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制中药饮片的研究进展

马倩倩,王一杰,王晓禹,张柂儇,吴国泰

(甘肃中医药大学,甘肃省中药药理与毒理学重点实验室,甘肃 兰州 730000)

米制法是将净制或切制过的中药饮片与定量的米共同加热,并不断翻动至一定程度的炒制方法,或用米泔水进行炮制等,常见的米制饮片有党参、决明子、斑蝥、苍术等。目前尚无统一的炮制规范,炮制工艺参数、辅料、质量标准的不确定性限制了其传承和发展。因此对现有米制中药饮片进行了分析,从炮制基本原理、一般作用两方面进行了论述,探讨了米制法的炮制技术及发展意义。

1 米制中药饮片的工艺和方法

1.1 炮制工艺 米制中药饮片的炮制方法包括米拌炒法、米上炒法和米泔水制法等。

米拌炒法是先将米置于预热的炒制容器内,用中火炒至冒烟时,投入净制或切制后的中药饮片,拌炒至饮片表面呈黄色或颜色加深,米呈焦黄或褐色时,取出,筛去焦米,晾凉,即得,如米制党参[1]。米拌炒法还分为先炒米再炒药法和米药拌匀共炒法。

米上炒法是取米用清水浸湿,将湿米置于炒制容器内,使其均匀的平铺一层,用中火加热至米粘住锅底时,投入净制或切制过的中药饮片,在米上轻轻翻动,炒至饮片颜色加深,表面的米呈焦黄色时,取出,筛出焦米,晾凉,即得,如米制斑蝥[1]。

米泔水制法是以米泔水将饮片浸润后再进行炮制的方法,包括米泔浸、炒、煮、蒸等,如米泔制苍术。

1.2 常用辅料 米制中药饮片的主要辅料是米和米泔水,包括糯米、粳米、籼米、糙米、粟米等。历版《中国药典》未明确规定炮制用米的类型和质量标准,2015年版《浙江省中药炮制规范》中规定辅料米的标准引用食品标准GB/T1354-2018《大米》[2],是以稻谷、糙米或半成品大米为原料经碾磨加工成的食用商品大米。

米泔水是淘米后第二次滤出的水,目前多用米泔水炮制苍术和白术,未见米泔水相关的质量标准。

1.3 质量控制方法 米制法在历代本草著作中均有记载,然而直到唐朝之后才达到充分发展。以《历代中药炮制资料辑要》[3]为依据,不重复的米制中药饮片共有112种(见表1)。目前米制饮片的研究多见于党参、斑蝥等,其他米制中药饮片的研究鲜见报道。米制法的质量控制尚无统一规范,影响了其传承发展。主要存在的问题是,在炮制过程中仅依据表观进行经验判断,缺乏明确的炮制工艺参数,无法对炮制品的质量进行严格控制。另外,炮制辅料米和米泔水的质量标准亦不明确,缺乏统一的辅料控制方法,直接影响炮制水平,这些是今后亟需研究和解决的技术瓶颈。

表1 历代米制中药饮片品种

2 米制法改变中药药性

中药药性即四气、五味、归经、升降浮沉、毒性等,与中药治疗作用密切相关。中药生药的药性固定,但经过炮制后可改变其药性,例如生地甘寒,而熟地甘温;生天南星性温,炮制后药性转寒等。而米制法对中药饮片药性的影响表现为米泔制去燥和中,糯米制润燥而择土。目前炮制对象以党参与斑蝥多见,米制党参可以缓和党参的燥性,米制斑蝥可以降低毒性。

