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尘
你这真理的养子,或者
时间的杯子溢出灰烬般的歌
金顶上的霞光,是佛的发丝散飞
你这羊皮卷的遗失,或者
青草和白雪在酥油茶里舞动的盛典
山坡上的牛羊,是时间之冰融化后的波浪
——题记
金刚之手被一抹微笑护佑在唐卡的海洋:青
飞舞在垭口的哈达焐热慈悲之水的源头:海
我們互相打量对方的童年
中间,青稞像硬币发光
流水带着贫困面具,穿越在青与海之间
匍匐的脚步,叙述着生命的美好
水声齐鸣:下一个春天的花一定更多
下一座山冈,安放着更甜的梦
悬空的子宫,沸腾着牦牛的童年
雪线,承接星空垂下的吻
我行走在春天和青草合写的书页里
身后拖着月光的背影
花儿,在楚玛尔河清洗喉道
隔着酒碗,一捆青稞醉倒在羽毛旁
谁在海螺的梦里等我
酥油的海洋中,灯如鲜花
朝圣者,丈量着时间
清扫绛红色地图上的烟火之气
掉在地上的星,寻找陨石的血
多像一滴青稞酒,回不到山坡上的童年
高车,碾过阿尔金山的阳光
驾驭者说:看,美好时光如期到来!
长云如袍,大地感知温热
执镰者望见,遍野的故事等待收割
星星可以掉进湖中
出走的少年,将梦挂在菩提树梢
《青海之书》里飘满盐的味道
那是文成公主的泪,铺设的唐蕃古道
那时,唐古拉山是一孔针眼
吐蕃的戎行蜜蜂般穿过
如今,一趟趟火车
铁鸟般飞速奔跑在雪的惊讶里
那时,吐谷浑从军者以月光为铠甲
在祁连山的温床上,繁衍子嗣
如今,他们的墓葬漫山遍野
成了柴达木之春的笑脸
那时,唐古特递来一把巨大的冰刀
剑与弩,是他们搭在马背两边的口粮
如今,地下尽是生锈的塔
装葬的经书,唱起招魂曲
唉,这些说不尽的战事或王朝
像遍地的牦牛粪,被牧民捡回
绛红色的背影,来去如风
在江河间传送佛的话和意
库库淖尔,世上最大的青色驿站
我只记取了一个名字:仓央嘉措!
两个圣徒隔着300年时光对谈
今夜,其余的人都是多余
仓央嘉措:你把手探进波涛里
唐兀特少年:我带着虚荣返回人间
我们把春天当成站台,就此告别
铁轨被捻成两条灰烬,燃向远方
在青海,我能避开头顶的一缕阳光
却挡不住一条河流的召唤
离开青海,我能保持籍贯
走一步,昆仑山的积雪就多了一层
群峰的指缝间飞出江河的童年
牦牛,是岩石间走动的皱纹
从牧帐里走出,我才知道
一杯酥油茶,让人间少一头牦牛
鹰把肚皮贴在云的唇边
时间,是青稞最好的听众
大雾卷走肃穆的礼仪,我才知道
一场天葬,天空就为鹰老一次
雪花,被酿成春天的泡沫
提亲的使者跑在时光前
从长安走到拉萨,我才知道
一场和亲,古道上的盐缝里塞满泪水
青海,把她藏在一枚蓝色的念珠里
以昆仑山脖颈上的那枚痣,命名站台
把她缝在一件绛红色的袈裟上
穿州过府,讲经说法或收徒筑塔
青海,在合适与夜空高谈的牧场
青草做笔,蘸着星光
在合适书写岩画的童年里
清洗江河朝天空露出的牙齿
所谓唐古拉,一条吹落的哈达
所谓楚玛尔,一缕跌倒的桑烟
唐古拉和楚玛尔相遇的地方
骑着白马的芦苇闯入了冰雪的脐眼
所谓青海,牵起康巴汉子和安多女子的手
所谓高原,是积雪下储存着失传千年的手艺
在青海,我替天空保留雪的唇印
告别青海,任何一行足迹都是
埋在心里的那封信的邮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