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锦诗,敦煌的女儿

2023-08-06 07:08艺非凡编辑山湖
好日子 2023年6期
关键词:敦煌石窟樊锦诗敦煌研究院

文:艺非凡 编辑:山湖

她叫樊锦诗。但或许用“敦煌的女儿”来称呼她,更为贴切。

樊锦诗曾在给北大新生的信里写道:“我几乎天天围着敦煌石窟转,不觉寂寞,不觉遗憾,因为值得。”“我这辈子就做了一件事,无怨无悔。”

从青丝到白发,从繁华城市到荒漠戈壁。几十年来,她走遍莫高窟的每一个洞窟,看遍每一幅壁画、每一尊彩塑,将自己的一辈子,都交付给了敦煌。换得敦煌的“永生”。

“我已经八十多岁了,总有一天会走的,我已经做好了准备。聊以欣慰的是,我兑现了自己的承诺,我为莫高窟尽力了!”樊锦诗这样说道。

我这个人命中注定,这一辈子就交给敦煌了

“敦煌的女儿”和敦煌的故事,要追溯到1962年。那年的樊锦诗还是北大历史系考古学专业的一名学生,临近毕业,跟随老师前往敦煌做毕业实习。攀缘着被积沙掩埋的崖壁,一个洞窟一个洞窟地看过去。从北凉、北魏,到隋唐的山水、人物、建筑,从伏羲、女娲到力士、飞天……樊锦诗被眼前那一个壮阔盛大的敦煌世界深深震撼了。

莫高窟位于甘肃省最西端,气候干燥,冬冷夏热。洞内是神仙世界、艺术殿堂,洞外却是飞沙走石、黄沙漫天。喝的是盐碱水,一天只吃两顿饭,住的是破庙泥屋,没水没电,没有卫生设施。房子天花板是纸糊的,会时不时“咚”地掉下一个老鼠。

因为严重的水土不服,营养也跟不上,没到3个月,本来体质就不好的樊锦诗就不得不离开敦煌。“我不想再回来了。”离开敦煌时,樊锦诗这样想着,但不到一年,她就食言了。

毕业后,樊锦诗被分配到了敦煌。父亲舍不得女儿去那么远的地方吃苦,写了长长一封信给学校领导,想要留下女儿,但信却被樊锦诗扣了下来:“只要祖国需要,我就去。”

只是那个时候,樊锦诗也以为自己只是去三四年,等后面有新的毕业生过去,就可以把自己换回去。却没想到,这一去,便是一辈子。

最开始,樊锦诗好几次想离开敦煌,但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回去。到后来,却是她自己离不开敦煌了。“我离不开敦煌,敦煌也需要我。”“我这个人命中注定,这一辈子就交给敦煌了。”

我不是好妻子、好母亲,但只有在敦煌,我的心才能安下来

毕业分配到敦煌时,樊锦诗和被分配到武汉大学的男友彭金章约定,3年后,等她看完敦煌的壁画和雕塑,就回来与他团聚。然而3年后,樊锦诗却没能离开敦煌。

和丈夫分居19年,直到后来丈夫放弃自己在武汉的事业,去往敦煌研究所工作,两人才得以团圆。两个孩子出生后,为了孩子的教育,也是由彭金章将孩子接到身边照顾。

在敦煌,远离故乡,远离爱人和孩子。总有无限愧疚,和漫漫孤独。“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就感到孤独。”“尤其到了春天,整天整天地刮风,窗外刮风屋内下沙。我常常感觉好像整个世界都把我给忘了。”可是啊:“第二天只要一走进石窟,我就感到再苦再累也是值得的。”

余秋雨曾在文章中写道:“看莫高窟,不是看死了一千年的标本,而是看活了一千年的生活。一千年而始终活着,血脉畅通、呼吸匀停,这是一种何等壮阔的生命!”然而这样壮阔的生命,却在一点点消逝。

风沙侵蚀、岩体裂缝、渗水……莫高窟的“衰老”无可避免:“不可再生,也不可永生”。

在敦煌研究院的一面墙上,写着这样一句话:“历史是脆弱的,因为她被写在了纸上,画在了墙上;历史又是坚强的,因为总有一批人愿意守护历史的真实,希望她永不磨灭。”

樊锦诗来到敦煌后,就看到包括常书鸿、段文杰在内的敦煌守护人放弃繁华的城市,放弃优渥的生活,来到了那么荒凉的敦煌。

而敦煌,也逐渐成为了樊锦诗的“归宿”。她渐渐习惯地上永远扫不干净的沙尘,习惯了报纸糊起来的天花板,习惯了半夜里有老鼠掉在枕头上,爬起来掸掸土,然后继续睡觉……一颗心,全扑在了敦煌上。

