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共同性引领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建设

2023-07-28 20:41朱永梅陈金龙
关键词:共同性精神家园共同体

朱永梅 陈金龙

(1.西南民族大学 中华民族共同体学院,四川 成都 610041;2.西南民族大学 教师教学发展中心,四川 成都 610041)

建设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实质是构筑中华民族文化共同体、精神共同体和价值共同体的过程。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民族工作会议上强调,“要把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作为党的民族工作的主线”,“按照增进共同性的方向改进民族工作”,“必须构筑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1]。这些论述是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民族理论的重要发展,为建设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指明了方向。

学界对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的讨论集中于内涵、内容、意义、现实举措(1)相关成果主要包括:来仪、杨莹慧的《再论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的内涵及现实意义》,载《西南民族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9年第1期;严春友的《“精神家园”综论》,载《太原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年第1期;刘吉昌、曾醒等的《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及其构筑原则和路径》,载《黑龙江民族丛刊》,2022年第2期。,较少着眼于精神家园所属的主体层面的研究。而从国家建设、中华民族认同、中华文化认同、精神家园和中华民族共同体关系等视阈探讨精神家园建设的研究(2)相关成果主要包括:青觉的《从政治凝聚到心灵认同:新时代各民族共有精神家园建设——基于国家的分析视角》,载《西北师大学报》(社会科学版)2021年第1期;郝亚明的《中华民族认同: 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的建设目标》,载《广西民族研究》2011年第1期;马俊毅的《国家建构与各民族共有精神家园建设——基于统一多民族国家建构中国话语的理论分析》,载《中央民族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9年第5期。,则给本文相关思考提供了启示。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是个复合词,既是精神文化建设的需求,也是中华民族实体发展的产物。本文以厘清“谁的精神家园”为逻辑起点,由中华民族的整体性探讨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的共同性方向和宏观建设路径。

一、中华民族的整体性发展和话语演进

精神家园是个宏大且模糊的语义系统,主体可指向个体、家庭、民族、国家甚至全人类等不同的存在。在建设某一层次的精神家园时,只有明晰它的主体形态和基本属性,才能确定其价值系统和建设导向。中华民族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中华民族的共同性和由此汇聚的中华民族整体格局及内在关系是建设精神家园的逻辑起点。

1.中华民族共同性增长。中华民族的整体性发展源于各民族在漫长历史长河中的共同性增长。共同性一般被理解为共同因素。谷苞曾以历史性视角指出,中华民族的共同性是相对于各民族独有的鲜明的民族特点与特长而言的“多民族所共有的共同之点”[2]。中华民族自成一体的地理疆域是基础,形成了中华各民族生存发展的分布格局,是各民族内向性交互式发展的独特地理空间。“大一统”的政治思想及政治实践为中华民族共同体形成提供了稳定的政治支撑。差异化的地域地理条件产生了不同的经济生产类型,以农耕和游牧为代表的各民族经济相互依存、互补互惠,绢马交易、茶马互市为代表的物质交换促进各民族经济发展和紧密联系。文化上,各民族互鉴融通共创共享中华文化,汇聚成具有共同特质和认同的中华民族文化符号体系和意义模式。中华文化作为各民族共有精神成果的结晶已成为共识。各民族在历史上共同奋斗,共同抵御外侮,命运一体。共同捍卫内部团结统一,在迁徙移居过程中交流融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相学习和吸收优点特长,增进了中华民族的共同性,共同心理素质逐步形成。中华民族的整体性逐步发展,内在聚合力持续增强。

