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勇
(宁波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浙江 宁波 315211)
马克思恩格斯的论著中蕴含着丰富的美好生活思想。梳理文本可以发现,马克思恩格斯在论证资产阶级必然灭亡和无产阶级必然胜利的过程中,立足唯物史观这一伟大发现,描述和阐释了美好生活的出场与发展样态,即“消灭私有制”[1],建立“每个人的自由发展是一切人的自由发展的条件”的联合体[1]。结合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的现实场景,深入理解马克思恩格斯的美好生活思想,从历史话语逻辑、方向话语逻辑、价值话语逻辑、实践话语逻辑四个层面来阐释新时代美好生活,对于科学合理地构筑新时代美好生活道路具有重要意义。
新时代美好生活的出场不是空想之作,而是建立在科学社会主义的方法论基础之上[2]。在《共产党宣言》(以下简称《宣言》)中,马克思恩格斯立足唯物史观,科学分析了资产阶级及资本主义社会,揭示了资本主义制度的非自然永恒性。马克思恩格斯关于资本主义的相关论述,启示我们要从社会历史发展的价值正当性视角来把握新时代美好生活的历史出场。
首先,马克思恩格斯厘清了资本主义产生、发展和灭亡的基本进程,为新时代美好生活的出场提供了历史规律指引。马克思恩格斯解构了资产阶级意识形态学家关于资本主义社会抽象性和永恒性的资产阶级虚假意识形态。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战胜封建主义生产方式取得统治地位后,资产阶级意识形态学家有意遮蔽了资本主义发展的历史性特征,以一种脱离社会现实基础的非历史性态度将其视为人类社会存在的终极形式。对于这样一种唯心史观,马克思恩格斯在《宣言》中进行了集中批判。他们明确指出:“现代资产阶级本身是一个长期发展过程的产物,是生产方式和交换方式的一系列变革的产物。”[1]实际上,针对这种割裂现实性和历史性的唯心史观的批判,可以追溯到《德意志意识形态》。在那里马克思恩格斯就已指出:“迄今为止的一切历史观不是完全忽视了历史的这一现实基础,就是把它仅仅看成与历史进程没有任何联系的附带因素。”[3]从唯物史观来看,资本主义社会的生产方式像先前存在的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的生产方式一样,是一种人类社会发展到特定阶段的历史性存在,其内部不可调和的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之间的矛盾、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之间的矛盾,从根本上决定了它存在的历史暂时性。关于这一点,特里·伊格尔顿指出:“马克思第一个提出了‘资本主义’这种历史现象,他向我们展示了资本主义如何兴起、如何运行,以及它可能的结局。”[4]马克思恩格斯关于资本主义社会的论述启示我们,新时代美好生活的出场不是凭空产生的,而是社会历史发展的必然产物,是社会历史发展规律的逻辑必然和历史呈现。从我国社会主义建设的实际情况来看,新时代美好生活的出场是社会主义社会基本矛盾不断发展的结果,也是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社会主要矛盾不断转化的结果。
其次,马克思恩格斯对于资本主义永恒存在的虚假意识形态的解构和批判,为新时代美好生活的出场提供了历史路径参考。运用历史唯物主义,马克思恩格斯揭穿了资产阶级意识形态学家人为装扮的资本主义意识形态拜物教,集中阐述了资本主义被社会主义所取代的客观历史发展规律,以具体的、现实的辩证思维方式看待人类社会发展历史,建构出未来社会发展的科学路径。这样一种科学路径的创建,形塑了新时代美好生活出场的基本遵循。一方面,新时代美好生活作为科学社会主义基本原则在当代中国实践的最新形态呈现,坚守了《宣言》中关于建立“自由人联合体”的共产主义理想信念,实现了共产主义远大理想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共同理想的辩证统一。另一方面,新时代美好生活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中的实践与发展,内在性地契合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理论体系发展的历史性需要。新时代美好生活既是科学社会主义基本原则的理论运用,又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的必然结果。可以看出,新时代美好生活的出场路径呈现出合规律性与合目的性的特点,实现了事实维度与价值维度的有机融合。
