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近平关于生态政治重要论述:科学内涵、生成逻辑与实践进路

2023-08-05 14:29:07胡建
广西社会科学 2023年5期
关键词:环境保护文明政治

胡建

(西南财经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四川 成都 611130)

党的十八大以来,旗帜鲜明讲政治始终贯彻于经济社会发展的各个方面,作为党和国家重大战略部署的生态文明建设,“讲政治”显得尤为重要。习近平总书记明确提出解决生态环境问题,“既是重大经济问题,也是重大社会和政治问题”[1],把生态环境保护作为全党重大的历史使命和增进民生福祉的必要内容,强调“生态环境是关系党的使命宗旨的重大政治问题,也是关系民生的重大社会问题”[2]。习近平总书记在擘画美丽中国蓝图和推动生态文明建设的重大决策部署上,始终坚持“讲政治”的标准,将生态问题与政治问题联系起来,将生态治理上升到民生及政治层面,强调全体党员干部要自觉增强生态治理的政治意识,担负起环境保护的政治责任,从而形成关于生态政治的重要论述,凸显出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的政治智慧。新时代新征程,我们有必要深刻领悟和探究习近平总书记关于生态政治重要论述的科学内涵、生成逻辑与实践进路等问题,为推动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建成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强国、建设美丽中国注入强劲的政治动力。

一、习近平总书记关于生态政治重要论述的科学内涵

所谓生态政治,是指从政治角度对待和处理生态文明建设和生态环境保护问题,包括在生态环境治理中所坚持的政治态度、思想观点、方针政策和相关措施等,其落脚点是实现生态环境的有效治理[3]。在习近平总书记看来,生态问题即是政治问题,只有赋予生态治理鲜明的政治属性,加强生态文明建设的政治引领,才能下决心把生态环境保护好、把生态文明建设好。生态政治指标在民生、经济、法制和国际等层面的多维性决定习近平关于生态政治重要论述具有丰富的科学内涵,集中表现为习近平在生态文明建设中的政治情怀、政治眼光、政治态度和政治视野。

(一)“良好生态环境是最普惠的民生福祉”的政治情怀

生态政治在民生领域表现得最多、最明显,“良好生态环境是最普惠的民生福祉”[4]的重要论述是习近平深切真挚的政治情怀所在。进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人民愈加渴望美好舒适的生态环境。然而伴随经济社会的快速发展,物欲主义膨胀和消费主义风行附带的环境污染和生态问题成为国土之伤、百姓之痛。如何在经济社会发展的同时,满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增进民生福祉,是坚守和践行党的初心与使命的价值旨归。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秉承“人民至上”的执政理念,在实践中充分彰显其关于生态政治重要论述的民生政治情怀。

2012年12月,习近平在海南考察时指出,“良好生态环境是最公平的公共产品,是最普惠的民生福祉”[5],绿水青山和金山银山都是人民生活的重要内容,但是人民生活中没有清新的空气、清澈的水源和清洁的土地,哪怕有再多的“金山银山”,也难以填补人民心中的生态环境空缺,更无法给予人民足够的安全感和幸福感。更何况,中国在经济建设取得巨大成就的同时,在生态环境方面欠账太多,人民群众反映强烈。因此,保护生态环境是时代所需、民心所向,必须“真正下决心把环境污染治理好、把生态环境建设好,为人民创造良好生产生活环境”[6]。2016年8月,在实地考察青海生态环境的修复工作后,习近平再次强调,“生态环境破坏和污染不仅影响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而且对人民群众健康的影响已经成为一个突出的民生问题,必须下大气力解决好”[7],保护生态环境应该且必须成为提高人民生活品质、增进民生福祉的题中之义。毫无疑问,习近平自始至终明白生态问题是否能够得到有效解决,直接关系到人民群众的生命健康和生存发展,关乎经济社会的可持续发展,影响社会的和谐安定和政治的进步稳定。

习近平将自身的民生情怀深植于生态环境治理之中,将生态文明建设作为满足人民美好生活需要和解决社会主要矛盾的突破方向,多次强调“建设生态文明,关系人民福祉,关乎民族未来”[8]。因此,生态文明建设不是空喊的口号,更不是给广大人民群众开出的空头支票,而是在现实生活中人民群众真切感受到的实惠。在有效修复生态环境的同时,还为人民提供更加多元化、多样化的生态产品,真正做到“环境就是民生,青山就是美丽,蓝天也是幸福”[9],彰显了中国共产党人“生态惠民、生态利民、生态为民”[10]的责任担当。习近平总书记关于生态政治重要论述中的民生情怀,不仅是“民生无小事”的最好诠释,更体现了中国共产党人理解和解决生态问题的民生情怀与政治信心。