中华民族的共同因素也可以理解为“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生活诸方面形成的共同性”[3]。新中国成立以来,各民族共同性快速增多。通过民主改革和社会主义改造,在全国范围内建立了社会主义制度。改革开放之后,市场经济使全国统一市场得以形成,地区之间的联系越来越紧密。工业化、城镇化进程加快、交通环境的大幅改善和交通工具的变革、旅游业发展使人员流动迅捷。伴随着教育质量提高和年轻人文化素养提升,政策推动型和自发型跨区域教育、就业和生活常态化,各民族大流动大融居的分布格局、互嵌式居住格局和共居共学共事共乐的社区环境持续推进并完善,社会生活日益联结互动为一个整体。互联网时代传播媒介的创新引发信息爆炸式共享,交流空间实现即时延伸和社会互动的异地联动,大大消除了刻板印象,增进了民族之间、地区之间理解。围绕各种媒介传播的话题热点、热议、热搜,公众参与度极高,相关部门处置情况受到广泛关注监督,党和政府的快速及时正确回应推动了人民民主和社会公平正义,同时也促使国家认同和政府信任提升。社会主义意识形态文化和主流价值观念更加便捷地传播和交流,主流话语和正能量宣传使各民族意识观念和思维习惯在互相学习提升中日益趋同,为中华民族的共同性深入发展奠定了基础。

2.中华民族整体格局的话语演进。中华民族的整体性发展也体现在话语范畴。20世纪初梁启超提出中华民族概念,在内涵指向上,学界基本认同其经历了从“小民族”到“大民族”,或者说从“汉族”向“中国境内的所有民族”的转向[4]。黄兴涛认为,“九一八”事件之后,强调民族共同体之整体性和统一性的中华民族概念成为国内政治主导舆论,也得到了少数民族精英人士的有力呼应[5]。但是,这一概念的学术争议并没有结束。1939年“中华民族是一个”的整体论坚持,和不应“文化、语言、体质求混一”[6]的人类学视角之间的争辩,都说明了对中华民族认识过程中的学科分野和立场差异。新中国成立初期,党和政府为摸清民族地区和少数民族实际情况,打破民族隔阂,改善民族关系,巩固边疆稳定和国防安全,打击敌对势力,“迫切需要的是了解少数民族的社会历史,由此而产生的民族研究实际上成为不包括汉族在内的少数民族研究”[7]。据此实施了系列民族政策,实现了少数民族群众对新中国的政治认同。正如毛泽东所言:“他们加入了中华民族这个大家庭,就是在政治上帮助了汉族。少数民族和汉族团结在一起了,全国人民都高兴。”[8]改革开放以来,一方面中西方学术思想交流加深,另一方面,“中国传统的多民族统一国家思想与来自西方的近代民族国家思想之间存在一个巨大的鸿沟,西方思想的导入带来了许多棘手的民族与国家之间的关系问题”[9]。由此容易引发产生话语阐释的盲点和误区。1988年,费孝通在长期的学术思考和实践积累的基础上,提出了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理论,明确界定了中华民族和各民族两个结构层次,即中华民族“一体”和56个民族“多元”[10]。这一理论获得了广泛的接受,开启了“从中华民族整体格局与视野来开展我国民族研究的思路”[11]。结合费孝通改革开放以来的学术反思历程,“多元一体”格局意在凸显“一体”,提升中华民族的话语地位。此后,为进一步整合不同结构层次的民族概念,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创新性地提出了中华民族共同体这一概念。2021年中央民族工作会议上,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们党强调中华民族大家庭、中华民族共同体、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等理念”[1],并将之作为“与时俱进贯彻党的民族理论和民族政策”[1]的重要内容,再次强调“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这一新时代党的民族工作的主线,反复确认了中华民族整体格局的主导话语回归和创新性发展。

3.中华民族内在关系整合。在中华民族共同体内在关系认知上,如何正确认识“多元”和“一体”的关系事关重大。有学者提出:“不能太强调多元而不强调一体,我们不能太强调单个民族的权力、资源和利益,而不去强调国家和人民的共同利益、共同意识。”[12]王希恩主张多元一体是一个哲学理念,要认识到“这个哲学理念的可贵性,将其上升到一种民族观,一种文化观……要从国家统一和民族团结的意义上去多做思考”[13]。2019年,习近平总书记阐释的“我们辽阔的疆域是各民族共同开拓的”等“四个共同”理论中,“我们”这一明确指向“一体”的代词被前置,更加突出了“一体”对“多元”的统领,改变了过去“各民族共同开拓祖国的疆域”的传统表述,意味深长。2021年中央民族工作会议上,习近平总书记进一步提出“按照增进共同性的方向改进民族工作”,并通过四对重要关系进一步明确了多元一体关系位次,要求处理好“共同性和差异性”“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和各民族意识”“中华文化和各民族文化”等关系。这一系列重要论断,包括“引导各民族始终把中华民族利益放在首位,本民族意识要服从和服务于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中华文化是主干,各民族文化是枝叶”[1]等表述,明确了认同的层次,体现了鲜明的国家观、民族观、文化观教育的一体首要原则。

