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珉
芡,有的露在水上,也有的潜在水下,就像睡莲一样……母亲闽南老家的亲人捎来了一布袋沉甸甸的野生芡实。起初我不知道是何物,母亲解释是芡实,在沟渠池沼,都有野生芡实的存在。我细细端详:八只肥头肥脑、肉包大的个头。我诧异道:“怎么吃?”母亲笑:“你要是没事,就跟我剥着玩。”芡实是泉州出产的药材之一,以前老中医在处方上常写:泉芡实。老家人说:“附近超市不一定买得到,都是他们亲手摘的!”
我冲母亲会心一笑,按部就班,学她的样子,扯开瓣,逐粒抠出,很是费劲,芡实顺溜滑手,不是偷溜出篮筐,要不就是跳出水池外。囊壳上粘着一层皮,她便用水反复冲洗,还用手反复搓捏。一番劳作,两小时不知不觉从指间溜走,母亲的额上也沁出汗水。
母亲十个指尖全方位捧着,紧紧拿捏、深深浅浅,仔细用心往里抠。有时过了头,抠得两瓣破开,东抠西抠,着实麻烦。一粒芡实,转来倒去。芡实如此小巧可人,却令劳动者辛苦异常。半小时过去,碗里却不到一半。
恍然大悟,一口芡实浸润许多心血,食客哪能感悟到这份辛勤。
夏天,看着母亲逐个剥弄,才體会到其中的辛苦,她腰肩劳累、拇指肿胀,可谓“粒粒皆辛苦”。往后再想吃她用慢火炖煮至烂熟的红枣芡实糊粥,想着这般辛苦,就细嚼慢咽,慢慢地舀,浅尝轻抿,不枉这辛勤的结晶。
小时候我屡屡积食,母亲打听了,芡实熬水,可消积食。于是,她前往超市细细寻找,终于在杂粮区见到它的真容。这所谓的“芡实”,原来就是她童年经常吃的鸡头果。城里人时兴叫学名,鸡头果的称谓,倒透出乡下人的憨实,那个毛刺刺的东西状如鸡头,顾名思义。
芡实易消化,炎夏多吃芡实,可以起到健脾消暑之效,帮助缓解疲劳。《神农本草经》把芡实视为延年益寿的上品。如果将其与瘦肉一起炖汤饮用,对神经系统疾病、关节腰腿痛等病症有明显的疗效。我曾在中药店里见过芡实,小小的果实,竟被横切两半,呈半圆形,似乎有炒过的焦香味。虽然没有刚剥出来的澄澈水灵,却平添岁月的沧桑。毋庸置疑,药多半有种陈旧的感觉,蜷缩在一格格中药龛子里,等待对症下药济世救人。
郑板桥诗云:“最是江南秋八月,鸡头米赛蚌珠圆。”鸡头米在苏州被视为珍宝,色泽洁白圆润恰似珍珠,被誉为“水中人参”。鸡头米的称谓,我倒是觉得比芡实更形象贴切,透着一股亲民的味道。岁月流转,名称有变化,不变的是浓浓的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