(二)“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政治眼光

经济社会发展不断为生态政治提供理论素材与实践检验,“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11]的生态政治重要论述蕴含着习近平高瞻远瞩的政治眼光。传统的经济发展线路为生态危机的爆发埋下隐患,接踵而至的生态问题为社会和谐稳定带来巨大挑战。如何处理好环境保护和经济发展之间的关系,实现经济发展与生态效益的统一,习近平审时度势,始终强调经济发展和生态环境保护的有机统一,赋予中国经济社会发展鲜明的生态底蕴和政治特色。

习近平主政浙江时就清楚地认识到,生态环境问题是影响高质量发展的顽疾,党和政府必须科学规划、统筹布局,全力做好生态环境保护各项工作,集中力量解决经济社会与生态环境之间的突出矛盾。这期间他首次提出“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科学论断,并以“实际行动”带动浙江省全体党员干部承担生态环境保护的政治责任,以“实际效益”为浙江省人民带来目有所见、触手可及的绿色福利。2013年9月,习近平在哈萨克斯坦纳扎尔巴耶夫大学演讲时再次对“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这一重要论断进行补充诠释,强调建设生态文明、建设美丽中国是当前中国发展的战略任务,中国人民一定会走上天蓝、地绿、水清的绿色发展道路,“我们既要绿水青山,也要金山银山。宁要绿水青山,不要金山银山,而且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12]。2020年3月,习近平到浙江省余村考察时,对当地政府绿色发展线路和方针政策给予肯定,动情地说:“余村现在取得这样的成绩,证明绿色发展的路子是对的。经济发展与环境保护不是矛盾对立的,而是辩证统一的,保护生态,生态也会回馈你。”[13]习近平之后在宁夏、陕西、甘肃等地视察和调研时也多次强调,绿水青山是大自然赠予我们的宝贵财富,各地区必须牢固树立“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绿色发展观,坚定不移地走生产发展、生活富裕、生态良好的文明发展道路。

站在唯物史观的高度,习近平“两山论”的政治眼光要求我们要辩证地处理好环境保护和经济发展之间的关系。马克思认为:“劳动的自然生产力,即劳动在无机界发现的生产力,和劳动的社会生产力一样,表现为资本的生产力。”[14]因而“自然生产力”是人类生产生活的前提条件,构成资本增值的物质基础。人类自诞生以来,就不断向自然界攫取所需的物质资料来支撑自身的生产生活,但以牺牲生态环境为代价发展经济也给自然界带来沉痛的灾难,人类因此也多次遭到自然界无情的报复和惩罚。习近平指出,人类对大自然的伤害终究会波及自身,当自然界发怒时,没有一个“施暴者”是无辜的。因此,树立“保护生态环境就是保护生产力,改善生态环境就是发展生产力”[15]的可持续发展理念无疑是生态政治的内在要求和价值旨归,也是历史必然的、现实的选择和未来的方向。

习近平的生态政治眼光肯定了自然的生态效益在人类社会经济发展过程中的基础作用,也确认了经济发展对建设美丽中国的决定作用,彰显出经济发展与生态环境保护的辩证统一性。因此,习近平“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生态政治眼光是使“绿水青山产生巨大生态效益、经济效益、社会效益”[16]的价值遵循,也是自然界永葆生机活力、国家经济发展稳中求进的行动指南。

(三)“用最严格制度最严密法治保护生态环境”的政治态度

法制建设对生态政治具有巨大的促进作用,“用最严格制度最严密法治保护生态环境”[17]的生态政治重要论述彰显习近平令行禁止的政治态度。中国共产党在关注生态环境问题伊始,就把健全和完善法律制度作为生态环境保护的一项重要任务。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反复强调要完善生态文明法治体系,从法治高度解决生态环境与经济发展之间的突出矛盾。为此,2014年中国修订了被称为史上最严厉的《中华人民共和国环境保护法》,并以《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和《中华人民共和国环境保护法》为准绳制定和完善了关于水污染防治、生物多样性保护等方面的专项法律法规,以不断完善的法律体系作为支撑,保证我国的环境保护工作贯彻执行到底。