再次,马克思恩格斯论述社会发展规律的历史发生学方法,为新时代美好生活的出场提供了历史思维方式。马克思恩格斯关于资本主义的理论解构和历史批判是一个有机统一的辩证过程,并非一个简单抽象的政治判决。这种解构和批判立足于资本主义社会现实,以资本主义社会生产力与生产关系之间的内在矛盾运动机制为主线加以展开。首先,马克思恩格斯肯定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人类社会历史发展过程中的进步性,“资产阶级……把一切民族甚至最野蛮的民族都卷到文明中来了”[1]。之后,马克思恩格斯指出,像发展到一定阶段上的封建所有制关系已经不再适应发展的生产力一样,资产阶级所有制关系“现在像一个魔法师一样不能再支配自己用法术呼唤出来的魔鬼了”[1]。可见,这种立足现实社会内在矛盾机制来剖析资本主义发展轨迹的历史唯物主义方法,与那种基于伦理道德层面的抽象的异化史观批判有着本质性区别。在方法论层面上,这样一种科学的研究方法有助于我们全面、准确地把握新时代美好生活的路径发展和历史意义。实际上,新时代美好生活是建立在科学社会主义方法论基础之上的。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美好生活是科学社会主义所要达致的目标,需要在消灭资本主义私有制的基础上,建立合规律性和合目的性相统一的“真正的共同体”,“生产将以所有的人富裕为目的”[5],“所有人共同享受大家创造出来的福利”[3],实现“必然王国”到“自由王国”的转变[6]。十月革命的胜利为美好生活的创造提供了社会制度保障和现实发展基础。列宁坚持和发展了马克思恩格斯的美好生活思想,并在社会主义建设过程中进行了探索。列宁认为,实现美好生活社会主义制度是保障,同时,必须大力发展生产力,这是必要的现实基础,只有生产力充分发展,社会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才会极大丰富,美好生活的实现才有可能。关于这一点,列宁认为,“只有社会主义才可能广泛推行和真正支配根据科学原则进行的产品的社会生产和分配,以便使所有劳动者过最美好的、最幸福的生活”[7]。在中国共产党的百年征程中,党带领人民群众实现美好生活是矢志不渝的奋斗目标。新民主主义革命时期,中国共产党人始终“站在最大多数劳动人民的一面”[8],将实现人民群众过上美好生活作为革命工作的落脚点。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中国共产党人带领广大人民群众艰苦奋斗、苦干实干,为“美好生活”的实现奠定了物质基础。改革开放时期,经济社会迅猛发展,中国共产党人带领人民群众不断改善物质生活,提升生活质量,进一步“追求美好世界”[9]成为美好生活创建的更高目标。新时代,中国共产党人带领人民群众如期实现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目标,“继续为实现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不懈努力,努力为党和人民争取更大光荣”[10]。如上分析可知,新时代美好生活的提出不是主观臆想之物,而是科学社会主义发展的必然结果,是社会主义革命、建设、改革尤其是党的十八大以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发展的必然结果。因而,对于新时代美好生活的理解,不能抽象地理解其名词本身的含义,而应当从当代中国的现实实践出发把握其历史要义,尤其是要从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经济基础与上层建筑之间的矛盾运动机制出发加以把握。立足于社会主义建设实践,新时代美好生活的出场有三个表现:从历史发生学角度看,新时代美好生活有其内在生成和发展的基本演进路径,这就是中华民族从站起来到富起来再到强起来的历史发展之路;从社会主义本质角度看,新时代美好生活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实质体现便是“消灭剥削,消除两极分化,最终达到共同富裕”[11];从社会内在矛盾运动机制看,新时代美好生活是不断回应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社会主要矛盾发展的产物。
