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卓言
外婆家的院子里,有一口小水井。
小时候,爸爸妈妈在外地工作。我跟着外公外婆,在老宅里生活。每天清晨,外公出门采购,外婆在家做饭。我形影不离地跟着外婆,在院子里的水井旁玩耍。站在水井边沿,我探头往里瞧。水井有点深,井底看不分明,但是能见到井水泛着微光。我很好奇,井底下会不会有什么东西呢。我踮起脚尖,继续往里探身。外婆看见了,放心不下,总是把我拎回来。
我又嚷着要喝水,喝井里的水,其实是想看外婆如何把井里的水打上来。外婆依着我,把木桶放下去,提上一桶清冽、甘甜的井水来。我的记忆中,木桶很大,我可以整个地坐进去。每当外婆不用水桶时,我就迫不及待地钻进桶里,坐一会儿,然后出来,再进去,又出来。
下雨的时候,雨滴落在天窗上,“噼里啪啦”作响,我觉得声音很好听。外婆把我抱到灶台上,我就托着脸看她洗菜、切菜,看她用从水井里打上来的水煲汤。汤煮开了,罐盖儿的细孔中喷出一道气柱,“噗噗”有声。汤的香气逐渐弥漫,我伸着小脑袋,贪婪地闻了又闻。
那时候的外婆,头发乌亮乌亮,腰杆也是笔直的,系一条围裙,十分干练,充满活力。她总是麻利地做着家务,特别是抓住菜刀,三下两下就把菜切好了。我则是瞪大眼睛,敬佩地望着外婆。
后来,爸爸妈妈把我带到大城市读书。许久没有回老家,只能跟外公外婆视频通话,了解他们的近况,有时也会看看那口水井。手机屏幕上,水井还是那样敦实,搭砌的青石砖上,布满绿色苔藓,仿佛无声地诉说着岁月沧桑、世事变幻。
又过了几年,终于有了回老家的机会。当我推开那座老屋的木门,只听得“吱”的一声,又让我想起童年时候在这里听到的各种声音、经历的各种事。
外公外婆早就等候在门口,一见到我就上来抱着我,说“又长高了啊”“是不是瘦了些”之类的话。猛然间,我觉得他们不像从前了。以前,他们一只手就能提起我;而现在,外公外婆跟我说话,都要“仰视”我才行。
进了院子,我又见到了那口水井。我发现,水井没有那么大,就连那只提水的木桶,也显得很小很小。外婆又忙着为我做好吃的。灶台前,外婆用的依旧是我小时候就在用的菜刀和砧板。但是我发现,曾经干练的外婆,动作已经不那么利索了,她的鬓间有了不少白发。只见她踮起脚,用手压在菜刀上,似乎有些吃力的样子。没一会儿,就放下菜刀,又站起来甩甩手……
我站起来,拿过菜刀帮她切菜。她又笑起来,叉着腰,说了句“还是年轻好啊”。我别过头去,眼眶有些湿润。什么都变了,什么也没变。水井还是那口水井,外婆还是我的外婆。但是,有什么遗落在了岁月的至深处,而且无法找回。变化的又是什么呢?
水井小,天地大。外婆老了,我长大了。
‖广东深圳市桂园中学‖指导教师:陈冬平
吉吉工作室J I J I G O N G Z U O S H I
作者以一口水井為线索,把成长中的点点滴滴串联起来,在前后的对照描写中,令人感慨岁月的沧桑,亦感恩亲情的浓重。小时候,那口水井给了“我”太多乐趣:小小的“我”总想站在井边瞧瞧水里的世界,总喜欢坐在大大的木桶里,总喜欢喝那甘甜清冽的井水……彼时,外婆身体健朗,充满活力,守着“我”,守着这片乐园,“我”的童年时代满是温暖与快乐。
如今,故地重游,那口水井依然敦实如初,而外婆却不复当年。她做饭的动作不再干练,她鬓间的白发越来越多,她的力气越来越小,她的记性越来越差……记忆中的一切和现实种种都合不上拍,这种强烈的对比令作者潸然泪下,也令我们感动不已——亲人终究会老去,我们终究会长大,往后余生,我们也要放慢脚步,跟上他们的节奏,一如儿时他们照顾我们那般,对他们多点陪伴,多点耐心,不让自己留下遗憾。
【适用文题】变与不变;有你陪伴的日子;藏在心底的声音……(高明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