生态文明建设讲求法制,是因为“我们的生态环境问题已经到了很严重的程度,非采取最严厉的措施不可”[18]。生态环境是人类赖以生存的必需品,没有替代品可言,如果没有更加严格的制度,我国的生态文明建设将寸步难行,美丽中国的建设也将难以实现。进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习近平积极反思西方资本主义生产方式造成生态危机的制度非善,以及过去中国传统生产方式造成生态问题的历史教训,指出必须改变以往的“唯GDP论成败”的错误观念,将绿色发展效益和生态环境损害等作为正负因子纳入地区经济社会发展的考核评价体系,追求经济发展与生态效益相得益彰。同时,习近平要求完善生态环境保护的问责机制,表示“要建立责任追究制度,我这里说的主要是对领导干部的责任追究制度”[19],对那些误判生态环境实况、武断作出决策部署,甚至漠视党和国家生态环境保护路线方针政策,造成严重社会危害的领导干部,坚持“谁主管、谁负责”的原则,依法依规问责、客观公正定责和分层分级追责。在国家资源环境的保护方面,习近平强调要完善自然资源监管体制,不论是土地资源还是海洋资源,要在自然资源的使用者和监管者相互独立、相互监督的基础上,健全产权归属制度和用途管理制度,在“谁污染谁付费、谁破坏谁修复、谁受益谁补偿”的原则下,建立和完善自然资源的治理、补偿和修复制度。

毋庸置疑,只有不断推进生态环境保护的法制化,才能够运用法制的威慑力、约束力和强制力,在全社会营造人人争做新时代生态卫士的法治环境,从而将生态文明体系的制度优势转化为治理效能的优势,不断提升国家生态治理和环境保护领域的现代化水平。党的十八大以来,在习近平“用最严格制度最严密法治保护生态环境”的政治态度指引下,我国逐步建立起具有中国特色的生态法制体系,为不断促进高质量发展和美丽中国建设提供制度保障。

(四)“共谋全球生态文明建设”的政治视野

在世界各国的联系越来越紧密的经济全球化时代,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够在日益严峻的生态危机下通过“邻避效应”独善其身。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坚持胸怀天下的政治眼光,秉承人类命运共同体理念,积极参与国际合作,推动生态良好的地球家园建设,充分彰显其“共谋全球生态文明建设”[20]的政治视野。

习近平多次在国内外重要场合强调,必须要加强国际交流合作来应对气候变化等全球性生态问题,提出“保护生态环境,应对气候变化,维护能源资源安全,是全球面临的共同挑战”[21]。这可以说是习近平作为党和国家领导人关于“共谋全球生态文明建设”政治视野的初次彰显,向全世界、全人类发起号召携手共建生态良好的地球美好家园。2015年,习近平参加气候变化巴黎大会上发表名为《携手构建合作共赢、公平合理的气候变化机制》的重要讲话,总结了世界各国同舟共济在应对气候变化时取得的非凡成就,强调如今仍然面临许多困难和挑战,世界各国必须携手努力,建立公平有效的气候变化机制。2020年9月,习近平在出席联合国多样性峰会上发表的重要讲话,强调生物多样性丧失对全人类的生存发展带来了巨大威胁,人与自然是命运共同体,加强生物多样性保护需要世界各国持续坚韧努力。

目前,全球性的生态危机已经成为阻碍人类文明进步的重要因素,各国必须和衷共济,共同构建人类的绿色家园。在习近平“共谋全球生态文明建设”的政治视野关照下,我国积极承担全球生态环境治理责任,义不容辞地加入《巴黎气候变化协定》和《生物多样性公约》等国际性环境保护公约,并发布关于“碳达峰碳中和”的工作意见和行动方案,明确时间表、路线图、施工图,并为之付出艰苦的努力。同时,中国坚决维护发展中国家的合理关切和正当利益,构筑“绿色一带一路”。中国不但宣布建立两百亿元人民币规模的南南合作基金支持广大发展中国家应对气候变化,而且表示将为非洲国家提供生态保护专项资金和培训生态保护领域专业人才,帮助非洲国家走生态良好、经济发展的可持续发展道路。

生态环境问题从来就不属于一国或一个地区的事情,它的产生与恶化是全人类共同造成的后果,必须全人类共同承担。为此,习近平在国际社会上始终坚持“共谋全球生态文明建设”的宏大视野,对全世界发出号召:“只要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同舟共济、守望相助,人类必将能够应对好全球气候环境挑战,把一个清洁美丽的世界留给子孙后代。”[22]

二、习近平总书记关于生态政治重要论述的生成逻辑

习近平总书记关于生态政治重要论述的出场有着客观条件和生成逻辑。具体而言,它是以马克思恩格斯生态政治思想为理论基石,以中国传统生态政治智慧为文化根基,借鉴了中国共产党生态政治建设的历史经验。