正确的方向是新时代美好生活创造的关键所在。在无产阶级革命实践中,马克思恩格斯从理想信念、指导思想和领导力量等方面准确把握了共产主义革命的发展方向,提出了许多科学论断。现阶段,结合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实际来深化理解这些论断,可以为新时代美好生活的创造提供方向指导,助推人民群众美好生活的实现。
首先,马克思恩格斯阐释了共产党人的理想信念,为新时代美好生活的创造提供了政治引领方向。《宣言》中,马克思恩格斯在分析了无产阶级反对资产阶级的斗争后指出:“资产阶级的灭亡和无产阶级的胜利是同样不可避免的。”[1]“两个不可避免”从唯物史观角度揭示了共产主义理想的科学性,以及共产主义理想实现的历史必然性。同时,“两个不可避免”还强调了共产党人要始终保持“革命理想高于天”的精神状态,牢固树立实现共产主义理想的使命感和责任感。马克思恩格斯关于“两个不可避免”的科学社会主义论断,坚定了新时代美好生活创造的正确政治方向,在理想信念方面为新时代美好生活的创造提供了政治保障。现阶段,这一政治保障主要体现为党的政治领导力的增强,具体表现在如下两方面。其一,党的政治领导优势的增强。马克思恩格斯指出:“在无产者不同的民族的斗争中,共产党人强调和坚持整个无产阶级共同的不分民族的利益”,“在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斗争所经历的各个发展阶段上,共产党人始终代表整个运动的利益”[1]。可以看出,无论是在民族斗争,还是在无产阶级斗争的整个过程中,共产党人始终都代表着无产阶级的利益,这一点正是共产党人政治领导优势的集中体现。中国共产党秉承了这一优良传统,在新时代美好生活创造过程中始终坚持人民立场,将人民群众的利益置于首要位置。对此,习近平指出:“全党同志一定要永远与人民同呼吸、共命运、心连心,永远把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作为奋斗目标。”[12]人民群众既是新时代美好生活创造的主体,更是新时代美好生活享受的主体。在新时代美好生活创造的过程中,党始终做人民群众关心的事,做让人民群众满意的事,把人民群众的小事情视作党的大事情,真正为人民群众负责。其二,党的政治建设意识的增强。马克思恩格斯指出,共产党人“没有任何同整个无产阶级的利益不同的利益”[1],共产党人“不提出任何特殊的原则,用以塑造无产阶级的运动”[1]。这两个论断彰显了无产阶级政党政治建设的鲜明立场,也凸显了政治建设在无产阶级政党建设中的根本地位。关于此,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党的政治建设是党的根本性建设。”[12]党的政治建设关系到党的建设的成败,党不仅要以政治建设来统领自身其他方面的建设,而且要以政治建设来统领经济、文化、社会和生态等方面的建设,如此才能确保人民群众向往的美好生活奋斗目标的有效实现。
其次,马克思恩格斯阐释了共产党人的指导思想,为新时代美好生活的创造提供了思想引领方向。《宣言》中,马克思恩格斯运用历史唯物主义阐述了共产党人的理论原理,将科学社会主义确立为无产阶级政党的指导思想,并对各种错误思潮进行了批判。马克思恩格斯指出:“共产党人的理论原理,决不是以这个或那个世界改革家所发明或发现的思想、原则为根据的”[1],“这些原理不过是现存的阶级斗争、我们眼前的历史运动的真实关系的一般描述”[1]。马克思恩格斯关于共产党人指导思想的论述,为新时代美好生活的创造提供了有益的思想启示。(1)新时代美好生活的创造必须坚持正确的思想引领,认清历史虚无主义、新自由主义、普世价值等各种错误的社会思潮的本质,坚决克服这些错误思潮对新时代美好生活创造的冲击,从理论与实践两个层面加以批判,坚决维护马克思主义在新时代美好生活创造中的指导地位。(2)新时代美好生活的创造要充分运用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凝聚全党、全体人民的共识,促进党内思想和党外思想的团结统一。