米泔水甘凉无毒,益气,除烦止渴,解毒,清热凉血,利尿,对油脂有吸附作用,是米制中药饮片的特色辅料。《本草纲目》记载:“苍术性燥,以糯米泔浸去其油……以制其燥”[4]。可见苍术其燥性在于“油”,而米泔水缓和燥性源于米泔水的吸附作用。生苍术燥性干涩,易伤津液,因此服药后常有口渴症状。龚鹏飞等[5]构建脾虚大鼠模型,测定对比12 d内米泔水漂苍术、麸炒苍术、苍术生品对大鼠体液消耗量的影响,发现米泔水漂苍术能显著减少大鼠的体液消耗量。稻米甘平,可降低中药饮片的刺激性和毒性。以米为传热介质,炒制过程中斑蝥受热均匀,斑蝥素部分升华散失,毒性降低;借米中淀粉的吸附性能,吸附部分斑蝥素,减少毒性成分的含量[6-7]。赵丽娜等[8]采用HPLC法通过测定斑蝥药材、生斑蝥、米斑蝥以及斑蝥炮制前后头足翅中斑蝥素的含量变化分析斑蝥毒性变化情况,发现生斑蝥中斑蝥素的含量最高、毒性最大,斑蝥药材次之,米斑蝥最低、毒性最小。米制法的缓和燥性、降低毒性的作用是其特色炮制作用,应以实验研究为理论依据,推动炮制原理的进一步探索。

3 米制法改变中药功效

无论是通过炮制降低其毒副作用、增强疗效,还是改变其作用趋向,都会影响其功效。米制法对中药饮片功效的影响主要源于米的补中益气、健脾和胃、除烦止渴和止泻痢作用,研究表明部分中药饮片米制后增强免疫和抗肿瘤作用。

3.1 增效 药理研究表明,党参生品具有免疫调节、抗菌、抗肿瘤、抗溃疡、抗氧化、抗衰老等多种药理作用[9-10],米制后增强了健脾止泻作用,在治疗脾胃虚弱、少食、便稀等时更具疗效[11]。邹利等[12]验证了党参米制后增强健脾止泻作用。党参米制后胃肠平滑肌收缩作用增强,且具有更强的止泻效应,其机制可能是米制后5-羟甲基糠醛大量产生,协同调控胃肠平滑肌N2受体和β肾上腺素能受体。揭示了米党参增强健脾止泻作用的科学内涵。王梅等[13]进一步对比研究了生品党参、小米党参和大米党参对脾虚大鼠的胃肠道、免疫及水液代谢水平作用。研究结果显示,相较于生品,大米党参更长于调节消化道功能和免疫功能,而小米党参则更长于调节水液代谢。罗春丽等[14]以抗应激为参考指标,采用完全随机单因素试验,发现与党参片相比,米党参抗疲劳能力有所增强。帖晓燕等[15]验证米纹党相较于生品,在增强健脾止泻的同时,亦增强抗氧化活性。其机制可能与调节TNF-α、IL-6、IL-10水平密切相关[16-17]。此外,米党参比生品党参增加了Fe、Zn元素,而Fe以铁蛋白存在于人体内,缺铁易贫血,Zn与生长发育、代谢有密切关系,这可能与炮制品的补气生血作用增强有一定的联系[18]。这些实验研究使得米党参的炮制作用得到充分验证,为其炮制原理提供重要依据。

赵玉霞[19]以小鼠负重疲劳试验,将苍术生品及不同炮制品横向对比,发现米泔水漂制品健脾、降燥、利尿作用均强于其他炮制品。张慧[20]发现斑蝥素具有抗肿瘤活性,米制后可降低其毒性,但其抗肿瘤活性高于生品,而碱处理的斑蝥抗肿瘤活性高于米制品。

丹参多糖在氨基核苷诱导的肾病模型中,可通过降低尿蛋白、血清胆固醇及脂质过氧化物水平,来提高血清蛋白及球蛋白比值,有利于改善肾病模型的肾功能[21-23]。因此,米制丹参带来的丹参多糖含量的增高,可能带来更佳的治疗肾炎的临床疗效。

此外,米制后灵芝水溶性浸出物、灵芝多糖含量增加[24]。由于有效成分的溶出增加,其免疫调节、抗肿瘤、抗惊厥、降血脂作用必然有所增强。美洲大蠊米制品相较于生品及其他炮制品对CCl4致小鼠急性肝损伤更能起到保护作用[25]。