(一)理论基石:马克思恩格斯的生态政治思想

尽管马克思恩格斯没有关于生态政治的直接论述,但他们在研究“自然—人—社会”三者的关系时,注重生态系统与政治系统之间的互动性,为习近平总书记关于生态政治重要论述的提出提供了重要的理论指导和方法论借鉴。

第一,生态问题本质上是政治问题。在马克思恩格斯所处的时代,资本主义经历了跨越式的发展,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原本提升社会生产力、带来物质财富的机器,现在由于某种不可思议的原因正在成为生态环境恶化、人类文明蒙尘的罪恶之源,资本主义社会已经进入“文明的阴沟”。在资本逻辑的作用下,“技术的胜利,似乎是以道德的败坏为代价换来的”[23]。现代工业和科学的进步依然沦为资本家剥削自然界的工具。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资本主义社会的发展附带着人与自然关系日趋紧张的代价,错误的政治路线和政治决策造就资本主义社会生态危机、贫富差距和社会动荡,挑战着资产阶级执政的合理性、正当性和持续性,人们必须自觉地从政治的层面保护生态环境,在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基础上找到衡量政治发展与社会和谐稳定的价值标准。

第二,工人阶级是生态危机中最直接的受害者。恩格斯在实地考察英国工人状况后强调:“工人阶级的状况是当代一切社会运动的真正基础和出发点,因为它是我们目前存在的社会灾难最尖锐、最露骨的表现”[24],在生态矛盾日益激化的社会背景下,工人被资本家剥夺了生态权益,无法满足自身最基本的生活需要,忍受着巨大痛苦。毫无疑问,基于生态矛盾和社会矛盾相互交织的客观现实,底层人民和工人阶级生活在生态危机与社会危机苟合的风险时代,资本主义发展早已丧失公正性、人文性。在资本主义社会,恶劣的生存环境不断侵蚀着底层人民和无产阶级的身心健康,马克思恩格斯探明了资本主义的发展路径,认为生态问题究其本质是资产阶级追逐利益造成的重大政治问题,这体现了马克思站在无产阶级的立场上为无产阶级谋取生态权益的生态政治思想。

第三,要从政治解放中寻求生态危机解决的路径。以辩证的否定观研究马克思恩格斯的生态政治思想,会发现既然生态问题本质上是政治问题,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是造成生态危机的制度非善,那在资本主义社会中一定存在生态危机解决的政治转机。马克思恩格斯将政治解放视为达到自然解放的重要内容,是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题中之义,因而高度赞扬政治解放在解决生态危机时的价值意义,指出:“政治解放当然是一大进步;尽管它不是普遍的人的解放的最后形式,但在迄今为止的世界制度内,它是人的解放的最后形式。”[25]政治解放的基本过程和最终目的,是通过变革资本主义制度,消灭生产资料私有制,实现生产资料的全社会占有,在“两大提升”①“两大提升”,是指人的“社会提升”和“物种提升”。恩格斯提到:“只有一种有计划地生产和分配的自觉的社会生产组织,才能在社会方面把人从其余的动物中提升出来,正像一般生产曾经在物种方面把人从其余的动物中提升出来一样。”(见《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三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860页)这里分别揭示了人的“社会提升”和“物种提升”。“两大提升”的根本目的在于表现和改善“人—自然—社会”的关系,优化人的生存环境,实现自然界的整体解放和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的基础上,在共产主义社会中消除“两大异化”②“两大异化”,是指人与自然以及人与人关系的异化。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揭示“异化劳动”造成“使自然界同人异化”“使类同人相异化”(见《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56页)。在资本主义社会,“异化劳动”成为资本奴役和压迫自然界与工人的工具,造成“人与自然关系”“人与人关系”的高度紧张,资本主义生态危机的实质就是人与自然以及人与人关系的异化。,最终实现“两大和解”③“两大和解”,是指人类与自然的和解及人同本身的和解。基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造成“两大异化”的时代背景,马克思进而提出“人类与自然的和解以及人类本身的和解”(见《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24页)。马克思恩格斯强调必须以共产主义制度取代由资本逻辑支配的资本主义制度,在共产主义社会实现人与自然、人与人的双重和解,这是马克思恩格斯生态政治思想的最高价值旨归,为人类文明摆脱生态困境指明了方向。。在这个时候,“人们第一次成为自然界的自觉的和真正的主人……这是人类从必然王国进入自由王国的飞跃”[26]。