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是当代中国马克思主义、21世纪马克思主义,是中华文化和中国精神的时代精华[13],孕育、生长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实践之中,从法治、公平、安全、生态等多个维度系统回答了新时代美好生活创造的重大理论问题和实践问题。因此,新时代美好生活的创造必须坚持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思想的基础性理论地位,在政策制定与执行方面发挥好思想引领作用。(3)新时代美好生活的创造要将美好生活思想宣传与党的思想建设宣传有机结合起来,推动美好生活思想宣传教育的大众化建设。在1848年革命中,工人自发的斗争行动受到资产阶级思想、小资阶级思想等各种非无产阶级思想的消极影响。针对这种现象,马克思恩格斯极大地关注了意识形态教育在无产阶级思想建设中的重要地位,强调“共产党一分钟也不忽略教育工人尽可能明确地意识到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的敌对的对立”[1]。可以看出,理论宣传是党的思想建设的重要内容。这启示我们,新时代美好生活思想的宣传应该与党的理论宣传教育结合在一起,形成传播合力,运用新媒体手段,增强传播的亲和力和感染力,满足人民群众在美好生活思想认识方面的大众化需求,增进他们对新时代美好生活创造的认同和支持。在这一点上,美丽中国建设是美好生活思想宣传与党的思想建设宣传有机结合的良好例证。美丽中国建设是新时代美好生活创造的重要宣传内容,是党的生态文明、人民至上等思想建设宣传的重要组成部分。中国共产党通过推进美丽中国建设将美好生活思想在大众中广泛宣传出去,具体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大力推进美丽生态建设,广泛宣传优美的生态环境是美好生活的前提基础,强调人类社会与自然界之间的和谐共生之美,引导大众牢固树立生命共同体意识,将绿色发展理念落到实处。二是大力推进美丽经济建设,广泛宣传美丽经济是推动美好生活实现的一种新型经济形态,引导大众将美丽资源有机转化为美丽经济,发展生态化产业,形成绿色发展的内生动力,从而达到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目的。三是大力推进美丽生活建设,广泛宣传美丽生活是美好生活在生态方面的集中呈现,引导大众厚植资源节约与环境保护理念,将日常消费活动限制在生态环境与自然资源能够承受的范围内,确保生态环境性质不改变、自然资源数量不减少的美丽生活底线。
再次,马克思恩格斯阐释了共产党人的斗争策略,为新时代美好生活的创造提供了组织引领方向。无产阶级斗争不是盲目的革命运动,而是需要在唯物史观的指导下制定正确的斗争策略。《宣言》中,马克思恩格斯对无产阶级的斗争策略作了明确论述。他们指出,共产党人的最近目的是“使无产阶级形成为阶级,推翻资产阶级的统治,由无产阶级夺取政权”[1],而共产党人的终极目标则是“消灭私有制”,建立“自由人联合体”的共产主义社会。可以看出,马克思恩格斯将无产阶级的斗争目标划分为近期目标与远期目标,这种“两步走”战略为共产党人制定合适的斗争策略提供了理论支撑,为共产党人处理好最低纲领和最高纲领之间的关系提供了理论指南。现阶段,运用《宣言》中的无产阶级斗争策略来指导新时代美好生活的创造不仅有历史的必要性,而且有现实的可行性。新时代美好生活是人民群众的向往目标,是社会历史发展的方向,同时也是中国共产党的奋斗目标和前进方向。就现实情况来看,新时代美好生活的创造刚处于起步期,经济、政治、文化、社会、生态等方面的条件还没有完全具备,需要进一步完善,由此,新时代美好生活的实现必将是一个长期的社会实践过程。这一客观情况警示我们,既要反对新时代美好生活的“虚无缥缈论”,又要反对新时代美好生活实现的“一蹴而就论”。当下,结合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实际,创造新时代美好生活需要把握好以下两点:其一,发挥中国共产党的先进主体作用。在理论方面,正如马克思恩格斯所指出的,“他们(共产党人)胜过其余无产阶级群众的地方在于他们了解无产阶级运动的条件、进程和一般结果”[1],这种理论上的先进性使得中国共产党能够提出新时代美好生活建设的实践纲领,揭示出新时代美好生活建设的客观规律,引导人民群众觉悟起来,从新时代美好生活创造的感性认识转向理性认识,从新时代美好生活创造的自发状态转向自觉状态。