几十年的时间,樊锦诗扎根大漠深处,守望着莫高窟里的历史沧桑、文化纷繁;身处戈壁之中,守护着佛陀累世的善行因缘、经变佛传。

“我感觉自己是长在敦煌这棵大树上的枝条。我离不开敦煌,敦煌也需要我。只有在敦煌,我的心才能安下来。”

“这老太婆为敦煌做了点实事”,能听到这话,我就满足了

在敦煌五十多年,樊锦诗走遍了大大小小七百三十五个洞窟,看遍了每一寸壁画,每一寸彩塑。

“在敦煌,每一个洞窟都是一个博物馆。”她运用考古类型学的方法,完成了敦煌莫高窟北朝、隋及唐代前期的分期断代,成为学术界公认的敦煌石窟分期排年成果。她撰写的《敦煌石窟研究百年回顾与瞻望》,是对20世纪敦煌石窟研究的总结和思考。由她主编的26卷大型丛书《敦煌石窟全集》更是百年敦煌石窟研究的集中展示。

1998年,已经60岁的樊锦诗成为继常书鸿、段文杰之后,敦煌研究院第三任院长,和时间赛跑,和功利对抗,继续守护挚爱的敦煌。

随着敦煌的知名度越来越高,慕名而来敦煌的人越来越多,一些部门想要将敦煌与旅游公司捆绑上市,追求利益。一旦如此,敦煌将会彻底沦为旅游公司的工具,大搞旅游开发,这对于敦煌,对于莫高窟,对于那些保存千年的珍贵石窟雕塑和壁画,无疑都是“致命”的。

为了保护敦煌,樊锦诗带着研究院的人,北京兰州两头跑,多方奔走,最终才使得捆绑上市的悲剧没有在莫高窟发生。

那段时间,她没有一夜睡得好,瘦了整整十斤,有人被她的坚持激怒,骂她不识大体,不考虑地方发展,劝她识时务……樊锦诗却不肯退步:“我们都是历史的过客。我们这些人走了,莫高窟还会在……我们没有权利将留给子孙后代的文化遗产毁在我们这代人手中。”

这样“不讨好”的事情,樊锦诗做过好几回。

2002年开始,在樊锦诗推动下,敦煌研究院与美国盖蒂保护研究所合作开展“莫高窟游客承载量研究”项目。也是樊锦诗率先提出建立“数字敦煌”的概念。为每一个洞窟、每一幅壁画、每一尊彩塑建立数字档案,利用数字技术让更多的人看到敦煌,也让永生的敦煌,实现“永生”。

2016年5月1日,“数字敦煌”正式上线。从此,全世界所有的人,都可以通过网络免费欣赏莫高窟10个朝代、30个洞窟、4430平米壁画的高清图像。

而这一年,樊锦诗已经78岁。季羡林在2000年敦煌百年庆典上用一个词评价樊锦诗:“功德无量”。但对此,樊锦诗却永远将敦煌摆在自己前面:“要不是敦煌,人家知道我是谁?那不是我的荣誉,那是敦煌的荣誉。有一天我成灰了,历史在这儿。”“如果有朝一日我离开敦煌时,大伙儿能说,“这老太婆还为敦煌做了点实事”,我就满足了。”

如果还有一次选择,我还会选择敦煌,选择莫高窟

除了考古研究和保护工作,在敦煌,樊锦诗还操心着莫高窟大大小小的管理工作。

每一个能够离开优渥生活来到莫高窟的人,都怀着可贵的信念:“我在一件事情上尤为坚定,那就是无论在任何时候,都要善待敦煌研究院的每一位学者和艺术家,包括每一个普通的职工。”

她自己总是能省就省,出差拉个箱子就走,住便宜的酒店,但却不遗余力改善改善职工的住宿环境、生活条件。随着游客数量增加,她不止一次建议院里提高一线工作人员的补助费标准;还观照食堂一定要保证执勤巡逻的警卫,每顿都要有肉菜……好几年的大年初一,她都会自己掏钱,和警卫战士们一起包饺子,吃饺子,唠唠嗑……

工作几十年,樊锦诗每年会从自己的工资里拿出1万元,捐给中国敦煌石窟保护研究基金会;2014年,樊先生退休,她又把公积金账户里存的45万元一次性捐出。“钱要用在该用的地方”,她总是这样说。她一生只做了一件事,“守护敦煌”,却将这件事做到了极致。

2019年,樊锦诗当选感动中国2019年度人物,颁奖词这样写道:舍半生,给茫茫大漠。从未名湖到莫高窟,守住前辈的火,开辟明天的路。半个世纪的风沙,不是谁都经得起吹打。

一腔爱,一洞画,一场文化苦旅,从青春到白发。心归处,是敦煌。

而于她自己而言:我觉得我能把一生奉献给敦煌莫高窟的保护事业,能够为这样一个绝无仅有的人类最伟大的文化遗产服务,非常幸运。如果还有一次选择,我还会选择敦煌,选择莫高窟。

她是敦煌最美的女人。是永远的,敦煌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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