(二)文化根基:中国传统生态政治智慧

中国传统生态政治智慧是中华民族在长期实践的社会基础上形成的,集中反映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源远流长和与时俱进的特质,为习近平生态政治重要论述的产生与发展提供了深厚的精神沃土。

“天人合一”的生态认识是中国传统生态政治智慧的基本主线。把天、地、人相统一来考察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是中华文明经久不衰的精神实质。自古以来,对“天—地—人”三者关系的探讨,是中国古代哲学的一条主线,集中反映了人与自然的关系问题。从《庄子·达生》中的“天地者,万物之父母也”到张载主张人伦道德理念与自然生态认知的结合,中国古代哲学家不断追求“天人合一”的精神境界,为后世看待人与自然关系问题提供了十分重要的参考价值,成为影响习近平总书记关于生态政治重要论述形成的重要思想。

“民为邦本”的政治主张是中国传统生态政治智慧的重要命题。民本思想是中国古人治国理政的价值内涵,造就了中国古代政治独有的文化特色。“民为邦本”典出《尚书·夏书·五子之歌》,原文为“民惟邦本”,《尚书·夏书·五子之歌》中明确写道:“皇祖有训,民可近,不可下。民惟邦本,本固邦宁。”这里的“民”泛指“百姓”,“邦”即指“国家”,而想要做到“以民兴邦”,就必须将“民”视为治国理政之“本”。“民为邦本”的政治主张肯定了在不同历史时期人民在国家社会发展中的地位和作用,与马克思主义关于“人民群众是历史的创造者”这一伟大论断具有高度的历史契合性,为习近平总书记关于生态政治重要论述的产生与发展提供了坚实的文化基础。

习近平总书记关于生态政治的重要论述保持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内在活力,实现了对中国传统生态政治智慧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特别是对于生态环境,习近平更是以自身深邃的民生情怀和政治眼光,将生态环境保护作为开展民生工作的重大工程,作为检验党员干部执政成绩的价值准则,强调“我们党的执政水平和执政成效都不是由自己说了算,必须而且只能由人民来评判”[27]。

(三)重要借鉴:中国共产党生态政治建设的历史经验

注重生态环境保护,是中国共产党对现代中国发展的现实需要进行科学分析和判断基础上所作出的重要抉择,是历代中国共产党人一脉相承的优良传统。在党的百年奋斗历程中,历代中国共产党领导集体凝结和积累了生态政治建设实践与探索经验,为习近平总书记关于生态政治重要论述的产生和深化提供了重要借鉴。

在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以毛泽东为主要代表的中国共产党人首开中国社会主义生态政治建设的先河。在解决资源环境压力方面,毛泽东提出通过节育和计划生育来保障中国人口数量和质量,达到人口基数与自然资源之间的基本平衡,他明确表态“是赞成节育的,并且赞成有计划的生育的”[28],这为之后党和国家从可持续发展层面处理人口生产与社会生产之间的关系,降低经济社会发展中自然资源和社会资源的使用成本,从而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奠定了基调。同时毛泽东始终坚持中国共产党人勤俭节约和艰苦创业的精神品质,强调所有党员干部都必须保持两袖清风、奋发有为的工作作风,将勤俭治国与防治腐败有效结合,他严厉地指出:“必须注意尽一切努力最大限度地保存一切可用的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采取办法坚决地反对任何人对于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的破坏和浪费,反对大吃大喝,注意节约。”[29]勤俭节约和防治腐败相结合实际上就是从政治上强调节约资源,反对铺张浪费,从而实现可持续发展。在我国生态政治建设的孕育阶段,党和国家在生态环境保护方面取得了很大成效,但还未形成系统的法律法规和政策体系。

在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新时期,党和国家重视生态治理和环境保护的法制构建。邓小平指出,“应该集中力量制定刑法、民法、诉讼法和其他各种必要的法律”[30]来保护生态环境。1979年,我国通过并在全国试行《中华人民共和国环境保护法》,让生态环境修复和保护工作走上法治化的轨道;1982年,“保护自然资源和生态环境”被写入《中华人民共和国宪法》,为持续推进生态环境保护事业保驾护航。同时,中国于1979年成立专门负责中国森林保护工作的林业部,1982年成立负责中国国土绿化工作的中央绿化委员会,1988年成立负责国家环境保护全局工作的环境保护部(2018年改为生态环境部),从国家制度和机制的层面保障中国生态环境保护工作的有效开展和顺利实施。江泽民提倡:“加大对资源保护和合理利用的执法监察力度。对于违法审批、处置、占用土地和其他资源的,都要依法查处。”[31]对当时生态环境保护存在有法不依、执法不严和违法不究的行为起到威慑作用和约束效应。胡锦涛更是站在中华民族永续发展的历史高度,提出生态文明建设的时代要求,形成科学发展观这一重大政治理论成果,强调要将“资源消耗、环境损害、生态效益纳入经济社会发展评价体系,建立体现生态文明要求的目标体系、考核办法、奖惩机制”[32]。从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的历史来看,科学发展观为当时中国经济社会的高质量发展积蓄了强大动能,实现了生态环境保护事业的整体性跃升。总的来说,中国共产党人对于生态政治建设认识上不断转变,实践上持续深化,为习近平总书记关于生态政治重要论述的产生与发展提供了宝贵的历史经验。