正确认识“一体”与“多元”的关系,就是要以整体论看待民族关系,具体表现在以下四个方面。首先,明确“一体”与“多元”并非对立关系,而是“中华民族是高层,56个民族是基层”[14]。讲中华民族不讲各民族,讲各民族不讲中华民族都有失偏颇[15]。民族理论话语表述中不能顾此失彼,不同层次的民族认同可以并行不悖。其次,“一体”贯穿着“多元”,不能将中华民族简单理解为容纳各民族的口袋。中华民族是一个不可分割的、内在密切联系的有机整体,一体是发展的主线和方向。再次,“多元”是丰富“一体”的要素和动力。强调“一体”不代表忽视“多元”,要处理好共同性和差异性的关系,以“增进共同性、尊重和包容差异性”作为民族工作的重要原则,“在实现好中华民族共同体整体利益进程中实现好各民族具体利益”[1]。最后,以“家庭论”整合中华民族共同体内在关系。习近平总书记曾指出:“在我国,形象地说,中华民族与各民族的关系,是一个大家庭与家庭成员的关系;各民族之间的关系,是一个大家庭里不同成员间的关系。”[15]这一表述完整呈现了中华民族共同体内在关系结构,特别强调了中华民族和各民族之间的关系,改变了长期以来国内民族关系表述上特别重视各民族之间关系的单一向度。

二、中华民族整体性和共有精神家园建设的关系

中华民族整体性作为中华民族实体的内在性质和发展方向,规约了共有精神家园发展的方向;精神家园的共同性发展有益于维护共同体的有机发展。二者共建互构。

1.马克思主义理论基点。关于实体与精神的关系。一方面,马克思主张实体决定精神。他赞同黑格尔哲学的基本论断是“实体即主体”,精神是从实体中生发出来的,即实体的主体性的主张。但是马克思批驳了黑格尔精神至上的唯心主义学说,发展了唯物论主张。他认为:“人们的想象、思维、精神交往在这里还是人们物质行动的直接产物。表现在某一民族的政治、法律、道德、宗教、形而上学等的语言中的精神生产也是这样。人们是自己的观念、思想等等的生产者。”[16]524马克思还通过一系列论述反复确证这一主张:“意识在任何时候都只能是被意识到了的存在,而人们的存在就是他们的现实生活过程。”[16]525“德国哲学从天国降到人间;和它完全相反,这里我们是从人间升到天国……前一种考察方法从意识出发,把意识看做是有生命的个人。后一种符合现实生活的考察方法则从现实的、有生命的个人本身出发,把意识仅仅看做是他们的意识。”[16]525另一方面,马克思也主张精神的能动性,反对费尔巴哈“停留于抽象的人”,将对象“只是从客体的或者直观的形式去理解,而不是把它们当做感性的人的活动,当做实践去理解,不是从主体方面去理解”[16]499,从而忽视了人的意识的主观能动性。总之,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两者也是相互交织、不可分离的。在《德意志意识形态》中,马克思主张:“思想、观念、意识的生产最初是直接与人们的物质活动,与人们的物质交往,与现实生活的语言交织在一起的。”[16]524