在实践方面,亦如马克思恩格斯所指出的,“共产党人是各国工人政党中最坚决的、始终起推动作用的部分”[1],从而使共产党人能够 “在当前的运动中同时代表运动的未来”[1]。这种实践上的先进性显示了中国共产党对新时代美好生活创造的政治领导的合理性、正当性和必然性,确保了中国共产党成为新时代美好生活创造的领导力量和推动力量,将人民群众有序组织起来,凝聚成一个协调统一、团结奋进的战斗集体,和中国共产党一起将新时代美好生活变为现实。其二,制定合适的阶段性目标。新时代美好生活的创造是一个长久的历史过程,需要党结合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实际和人民群众的现实需要制定合适的层次目标。按照恩格斯关于人的需要的三类对象即“生活资料、享受资料和发展资料”[14]的划分,在满足人民群众初级层面的生存需要后,新时代美好生活的创造可以设定为两个阶段:第一阶段,满足人民群众中级层面的正当的享受需要,优化人们的生存条件、提高人们的生活质量;第二阶段,满足人民群众高级层面的发展需要,实现人的自由个性和全面发展。
马克思恩格斯运用历史唯物主义对阶级理论进行了梳理和阐述,不仅确证了无产阶级自身,而且推动了无产阶级革命活动的开展。马克思恩格斯关于阶级和阶级斗争的理解,启示我们要以人民主体性视角来把握新时代美好生活的价值诉求与历史旨归,坚定我们创造美好生活的信心。
首先,马克思恩格斯尊重人民群众的阶级立场,确立了新时代美好生活实现的依靠力量。马克思恩格斯对人民群众立场的尊重,是以肯定无产阶级这一共产主义主体力量的历史进步性为逻辑起点的。在《神圣家族》中,马克思恩格斯就已指出,“正是人,现实的、活生生的人在创造这一切……历史不过是追求着自己目的的人的活动而已”[3]。《宣言》中,马克思恩格斯对无产阶级的历史进步性作了进一步阐发。他们指出,随着大工业的发展,其他阶级日趋没落和灭亡,而作为大工业本身产物的无产阶级却成为同资产阶级对立的一切阶级中的“真正革命的阶级”[1]。可见,作为劳动人民代表的无产阶级是摧毁资本主义社会的依靠力量,他们“没有什么自己的东西必须加以保护”[1],因而最具先进性和革命性,能够代表“绝大多数人”的利益立场,并将这些劳苦大众凝聚在一起,进而炸毁构成资本主义官方社会的整个上层建筑。马克思恩格斯关于无产阶级实现共产主义的历史观点,在主体性方面,为新时代美好生活的实现提供了重要启示。“历史活动是群众的活动”[3],新时代美好生活作为一种历史活动,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设实践活动的具体呈现,其实现需要全体中国人民的共同奋斗。也就是说,人民群众是新时代美好生活的创造者,是新时代美好生活实现的力量源泉。脱离了全体人民群众的奋斗,新时代美好生活将会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成为抽象的空中楼阁。因而,新时代美好生活的实现需要尊重人民群众的创造精神,将人民群众置于中心位置。这正如习近平所强调的,必须“把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作为奋斗目标,依靠人民创造历史伟业”[12]。
其次,马克思恩格斯坚持人民主体地位的阶级追求,确立了新时代美好生活实现的价值导向。在论述无产阶级的社会地位时,马克思恩格斯指出,作为一种商品,无产阶级像其他任何货物一样,受到竞争变化和市场波动的影响,他们每时每日都受“各个经营工厂的资产者本人的奴役”[1],“工人仅仅为增殖资本而活着,只有在统治阶级的利益需要他活着的时候才能活着”[1]。谈及无产阶级革命运动的本质,马克思恩格斯明确指出,相比于过去的少数人的或者只是为少数人谋利益的一切运动,“无产阶级的运动是绝大多数人的,为绝大多数人谋利益的独立的运动”[1]。这一论断表明了无产阶级运动的价值逻辑,即将“人民至上”确定为根本宗旨,确保最广大人民根本利益的实现。两个“绝大多数”在体现群众史观的同时,显示了共产主义社会生产的根本价值,那就是已经积累起来的劳动成为“扩大、丰富和提高工人的生活的一种手段”,这与资产阶级社会中的活的劳动“只是增殖已经积累起来的劳动的一种手段”形成了鲜明的对比[1]。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推动社会历史发展的主体的“人”,“不是处在某种虚幻的离群索居和固定不变状态中的人,而是处在现实的、可以通过经验观察到的、在一定条件下进行的发展过程中的人”,是“现实中的个人”[3]。