三、习近平总书记关于生态政治重要论述的实践进路

“运用政治的逻辑,通过政治动员,形成社会共识,并构建生态文明体制机制,把环境治理和生态文明建设落到实处”[33],这是习近平总书记关于生态政治重要论述的落脚点和目的所在。新时代,践行习近平总书记关于生态政治重要论述,不断推进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必须在把握和认识其科学内涵与生成逻辑的基础上,从讲政治的高度,探寻生态文明建设的可行路径,推动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并开创美丽中国新局面。

(一)强化生态道德教育与生态法治意识,培育生态公民

习近平在参加首都义务植树活动时指出:“全社会都要按照党的十八大提出的建设美丽中国的要求,切实增强生态意识,切实加强生态环境保护,把我国建设成为生态环境良好的国家。”[34]当前,中国公民生态意识的培育仍存在形成起步较晚、氛围不够浓厚等问题,集中表现为“说起来重要、喊起来响亮、做起来挂空挡”的消极现象。因此,必须强化公民的生态道德教育,增强公民的生态法治意识。

一是强化公民的生态道德教育。公民作为政治生活参与的主体之一,“不重视生态环境的公民,不能算是具备现代文明意识的公民”[35]。要有效解决生态环境问题,不能仅靠党和政府的号召,必须强化公民的生态道德教育,提升公民的生态文明素养。政府、学校和家庭等要形成最基本的“生态道德共识”,确定不同层次、不同阶段、不同群体的生态道德教育目标。在教育过程中,要通过摆事实、讲道理的方式有分析、有说服力、有针对性地判断和评价公民的生态行为,循序渐进地提升公民的生态道德水平,“使人民避免单纯从工具价值的角度看待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从而为人们关心和保护自然提供“某种超越功利计算的直接的伦理依据”[36]。

二是增强公民的生态法治意识。进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新时代,我国的生态法治建设不断进步,应对生态环境问题的法律法规也逐渐完善,但离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目标要求仍然有一定差距,部分公民缺乏生态法治意识。习近平强调,“建设生态文明,首先要从改变自然、征服自然转向调整人的行为、纠正人的错误行为”[37]。因此,增强公民生态法治意识,一方面,应增强公民的守法意识。应建立一支政治强、本领高的生态环境保护铁军,高度重视环境破坏案件,对于造成生态环境损害、破坏人与自然和谐的行为予以惩处,实行最严明的法治,从而树立法治的权威,以“违法必究”来强化公民的守法意识。另一方面,应在全社会普及现行环境保护法律法规政策,增加公民生态法律知识,强化公民权利意识。在公民遇到环境权利被侵害的情况时,支持和鼓励他们采用正当措施、走合法程序维护自身的生态权益。

(二)推动形成绿色发展和绿色生活方式,实现生态发展

习近平指出:“生态环境问题归根到底是发展方式和生活方式问题。”[38]变革传统的生产方式,规范人们的生活行为,在全社会推动形成并不断巩固以绿色生产生活为主的发展方式,是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重要保障。所谓绿色发展方式,是顺应人民群众对良好环境的期待,在经济平稳运行中创造新增长点的“绿色低碳循环发展新方式”[39];而绿色生活方式,则是指老百姓简约适度、低碳健康的生活方式。在新时代以习近平总书记关于生态政治重要论述为依据,推动形成绿色发展和绿色生活方式,实现生态发展,亟须探索出一条切实可行的路径。