关于共同体的一致性问题。马克思在分析鲍威尔提出的犹太人问题时指出,“对待国家也只能按照犹太人的方式即把国家看成一种异己的东西,把自己想象中的民族跟现实的民族对立起来,把自己幻想的法律跟现实的法律对立起来”[16]22。马克思认为,资产阶级国家建立在私有制、信仰、出身、等级差别等差异的基础上,并试图以形式平等忽略这些差异,以打造政治国家的普遍性。这样做的后果却是“人不仅在思想中,在意识中,而且在现实中,在生活中,都过着双重的生活”[16]30。即政治共同体的生活和市民社会的生活,二者之间的分裂,以及个体在追求财产、平等、安全时的排他性、分隔性,使个体沦为工具,成为“异己力量的玩物”。马克思称之为“虚幻的共同体”。改变的必要条件是现实的个人以类存在物的整体生活,并自觉到这种整体的社会力量,建立共同体的思维方式。人的普遍意识是现实共同体的纽带。马克思指出,人的本质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且只能理解为“一种内在的、无声的、把许多个人自然地联系起来的普遍性”[16]501。

2.中华民族共同体规定精神家园的共同性方向。“一个实存的持存或实体,乃是一种自身一致性”[17],这种一致性需要人的意识和思维不断对其抽象和确认,也需要不断消解内在的否定性,以巩固实体之所以成为自身的内在的单纯性。共同体作为一个实体,也必须维持其内在的一致性。滕尼斯一再强调共同体的生活是亲密的、单纯的,人们之间应该休戚与共、同甘共苦,积极的关系应该成为群体关系“多数中的统一,或者统一中的多数”[18]52,“关系本身即结合,或者被理解为现实的和有机的生命”[18]52,他将其视作共同体的本质。也就是说,正是由于共同体中处于主流的积极关系构筑了共同体的有机协调性,是共同体的灵魂所在,而仅仅以目的性、利益性为纽带构建的只能称之为普遍的、机械的社会。勒南认为“国族的本质恰恰在于所有个体人都拥有许多共同的东西”[19]。有学者引证齐格蒙特·鲍曼关于“共同体的一致性是由其同质性、共同性所构成的”的观点,进一步引申认为“共同性问题是任何共同体形成与维持的首要基础所在”[20]。这些观念说明共同性是共同体的基本属性,或者说是其本质。我们之所以称一些人群共同体为民族共同体,而不把历史上一些松散的人群集合视作民族,其内在原因就在于共同体内在密不可分的联系,关键在于其中的共同性要素,包括共同的制度性和非制度化要素,如共同的主流文化、共同的历史进程记忆、共同的价值观念、共同意愿、共同意识等纽带。可见,内在的一致性、共同性对于中华民族共同体发展的重要性,尤其是情感和精神领域的共同性对于共同体的发展具有更加深远的意义。

从中华民族的发展历程看,费孝通提出了自在和自觉的中华民族形成两阶段说,并认为自觉的中华民族是近代以来中国和西方列强对抗过程中出现的。有学者进一步指出,正是因为中华民族自觉意识形成的主要推动力来自外部,“内在力量和凝聚因素并未随之全面系统地建立起来。这既是近现代以来中国边疆危机的内在根源,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中华民族共同性生长迟滞的根源所在”[20]。十八大以来,党中央提出“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可理解为中华民族发展的第三个阶段,标志着中华民族主动自为发展的新阶段,是中华民族实体及概念自我建设和自我完善的深化,致力于建设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内聚力。基于本体论和家园的场域性质,中华民族共同体的提出明晰了“谁的精神家园”这一基本体认和边界设定,为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建设夯实了坚实的基础。

3.精神家园的共同性发展有益于实体建设。以共同性引领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建设,有助于从精神层面建设中华民族共同体实体。恩格斯在《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中论证国家起源是社会组织和机构伴随着生产发展和地域迁徙,逐步脱离血亲联系,私有财产、阶级对立和公共权力发展的结果。与之相对应,民族的不断自我建构则是找寻和重建人类组织失落的柔性情感。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的建设更像是逐渐找寻“集体的精神”“彼此的亲情”的过程。滕尼斯认为,精神共同体是血缘共同体和地缘共同体发展的高级形式,它是“心灵生活的相互关系……为真正的人的和最高形式的共同体”[18]65。习近平总书记关于加强和改进民族工作的重要思想中对精神家园建设要求为:“必须构筑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使各民族人心归聚、精神相依,形成人心凝聚、团结奋进的强大精神纽带。”[1]这就要求我们从精神层面增进中华民族共同体的内聚力。当前,民族工作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为主线,从意识铸牢的视角建设实体。唯有将共同的社会主义意识形态文化、中华传统文化、时代精神等内化为每个人的“意识习惯”,或者说成为我们的文化习俗、思考样式,才能构筑全体成员精神上的“家园感”与“一体感”,进而通过这一精神连接上升为对中华民族共同体的体认。