基于此,马克思在《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中从“人的依赖关系”到“物的依赖关系”再到“自由个性”三个层面阐述了人的发展思想[15],凸显了唯物史观是坚持以人民为主体的群众史观这一核心思想。马克思恩格斯的人民主体性观点,为党的十九大报告中“以人民为中心”思想的提出奠定了理论根基,为新时代美好生活的实现指明了价值方向。具体而言,一方面,新时代美好生活要始终坚持人民立场,把人民群众利益摆在至高无上的地位,把人民群众的拥护和赞成作为美好生活实现的根本标准,把增强人民群众的获得感和幸福感作为美好生活实现的根本落脚点。另一方面,新时代美好生活要始终坚持以人民为中心的发展思想,把促进“绝大多数人”物质利益与精神利益的实现,把提升最广大人民在公平、法治、安全、生态等方面的美好生活需要满足程度作为发展的根本目标,有效助推新时代社会主要矛盾的解决。
再次,马克思恩格斯厚植人民自由发展的阶级目标,确立了新时代美好生活实现的价值尺度。人的自由发展是无产阶级奋斗的终极目标,最深刻地反映出了共产主义的本质特征。马克思恩格斯对人的自由发展的价值的肯定,是从批判资产阶级社会中的虚假自由开始的。他们指出:“在现今的资产阶级生产关系的范围内,所谓自由就是自由贸易、自由买卖。”[1]但是,这种自由买卖随着买卖的消失而消失,它只是对不自由的买卖来说才具有意义,而对于“共产主义要消灭买卖、消灭资产阶级生产关系和资产阶级本身”[1]来说却毫无意义。因此,从根本上说,这种自由不外是资产阶级私有者的自由,确实应当将其消灭。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共产主义社会中的人的发展是人的自由、全面的发展,不仅每一个人在体力方面、智力方面得到充分发展,而且全体社会成员在社会联系与交往方面也得到充分发展,真正实现了个人发展和社会发展的有机统一。而为了实现这种发展,马克思恩格斯主张进行共产主义革命,“把资本变为公共的、属于社会全体成员的财产”[1],“同传统的所有制关系实行最彻底的决裂”,“同传统的观念实行最彻底的决裂”[1]。马克思恩格斯的人的自由发展思想,为新时代美好生活的实现提供了衡量的价值标尺。从唯物史观角度来看,新时代美好生活的实现不是一种形而上的、主观想象的结果,而是有其自身的价值判断尺度,这就是人的自由发展。具体来看,以人的自由发展作为衡量新时代美好生活实现的价值尺度,包括三层涵义:其一,从人的自由时间角度来看,新时代美好生活的实现意味着人的自由时间大幅度延长。由于劳动生产率的极大提高,社会创造出足够的物质财富所需的劳动时间大大缩短,人们有大量的自由时间从事自己感兴趣的活动。这种时间上的节约“给所有的人腾出了时间、创造了手段,个人会在艺术、科学等等方面得到发展”[5]。其二,从人的劳动角度来看,新时代美好生活的实现意味着劳动在较大程度上“成了生活的第一需要”[16]。劳动不再是强迫性的、单调枯燥的谋生手段,而是成为发挥人的力量和才能的活动,“成为个人的自我实现”[17]。其三,从人的本质角度来看,新时代美好生活的实现意味着人的本质的真正占有。摆脱了人的依赖关系和物的依赖关系,实现了人的“自由个性”的发展。换言之,在新时代美好生活中,人不再被自然界和“物”所奴役与统治,也不再被等级所束缚,而是“以一种全面的方式,就是说,作为一个完整的人,占有自己的全面的本质”[3]。
从实践哲学视角来看,理解美好生活不能简单地将“人”视作基本考察对象,而是要深入到美好生活的对象规定性即“价值的经济性质”中,才能准确把握其内涵要旨。在《宣言》及其他相关著作中,马克思恩格斯从生产力维度和生产关系维度对资本的自然属性与社会属性进行了深入揭示,并借此对资本主义社会进行了无情批判。马克思恩格斯关于资本逻辑的二重性理解,启示我们立足资本视角来考察新时代美好生活,通过市场经济体制与社会主义的有机结合来整体性地把握美好生活发展的实践属性。
