，可以有效地帮助他们培养信心，走出封闭的自我，愿意且有能力与他人交流，使他们掌握自助的理念，在以后的生活中学会自己解决孤单。第二，农村空巢老人即使是分散在各村中，也是一个较大的群体，将他们团结起来一起解决精神慰藉问题是一个有效的方法。所以可以运用小组工作的方法，帮助农村空巢老人组建一个互助小组。根据空巢老人不同的情感需求针对性地设计小组活动。借助服务网络有效地分配资源，帮助他们解决困难，以达到最终的互助目的。开展互助小组可以让农村空巢老人增强信心，培养团队意识，扩大社交圈。不仅如此，这种互助小组本质上是通过农村空巢老人之间的相互帮助解决问题，从而可以减轻政府的负担。

（三）拓宽村社服务精神需求途径

村社交往萎缩又与家人接触不多会使空巢老人成为孤独个体，老年人日常的闲暇时光无事可做，文化精神需求得不到满足，就会造成生活意义和价值感的缺失。首先村社应该对空巢老人的娱乐文化活动进行重视，成立精神慰藉服务的组织，为空巢老人定期举办一些娱乐文化活动，尽量让大部分的老人可以参加，让他们乐在其中。其次要对养老机构里的服务和设施进行改进，让老年人可以感觉到幸福。比如加强农村的志愿者活动、家政方面服务、老年服务中心等建设，为空巢老人日常的生活需要提供保障。其次还要加快农村的养老机构建设，帮助那些生活已经不能自理的空巢老人解决困难。最后可以让农村空巢老人在村社管理人员协助下参与村庄的公共生活和公共治理，以此增加他们老年生活的意义和价值感，实现老有所为。村社可以组建具有服务性质和志愿性质的老年志愿服务队，让空巢老人以志愿者的身份进行环境卫生和治安的巡逻、协助村干部开展一些公共治理活动等。这是一种奉献和付出的行为，与年轻人相比，老年人不仅对村庄主体和物理空间较为熟悉，还拥有更多的闲暇时间，具有公共参与的资源优势。这样不仅可以增加农村空巢老人的社会参与能力，还可以转变老人的角色，让其不再是被动的被供养者，而是成为主动的服务者。通过参与公共事务，让老年人在其中获得价值感。还可以激励老年人进行社会交往，对参与的空巢老人的精神慰藉需要予以满足，对于形成有利于老年人的农村氛围起到促进作用。在市场经济下，很多老年人由于身体机能退化等原因被劳动力市场排除在外，出现了老人“无用论”，随之出现了老人在家庭和社会中逐渐退场的情形。通过让老人参加公共活动和治理，将孤立、分散的老年人重新组织起来，实现老年人在农村社会中的“返场”。

（四）发挥好各级政府的主导作用

在农村空巢老人精神慰藉问题上，政府需要起到主导作用，家庭是解决问题的协同力量，村社是老人获得慰藉的依托，社会则是重要的参与主体。带头解决农村空巢老人精神慰藉的问题，是政府义不容辞的职责。因此必须对政府的主导作用进行巩固和加强，汇聚多种主体去解决农村空巢老人的精神慰藉问题。第一，政府需要作为教育者和引导者，引导人们树立正确的养老观念。在政府的责任体系中，核心责任就是道德。由政府来加强孝道的思想教育对于树立正确的养老观念有着重要的作用。对于从事该领域工作的人员也需要由政府进行道德监管，培养出使命感和责任感去重视农村空巢老人的精神慰藉需求，形成物质养老和精神养老并重的理念。第二，要对农村空巢老人精神慰藉加大财政投入。政府的责任是要在正义机制中进行利益和资源的分配，加大财政投入可以让农村空巢老人对社会的利益和资源进行共享。并且空巢家庭模式将成为本世纪农村家庭中的主要模式，空巢老人的精神慰藉支持要逐步加大预算，这样才能推进农村养老事业的发展。第三，政府需要明确服务部门的职能，理顺相关工作机制。目前我国的养老相关工作还分散在各个部门中，难以协调。需要打破这些部门之间的分割，加强合作，集中力量去破解养老的困境。还应将养老的工作纳入发展战略规划，成立统一领导小组，对各部门进行统一管理。第四，完善相关的法律法规，为农村空巢老人精神慰藉提供制度保障。要制定与新《老年人权益保障法》配套的法规政策，也要根据农村空巢老人的精神慰藉需要，在内容、方式等方面出台相应的地方政策。政策出台后也要加强执法情况的检查工作，定期检查农村老龄事业的发展状况。此外，还要完善企业单位的相关制度，促使企业单位保障农村空巢家庭子女回家探亲的权利，鼓励外出农民工回乡就业创业等。

五、结语

自乡村振兴战略提出以来，社会对于农村空巢老人的精神需求关注显著增加，这就为精神慰藉服务的建设和发展带来了新的机遇。分析农村空巢老人精神慰藉需求存在的问题以及原因，根据当前他们精神方面的现实需求和现实困境，探究有效的应对之策，可以积极推进农村养老事业的发展，这是乡村振兴战略的必然选择。由于农村空巢老人精神慰藉需求是一个系统性的问题，所以需要老人自身、家庭、村社和政府等各个主体形成更加协调的合作关系，在更完善的慰藉系统中满足农村空巢老人的情感需求，进而激发培养出其正面情绪以积极面对空巢的状态。让老年人的生活变得充实，在实现老有所养的基础上，进一步实现老有所为和老有所乐，使农村的老年人度过一个虽然“空巢”但不“空心”的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