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的共同性建设有益于消解社会离心力。精神家园的层次性使每一个层面的精神家园有相应的价值捍卫和思维特质,差异化的特质决定了它们并不一定都能指向团结凝聚。例如,很难说那种特别突出个性的个体或者民族精神诉求就一定有利于整体。霍布斯鲍姆研究发现:“苏格兰人聚集在一起颂扬其民族特性时……他们穿用格子呢做的苏格兰褶裙……沉溺于音乐时,其乐器是风笛。”[21]他们将之归于古代的遗风,其实这些是与英格兰合并以后才发展起来的。单一民族的特定文化话语可能用于强化风俗、服饰等特色,多元和差异需要尊重,国家立场更需要捍卫。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民族精神话语可以强化和激发对共同的国家归属、政治制度和社会核心价值的热爱。突出中华民族共有精神特质有助于国内56个民族单元跨越单一民族认同,强化中华民族认同,这是国家层面应做的教育引导。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的整体性建设导向将进一步完善统一多民族国家的意识结构构造,弥合因民族分野、经济和社会分化产生的离心力和对抗性。

三、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共同性建设的历史和现实维度

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的共同性指中华民族共同体精神文化中的共同性,或者说中华民族的共同精神要素。新时代全面推进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建设需要多措并举:强化“五个认同”教育;弘扬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中华民族精神;培育和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树立和突出各民族共享的中华文化符号和中华民族形象;使用国家通用语言文字,搭建促进各民族沟通的语言桥梁;引导各族群众在思想观念、精神情趣、生活方式上向现代化迈进。这些措施的共同特点在于坚持整体论的文化治理理念,以国家原则重新整合民族团结教育,避免碎片化和分散化思维,重塑一体的教育模式。总体而言,精神家园意蕴的民族“是一个灵魂,一种精神原则。有两样东西构成了这个灵魂……一样东西是共同拥有的丰富记忆遗产;另一样是当下的共识”[19]。

1.坚持正确的中华民族历史观。2021年中央民族工作会议强调:“坚持正确的中华民族历史观,增强对中华民族的认同感和自豪感。”[1]这是精神家园共同性建设的历史维度。中华民族悠久的历史积淀了深沉的民族精神。科学认识中华民族发展历程,树立整体化的历史意识,是建设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的重要内容。

坚持“四个共同”理论立场,加强理论学习。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四个共同”理论贯彻了马克思主义具体、客观、以人民群众为本的唯物史观,是中华民族共同性的精准诠释。它不仅是一个系统的理论,更是一种方法论指导。以整体论思维看待中国历史,以各民族联系互动的整体视角正确看待历史进程,阐明了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格局形成的客观历史性。中华民族多元一体是先人们留下的丰厚历史遗产,各民族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共创共享了中华疆域、历史、文化和精神。“四个共同”说明了历史与民族精神的重要关系。其中,特别增加了“我们伟大的精神是各民族共同培育的”这一维度,突出了中华民族文化精神形成的历史事实和历史积淀。在共同的历史奋斗进程中,在命运一体、福祸相依的历史经验和记忆中,各民族共同熔铸了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伟大中华民族精神。精神家园的厚重感来自于其传统底蕴,源于历史的积淀与传承。例如,爱国主义的关键是对统一团结的执着,统一团结是各民族历史上主动选择的结果。“无论哪个民族入主中原,都以统一天下为己任,都以中华文化的正统自居。”[22]大一统是历史上中华民族精神的主流体现。即使在历史上的分裂时期,“这种分裂和分散并不妨碍统一意识的存在,而且有时这种统一的意识反映很强烈”[23]。此外,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许多诸如整体观、辩证法、追本溯源、和合包容、孝廉慈爱、自强不息等优秀特质,是中华民族悠久的历史传统,也是各民族共同的精神追求。建设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必须以历史的视角追溯其源头,以客观全面的观点看待中国历史和民族历史,以联系发展、系统整体的方法论看待历史上的民族互动,准确把握各民族发展的主流。只有树立中华历史自信和自豪感,才能建立中华文化自信和文化认同,才能培育中华民族自豪感和认同感。正是由于看清楚中华民族精神家园的共同性历史,彰往而察来,才能看清楚其发展的共同性方向。