首先,马克思恩格斯关于资本二重性的理解,为新时代美好生活的发展提供了实践原则。其一,马克思恩格斯充分肯定了资本作为生产力在促进社会发展过程中的巨大作用。一方面,马克思恩格斯指出,随着大工业、商业、航海业、陆路交通和世界市场的巨大发展,资产阶级通过增加自己的资本,“把中世纪遗留下来的一切阶级排挤到后面去”[1]。并且,资本发展的每一个阶段,都相应地促进了社会政治的进展,最终使得资产阶级“在现代的代议制国家里夺得了独占的政治统治”[1]。另一方面,马克思恩格斯指出,资产阶级创造了巨大的生产力,这种生产力使得资产阶级“按照自己的面貌为自己创造出一个世界”[1],即与自由竞争相适应的资本主义社会。其二,马克思恩格斯辩证分析了资本作为生产关系在社会历史进程中的进步性和局限性。一方面,马克思恩格斯肯定了资本在促进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战胜封建主义生产关系方面的积极作用,指出资本“使正在崩溃的封建社会内部的革命因素迅速发展”[1],造就了资产阶级的发展壮大,使得以血缘和宗法为代表的封建生产关系让渡于资本生产关系。另一方面,马克思恩格斯对取得经济统治与政治统治后的资本生产关系进行了鞭辟入里的批判,剖析了其剥削性和不合理性,指出“在资产阶级社会里,资本具有独立性和个性,而活动着的个人却没有独立性和个性”[1]。这种“以资本为中心”的生产关系,将实现资本的价值增值作为唯一目的,而工人却丧失了自由自觉的劳动力支配权,完全依附于资本,成为“机器的单纯的附属品”[1]。综合来看,马克思恩格斯对于资本的辩证式理解,为新时代美好生活的发展提供了实践原则。一方面,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建设过程中,要从生产力发展角度出发,科学把握资本的自然属性,大力利用资本,发挥资本的流动、增殖等自然属性对生产力发展的巨大激发作用,促进“更高级的新形态的各种要素的创造”[18],为美好生活的发展提供更为丰富的物质产品。另一方面,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建设过程中,要从生产关系发展角度出发,厘清资本的社会属性,视资本为实现美好生活的手段,而非社会生产的目的,运用法律与道德来控制资本逻辑的伦理边界,规约资本的社会属性,抑制资本恶的方面,为美好生活的发展营造公平、正义的经济关系氛围。质言之,我们要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语境中超越资本逻辑,消灭资本与人的全面自由发展相对立的一面,祛除完全依赖资本发展的异化元素,确保资本逐渐嬗变为增益、实现人民美好生活的工具性手段[19],最终实现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追求。
其次,马克思恩格斯关于资本二重性的理解,提供了新时代美好生活发展的实践遵循。其一,生产力的承继与发展。马克思恩格斯指出:“历史不外是各个世代的依次交替。每一代都利用以前各代遗留下来的材料、资金和生产力。”[3]这一论述表明,社会历史发展作为一种自然进程,是对先前社会生产力的承继。就资本这一生产力而言,这种承继对社会历史发展具有两方面的积极作用:一是促进了封建社会的革命化,促进了人们的生活条件、社会关系和社会存在的改变,进而促进了资本主义的发展;二是创造了大量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在一定程度上满足了人们的需要本性。这种需要本性的满足从一个侧面强化了人们对资本主义的认同,扩大了资产阶级革命的主体,促使资本主义社会最终战胜了封建主义社会。关于无产阶级社会对于资本这种生产力的承继与发展,马克思恩格斯明确指出:“无产阶级将利用自己的政治统治,一步一步地夺取资产阶级的全部资本,把一切生产工具集中在国家即组织成为统治阶级的无产阶级手里,并且尽可能快地增加生产力的总量”[1]。可见,马克思恩格斯对资本主义的批判,并非是拒斥资本的巨大生产力作用,而是对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一种批判,这种批判是建立在充分承继资本的发达物质生产力的基础之上。结合这种理解,以物质生产力承继与发展为实践导向的美好生活,坚守了《宣言》中关于共产主义是对资本生产力充分占有的科学思想。在此意义上,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关于美好生活的追求,不是拒斥资本主义社会创造出的巨大生产力,也不是在完全脱离资本主义社会情境中的孤立探索。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来看,美好生活的发展既需要社会主义社会先进生产力的充分解放和大力推动,也需要对资本主义社会先进生产力进行充分承继与吸收。其二,世界市场的承继与拓展。资本生产力的巨大发展,驱使资产阶级在全球各地奔走以建立世界市场。