一是做大做强绿色经济,走可持续发展道路。绿色经济内在地可分为生态经济、循环经济和低碳经济三个重要部分。发展生态经济必须坚持“保护生态、发展经济、全面建设、综合开发”的原则,积极扶持和发展生态林业、生态旅游等生态产业,规划建设生态工业园区、生态农业园区,实现工业产业生态化和农业产业生态化,加快构建生态效益、经济增益和社会收益珠联璧合的生态产业链条。循环经济是对马克思生产力理论和物质变换思想的深化实践,马克思指出生产废料可以“再转化为同一个产业部门或另一个产业部门的新的生产要素”[40],强调其在生产、再生产过程中的重要价值。因此发展循环经济,要加强资源的综合利用,构建循环型产业体系。习近平强调发展低碳经济,“推进碳达峰碳中和是党中央经过深思熟虑作出的重大战略决策,是我们对国际社会的庄严承诺,也是推动高质量发展的内在要求”[41]。新时代发展具有中国特色的低碳经济,要协调气候变化与低碳发展的管理机制,推动能源结构、产业结构绿色低碳转型调整,将低碳经济与国内生产总值(GDP)增长挂钩,培育低碳经济领域的专业技术人才。

二是倡导健康文明的绿色生活方式。马克思、恩格斯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指出,“人们的存在就是他们的现实生活过程”[42]。人们为了满足生存发展的首要需求,不断揭开大自然神秘的“面纱”,无止境地向大自然索取“生产资料”,对自然环境造成了前所未有的破坏。“无论从哪一种观点来说,奢侈都是公众的敌人,节俭都是社会的恩人。”[43]勤俭节约、适度消费自始至终是推动形成绿色生活方式的共识。只有变革不合理、不文明的传统生活方式才能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相处,也才能拯救人类自身。因此,要发扬勤俭节约的传统美德,坚持适度消费。习近平指出,“要强化公民环境意识,倡导勤俭节约、绿色低碳消费,推广节能、节水用品和绿色环保家具、建材等,推广绿色低碳出行,鼓励引导消费者购买节能环保再生产品,推动形成节约适度、绿色低碳、文明健康的生活方式和消费模式”[44]。

(三)建立和健全生态文明制度体系,强化生态治理

习近平强调:“我国生态环境保护中存在的一些突出问题,一定程度上与体制不健全有关”[45]。因此,深入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关于生态政治重要论述,还必须建立和健全系统完备的生态文明制度体系,强化我国的生态治理。换言之,进一步建立和健全包括督察制度、补偿制度、追责制度等在内的生态文明制度体系,是习近平“用最严格制度最严密法治保护生态环境”的政治态度的生动体现,将使我国生态文明建设和美丽中国建设迈向新的高度。

一是健全和完善生态环境保护督查制度。生态环境保护督查制度是党和国家筑牢生态文明制度体系,推进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采取的一项重大举措,对于解决人民群众反映强烈的环境污染和生态环境问题,推进美丽中国建设具有十分重要的现实意义。鉴于此,必须推动构建“党政同责、一岗双责”环保体系,凝集全国上下党政干部对生态环境保护的责任意识;积极开展生态环境保护“回头看”和专项督查,严厉批评和通报为生态破坏行为“放水”等问题,有力压实各地生态环境保护工作责任;同时要保证生态环境制度的长效化,必须不断夯实和完善生态环境保护督察的制度框架,确保其程序规范、覆盖全面,明确各地方、各部门的生态环境保护责任清单,强化地方和部分生态环境保护思想认识。健全和完善生态环境督察制度,既是对生态环境保护的“工作体检”,也是“政治体检”,有利于强化党员干部的政治自觉、思想自觉和行动自觉,在落实生态环境保护督察工作中有力有效地推进生态文明建设。

二是推动实施生态补偿制度。生态补偿制度是目前在全国范围内推行试点的生态环境保护新模式,从制度层面为人民群众的“钱袋子”和“绿叶子”提供可靠保障,是生态文明体制和制度改革的重大创新。健全生态补偿制度,首先要在宏观层面建立生态补偿机制框架,各部门各地区积极出台相关政策文件,化解地区间、部门间意见分歧,统一思想理念,确定补偿范畴,细化责任义务,为生态补偿的高效实施和整体推进提供政策保障。其次要按照地区生态环境质量改善的贡献大小核算补偿资金,依托地区生态环境质量同比改善的绝对量计算补偿额度,公开数据来源、计算公式和补偿金额,同时做好下一季度或年度生态补偿资金的预算工作。最后,要以生态保护补偿制度为契机,深入推进流域、草原、湿地等自然重地绿色发展,加强污染治理与生态修复,保障生态环境逐渐向好,推进绿色产业良性发展,实现经济效益和生态效益同步提升。

