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读故乡（组诗）

春天的田野

清晨

一层薄纱似的炊烟

平贴在田野上空

来不及细看袅袅变幻

几处芬芳的鸣叫

开始掩盖春色

浇灌春苗的几位村姑

肩扛铁锨分头深入田野

在无限的明媚和寂静里

一阵阵香风吹拂着她们

晶莹透亮的露水

偷偷洇濕了

一颗颗孕育希望的心

柴胡飘香

蕨菜摇曳

被谁惊飞的野鸡

又丈量起故乡的幸福

浩荡的绿草野花

还没献出大爱之前

一些解锁的灵魂

开始在田间起飞或燃烧

像是春天里的惊鸿一瞥

蟋蟀的鸣叫

月光皎洁柔和

如同缓缓流动的清水

漂浮在空气中的薄雾

衬托出如梦如幻的静谧与安详

唯有蟋蟀的鸣叫

犹如溪水潺潺 宛若深秋私语

与月色和雾霭水乳交融

在河谷、荒原、地头……

其声迎着微风在传播

弥散在耳际 流淌在心间

一声声揪心的乡音

能唱散所有的疲劳和烦躁

也让夜里回家的人不感到孤独

常常置身于清冷的月光下

行走在波光粼粼的山水间

不爱听那些重复在乡间的话题

不想听那些流淌在乡间的情愫

也不想寻找那些洒满乡间的回忆

只爱听这吟唱春意、赞颂夏景

又讴歌秋色的情荡衷肠……

一片蛙鸣

夜色轻轻罩住乡野后

蛙鸣一声、两声……

渐渐覆盖了整个乡村的温柔

池塘边、麦地里，甚至在菜园里

从深沉到高亢 印满阴山倒影

像是乡愁里最动听的那段演奏

像是用委婉和优雅倾诉着孤独

呱、呱的间歇又像是等待谁的回应

是表白？却没有一点阻隔和秘密

是对唱？却没有一点激情和风趣

在乡间午夜的街头街尾

它那缓缓开合的眼里

充满着一个季节的欲望

行走的步履像外婆一样蹒跚

如雨的叫声像倦怠后的哈欠

直到深夜 用口舌掏空自己后

抚摸着心间的凝露

又扑通跳进谁的心窝

渐渐深入一处温馨安详的底部

恰卜恰的风

恰卜恰的风吹过我的少年

也吹拂着我的中年

它应该是从西部荒野中走来

经过格尔木、茶卡

再到切吉滩、塔拉滩

也从一首词里反复吹一吹

一轮孤月的徘徊

过去，它总是威风凛凛地走来

薄凉凉的阳光下都是它席卷的归程

像是某人破口大骂怒摔东西的场景

像是某人受尽委屈回到娘家的感慨

总是把破败狼狈的自己

交给无尽的荒凉

现在，它还是按老规矩出行

但比以前成熟了七分，温顺了三分

草木楼宇间行走的步履多像淑女的姿态

停停走走间一股股覆盖天地的温柔

总把大地的强悍淹没在深夜

然而明静的苍穹结满着星辰

黄昏，经过曲沟

一条柏油马路

像一支离弦的箭

顺着曲沟农乡直插龙羊湖岸

沿途所有的村舍像串线的佛珠

路旁的白杨林带渐渐长高

茂密的树枝相互交叉

形成相册背景般的绿荫长道

很多孤悬树梢的鸟巢

像是空了好多年

金黄的麦田总被双眼抚摸

大路上一群群归家的羊群

在夕阳的照耀下形成别样的风景

飞进庄院的鸟雀讲述着田野的故事

杂草永远猜不透土地的心事

在风的唆使下频频点赞

缓缓漂移的炊烟下

密集的蝉鸣一声高过一声

霞光映染的龙羊湖面

点点渔船像天上繁星

透着一丝世外仙境般畅然

让人享受一份静谧与安详

夜幕下的才乃亥村

太阳慢慢隐藏在西山之外

天边游走的云彩

像一团团浸红的棉花

一道余晖飘洒在远方的丘陵

像由近而远奔跑的马群

一些边角线伸进了一幅水彩画里

漂移在村外的一缕缕炊烟

像一丝灵气匀开在山河间

蟋蟀藏在地头小心地吟唱

续写在村道里的那些传说

比村口的古槐树还要老

反复在夜幕之下耕耘

像一夜的北风抖落陈旧的光阴

一条河举出最干净的词语

和夕阳余晖早已融化在天边

一群群家雀按时住进黑夜

进圈的黄牛舔食槽中的稻草

先后按亮的灯火像繁星点缀

照影着整个村庄的秋天

唯有一群拴狗霸占起整个夜晚

暮 归

夕阳余晖似水如烟

一幕晚霞染红天际

与马路上赶羊的大爷

和路两旁高大的林带

惊艳同框

宛如一幅绚丽多彩的油画

远山眉黛

秋后的田野空旷寂静

微风吹拂 金黄的落叶铺满河面

归家的羊群 像风堆积的残雪般静默

一路轻快的蹄声像是敲击着谁的心酸

在暮色中增添了一份沉寂

牧人沧桑的脸上

堆满着惬意的笑

油亮的额头上

反射着晚霞的金黄

一支牧鞭抽响天空

惊出了星星也惊出了月亮

身后的犬吠声中滴落的心事

渐渐凉了整个夜晚

茶卡盐湖

天空之境广场

像是爱人的怀抱

闭上眼睛就能悬在梦境

盐湖敞开的胸怀

映出冰雪隔膜的荒峦

映出流云浮水般的广蓝

也摊开一心的咸涩

万古苍穹

澄净如清秋的离愁

浮沉于虚无边界的水影

身临仙境般的体验

展开你我浪漫的背景

以咸涩砥砺的镜面里

多少人裝扮着仙女的模样

一起美好的想象

都融入一片洁净

也沉入一天天的虚与寂

在路上

我在路上

为自己的远离

寻找着足够的理由

挽着向上攀爬的欲望

披着雨雪替换的身影

踩着时光静走的孤音

掂着积满尘土的往事

好像和故乡越走越远

一路上

与蔚蓝的苍穹对话时

满天的繁星让孤独失去边界

与翱翔的雄鹰比高时

辽阔的荒原缩小成一本书

沿途上 我和岁月彼此消费

踩断的蔓草和身后的尘土

都已成为风中的传说

渐渐消瘦的时光

一一跌进幽邃的眸子

为了追赶一场亘古不变的爱和希望

让坚定的信仰指引前进的方向

让心灵的呓语融入无言的月光

已逝的情节与灯影

即使被时间燃烧成火焰

依然有着自己的光芒

【作者简介】鸿颖，原名李宏云，1982年出生，青海省同德县人。作品散见于《诗刊》《星星诗刊》《绿风诗刊》《诗潮》《诗选刊》《青年文学》《文学港》《散文百家》《散文选刊》《散文诗》《散文诗世界》《山花》《中国诗歌》《青海湖》《时代文学》《延安文学》《岁月》等刊。作品入选全国各种年度选本。著有散文诗集《往事里淋湿的情怀》《蔚蓝之下》《你是王妃》等五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