从本质上看,世界市场的开拓是作为生产关系的资本在全球范围内的布展和渗透,它打破了“过去那种地方的和民族的自给自足和闭关自守状态”[1],使一切国家的生产与消费具有世界性,使各民族的精神产品成为公共财产,也使“各国人民之间的民族分割和对立日益消失”[1]。很明显,这种从生产关系角度透视资本发展实践路径的研究范式对美好生活的发展具有重要的方法论意义。我们说美好生活发展是对世界市场的承继与拓展也是就这一意义而言。众所周知,美好生活不是一元、封闭的,而是多元、开放的。在全球化的历史条件下,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大力建设的背景下,美好生活的发展要以社会主义价值框架为导引,突破一国之界限,通过开发“世界市场”,打造人类社会的“美好生活共同体”。
再次,马克思恩格斯关于对资本二重性的理解,提供了新时代美好生活发展的实践指南。其一,从生产力角度看,马克思恩格斯认为,资本的巨大发展导致“资产阶级的关系已经太狭隘了,再容纳不了它本身所造成的财富了”[1]。即是说,资产阶级的生产关系已不再适应生产力发展的需要,它已经由促进生产转化为阻碍生产,变成了束缚生产力发展的桎梏。因此,面对这样一种落后于时代发展需要的生产关系,资本这一生产力必然将其炸毁,代之以更高级的生产关系。其二,从生产关系角度看,马克思恩格斯对于共产主义价值逻辑的肯定,主要表现为消灭私有制,建立公有制。之所以要消灭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私有制,马克思恩格斯作了阐述:一是“无产者只有废除自己的现存的占有方式,从而废除全部现存的占有方式,才能取得社会生产力”[1];二是“现代的资产阶级私有制是建立在阶级对立上面、建立在一些人对另一些人的剥削上面的”[1],共产主义要消灭阶级对立与剥削,必须要消灭其私有制基础。而实现这一目标,必须要发挥“资本的伟大的文明作用”,利用资本“摧毁一切阻碍发展生产力、扩大需要、使生产多样化、利用和交换自然力量和精神力量的限制”[15],最终“把资本变为公共的、属于社会全体成员的财产”[1]。在私有制覆灭后的未来共产主义社会,资本吃人的“魔力”已经完全失效,个人的独立性和个性将重新回归于个人自身[20]。马克思恩格斯从资本主义生产力与生产关系角度对资本主义私有制的批判,为探索美好生活发展提供了实践指南。遵循这一科学的方法论原则,中国共产党自改革开放以来,立足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基本国情,确立了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的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构建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开创了“社会主义+资本”的实践道路,促成对资本的共同驾驭和成果共享[21],极大地解放、促进了生产力的发展,为美好生活的实现奠定了巨大的物质基础。党的十九大报告强调:“必须坚持和完善我国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和分配制度,毫不动摇巩固和发展公有制经济,毫不动摇鼓励、支持、引导非公有制经济发展。”[12]“两个毫不动摇”是对《宣言》中“消灭私有制”这一共产主义价值逻辑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应用和发展。关于“两个毫不动摇”的价值内涵,习近平作出了论述,“公有制经济和非公有制经济都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都是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基础”[22]。这样一种价值论断,清晰地反映出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必然性和合理性。可以看出,“两个毫不动摇”既深刻体现了“消灭私有制”这一科学社会主义基本原则,又在结合新的历史条件和时代发展需要的基础上发展了这一科学社会主义原则,唯物辩证地体现了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的价值逻辑,为美好生活的实现指明了实践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