三是健全和完善追责制度。习近平强调:“要大幅提高违法违规成本,对造成严重后果的要依法追究责任。”[46]因此必须以法治理念和法治方式引领生态文明追责制度建设,从生态保护红线、环境质量底线和资源利用上线“三条红线”出发健全和完善生态文明追责制度,坚决落实生态治理好环境保护责任制,对生态环境破坏严重、环境质量恶化的区域进行严肃批评、加大问责力度、树立反面典型。总的来说,健全和完善生态文明建设追责制度,是新时代环境治理走向统筹兼顾、治标治本的体现,为新时代生态文明制度体系的完善提供指引。因此,无论是普通公民还是党员干部,对任何破坏生态环境的道德败坏行为和违法乱纪举止都要坚持责任追究,按照“谁污染谁保护、谁开发谁治理”的原则,让其付出应有的代价,使生态文明的追责制度成为不可触碰的“高压线”。

(四)明确政府的生态文明建设角色,建设生态型政府

“伴随生态环境危机日益显著,党和国家对于生态文明建设的重视不断加强,转变政府发展方式逐步提上日程,生态型政府建设愈发具备现实可能。”[47]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将构建生态型政府作为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的有力保障。鉴于此,必须明确政府的生态文明建设角色,建设生态型政府。

首先,政府是生态文明建设的行政主体。政府作为国家的行政机关,享有公共行政权力,在生态环境保护的过程中与社会其他民事主体一同对生态事务进行行政管理,从而推动生态文明建设的正常运转。一方面,无论是中央人民政府还是地方各级政府,都必须将生态文明持续纳入法制化轨道,在“组织修订与环境保护有关的法律法规,在环境保护、环境监管、环境执法”[48]中增添“硬招”,在生态法制建设的过程中彰显政府的主导作用,维护和提升政府的威信,持续提升治理环境实效,在生态环境保护事业的推进中巩固和强化已取得的成绩。另一方面,政府要出台和实施与实际情况相符的环境保护政策,健全价格、财税、金融等政策,激励、引导社会各类主体积极投身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以正确的生态文明理念和思想舆论涵养社会群体精神家园,激发公民对政府生态环境保护工作的高度认同,规范和引导公民履行相关义务,实现生态型政府主导作用在公众范围内的强化和辐射,不断强化全社会对生态型政府的政治认同。

其次,政府要做生态文明建设的示范者。一是在提高政治站位中发挥先锋模范作用,全体党员干部自觉把思想和行动统一落实到习近平总书记关于生态政治重要论述上来,把生态文明建设作为最重要的政治任务来抓,对生态环境保护工作高度重视,对人民群众的生态健康高度负责。二是在认真履职尽责中发挥先锋模范作用。教育引导党员干部做好自身工作,规范自身的各种行为,如“广大党员、干部要带头履行植树义务,践行绿色低碳生活方式”[49],将自身打造为生态文明建设的最佳样本,在全社会引领社会主义生态文明建设的风尚。特别对于社会中不良的消费风气,政府要发挥先锋模范作用,带动全社会摒弃不健康的消费观念,消除消费异化现象和物欲膨胀风气的不良影响。三是在传播凝聚正能量中发挥先锋模范作用。应大力宣传各级政府的生态环境保护政策,宣传在生态环境保护事业中的先进典型和感人事迹,以感召和推动全社会形成实现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合力,进一步推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

最后,政府是“共谋全球生态文明建设”的推动者和参与者。作为全球生态治理的积极倡导者和践行者,中国政府在生态治理领域取得了显著成绩,但还需要进一步加大参与力度。一是坚持多边主义,在全球生态治理局面中讲团结、促合作,拓宽国际合作领域,增加境外合作的生态治理项目,在国际社会上争取更大的生态环境治理话语权,同时督促发达国家摈弃传统的单边主义和切实加大向广大发展中国家提供资金、技术、人才等方面的支持。二是明确在国际生态事务中的责任和义务,采取更加有力的政策和措施,提高我国在国际生态治理中的自主贡献力度,在应对气候变化和保护生物多样性等国际性生态议题中持续释放积极力量。三是高度重视国家生态安全,把生态安全作为国家总体安全布局的重要组成部分,清楚地认识到保障国家生态安全是一项具有长期性、复杂性和艰巨性的工作,建立自然保护区、国家森林公园等生态管护区域,提高防范和应对重大自然灾害和生态环境事件的应变能力,严格控制外来物种入侵,完善外来物种入侵防控机制,提升国家生态安全治理能力。

西华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硕士研究生马文涛对此文亦有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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