坚持整体论的历史叙事,防止割裂性认识和表达民族历史。在漫长的历史长河和思想传承中,各民族哲学伦理思想互鉴互动、语言文学交流交融、艺术成就融汇共享、科技文化共建共进,共同成就了中华文化的历史底蕴,包含着许许多多动人的历史叙事。在讲故事和听故事的共鸣中,强化了各民族“休戚与共、荣辱与共、生死与共、命运与共”的历史记忆和情感体验,传播着对中华民族精神家园的热爱、依恋和归属的认同情愫。正确地再现历史仍然是今天培育民族精神的重要渠道。这就要求我们在进行民族领域的历史叙事时,必须建构各民族相互联结的中华民族整体历史观,而不能只是单一民族的历史叙述。正如费孝通对他本人民族研究经历和思考后提出的学术自觉:“中国的特点,事实上少数民族是离不开汉族的,如果撇开汉族,以任何少数民族为中心来编写他的历史很难周全。”[14]叙事重在以人文化、感性的力量影响人,以小事件见大趋势,以局部看主流,传递各民族历史上亲密互动的情感温度。运用神话、传说、故事、史书、古迹、文物、图片、数据等各种叙事形式具象化讲清楚中华民族的共同性,建立正确的中华民族历史观,强化突出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历史叙事模式。

从差异性洞见共同性。强调共同性不是要否认差异性,而是要防止过度差异化,坚持一体化的发展趋势。中华民族共同性易被简单理解为意识形态的一致性,这一观点并不全面。众多特色鲜明的民俗节日实际上是地域文化,为多民族共创共享,如火把节、三月三等。即使是绚丽多彩的民族传统服饰、器具、饮食也都内隐各民族生活空间交叠互动的历史过往,有着丰富的民族交融印记。同时,许多特有民俗节日蕴含着爱国团结的精神传统,如土家族的赶年节、锡伯族的西迁节都源于忠诚爱国的感人事迹。正是各民族共同的家国情怀与日常生活交往,成就了共同体的鲜活发展。随着历史演进和交流频次密度提升,各民族的差异性不断演化成共同性,共同性也烙上民族符号,共同性和差异性交织汇聚。因此,应辩证灵活看待共同性和差异性的关系,全面认识中华民族自在自觉发展的历史。

2.增进理想、信念、情感、文化上的团结统一。这是党加强和改进民族工作重要思想中“十二个必须”的一个方面,意在通过更加密切的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增进理想信念、情感和文化的统一。交往交流交融是增进共同性的现实方式。交往可以破除区隔、密切互动;交流重在吸收借鉴、互通有无;交融喻意以交往交流实现民族关系的水乳交融、浑然一体。通过以下重点措施,可以构建一个整体性的精神文化生活方式。

构建理想信念的共识。理想信念是精神家园中的目标层次。坚定的理想信念是中华民族百折不挠、自强不息的支撑,也是中华文化延绵不绝、历久弥新的进取性因素。共同理想信念生发于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宏伟事业,各民族因之构筑成“愿景”共同体,聚合人们的共识,激扬前进的力量,抵御外来杂音干扰,阻止社会成员追求与之背道而驰的目标而导致的社会冲突。一致的理想信念还可以引导我们对要做什么、能做什么设定基本立场。信念是因理想而产生的并用以维系组织体系的观念;信念是对理想的笃定坚信,生发行动动机和意愿,是引领行动的指南。这要求全体人民树立一致的理想信念,这种理想信念不仅基于过去共同团结奋斗而共享的荣耀时刻,也基于曾经共同由苦难走向幸福的信赖。

建设相亲相厚的情感纽带。精神家园是情感世界和心理过程的产物。虽然精神家园包括多个维度的内涵,但是热爱、向往等发自灵魂深处的心灵皈依是家园之所以成为家园的情感纽带。建设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离不开民族关系的亲密互动。中国古代伦理本位社会形成了“相与之情厚”[24]59的重情义的传统。梁漱溟认为,“伦理关系,即是情谊关系,亦即是其相互间的一种义务关系。所贵乎人者,在不失此情与义”[24]62。向外推展,则指向《礼记·礼运》描述的“以天下为一家,以中国为一人”的境界。新中国成立以来,民族政策和民族关系始终秉承亲密互助的原则。对口支援和差别化的经济发展政策,诸如西部大开发、东西部扶贫协作、扶持人口较少民族发展规划、兴边富民行动规划等等都基于民族之间亲密互助的政策逻辑。民族关系的表述也始终体现民族间的亲缘传统。新中国成立初期,我国民族关系表述为各民族平等团结友爱,20世纪末提出的“三个离不开”更进一步强调了我国民族关系的亲密性。本世纪以来,“平等团结互助和谐”被确认为社会主义民族关系的本质特征并于2018年入宪。习近平总书记则以生动的“家庭论”比拟民族关系,和谐亲密的关系哲学一以贯之。对个体而言,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的情感取向正是反映在如何处理自我与他人、个体与民族、民族与国家之间的关系上,必须做到习近平总书记在2021年中央民族工作会议要求的“始终把中华民族利益放在首位,本民族意识要服从和服务于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同时要在实现好中华民族共同体整体利益进程中实现好各民族具体利益”[1]。这就要正确把握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和各民族意识的关系,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才可以做到共同利益至上的物质帮扶和收获友善感恩的精神满足,营造良好的大家庭关系,最终表现为每个中国人为维护国家利益团结奋斗的行动意愿和奉献精神。

实现文化上的团结统一,增强中华文化认同。中华文化是各民族的共性文化。文化认同作为最深层次的认同,最重要的是建设全体民众的中华文化认同。由于民族结构的分层,文化认同涉及到不同层次,认同关系的调适非常重要。中国古代道统和政统密不可分,中央王朝主流文化的式微标志着政治衰败和国家灭亡,故而《礼记·礼运》有“故坏国丧家之人,必先去其礼”之说。周王朝的崩溃亦被儒家认为是周礼“礼崩乐坏”的结果。汪文学认为:“一部中国古代政治兴衰史,就是一部礼仁文化的演变史。”[25]当前,在统一的多民族国家视阈下,正确的文化观至少包括两层涵义。一是要树立“我们灿烂的文化是各民族共同创造的”的历史观、民族观和文化观。多元一体是中华文化发展的优势,肯定各民族推动中华文化发展和进步的作用,这是马克思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立场,也符合我国民族平等团结的基本政策。二是要正确把握中华文化和各民族文化的关系,牢固确立对中华文化的认同,清醒地认识到“中华文化是主干,各民族文化是枝叶,根深干壮才能枝繁叶茂”[1]。中华民族是个文化共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中华文化的发展繁荣为各民族文化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开拓了更加广阔的空间。各民族文化只有在交流互鉴中相互吸收、相得益彰,才符合文化发展的历史规律。将本民族文化自外于中华文化,无疑是偏离了正常的和正确的发展轨道。个体文化忠诚和归属指向应避免简单还原论,单一文化认同和实体化对照产生的唯一身份认同,可能导致局部与整体的对立和冲突。当前,构筑中华民族共有精神家园的意义在于加强和巩固一体的精神力量,共同性的增多能够带来认同力量的增强,减少过度差异化引发的张力甚至冲突,更好地实现各民族守望相助、手足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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