3.2 减毒 张振凌等[26]比较了斑蝥去头足翅前后的生品、米制品和碱处理新法炮制品的急性毒性和亚急性毒性,发现毒性由低到高的顺序为碱处理全斑蝥<米制全斑蝥<碱处理去头足翅<生品全斑蝥<米制去头足翅<生品去头足翅,由此可知,米斑蝥的毒性虽较碱处理斑蝥大,但也明显低于其他炮制品。王倬晅等[27]利用GC法测定青娘虫炮制前后不同部位斑蝥素含量,发现米制后青娘虫中斑蝥素含量明显降低,头足翅中斑蝥素含量较低,同等重量下炮制前后的青娘虫(整虫)中的含量,都低于去头足翅的青娘虫中的斑蝥素含量。

对牛皮消生品及米制品进行HPLC指纹特征及含量测定,结果表明,米制后对甲基苯酚含量显著降低,甾体皂苷类含量升高。初步说明饮片经米制确有减毒增效的作用[28-29]。

4 米制法改变中药成分

从现代科学角度来分析,中药炮制过程中疗效的提高、毒性的降低及药性的改变必然有物质基础的改变,加热、加辅料等处理,都可能使中药中的某些化学成分发生变化。研究发现,在米制过程中带来的成分变化主要是原有成分的增高或降低。

4.1 含量增加 米党参的众多研究表明,经米制后其5-羟甲基糠醛、党参炔苷、锌、铁的含量均有所升高[12,18,30-31]。米制后五指柑总黄酮和木犀草素含量均有较大增加[32-33]。米制后牛皮消甾体皂苷类含量升高[29]。米制后的灵芝三萜及甾醇、灵芝多糖和水溶性浸出物的含量均有所增加[34]。米制后的丹参,丹参多糖含量明显增加[35]。目前相关研究均未阐释米制后引起的含量增加炮制原理,需要今后相关学者进一步研究探讨。

4.2 含量降低 米制中药饮片中原有成分含量的降低大多与炮制受热有关,如党参多糖是党参发挥药效作用的物质基础,炮制过程中党参多糖类成分与阿魏酸等酸性物质在高温条件下反应生成5-羟甲基-2-糠醛,因此其多糖的含量明显降低[36]。对斑蝥素进行研究发现,其升华温度为84 ℃,在110 ℃达到升华点。米炒炮制温度为128 ℃,此时斑蝥素部分升华,但斑蝥不会焦化,毒性降低不失药效[37-38]。中药丹参中的丹酚酸B对温度的敏感性较高,不同的加热方式会对其造成差异性影响[39-40],实验研究也发现,丹参米制后丹酚酸B含量降低[41]。

5 米制法改变中药性状

米作辅料还具有矫味、矫臭、制其形利于调和制剂的作用。如乳香、没药为树脂类药物,性极黏滞,与糯米同研,可达不粘易研细的目的;阿胶为胶类药材,用米制极易成珠研末,并有利于有效成分发挥作用;灯心质地轻松、绵软,极难粉碎,但米浆染后,晒干,质地变得坚硬,极易粉碎。米味芳香,可消除一些动物类药物,如僵蚕、蚕砂、地龙等的不良气味,起到矫味作用;可使药物受热均匀,外表美观,因此还有一定赋色作用[42]。

6 小结与展望

米制法具有丰富的科学内涵,能实现改变药性、增效减毒、改变性状等多种炮制目的,是值得继承发展的炮制手段。然而米制中药饮片研究还是比较少,且研究对象较为单一,对于米制法的开发利用较低,应通过药效学、病理学、生理学、代谢组学及临床应用等等多方面相结合,进行深入探讨,使传统的中药炮制得到发展。

米制法最早可以追溯到唐代,至今米制药物品类总计100多种,《中国药典》2020年版米制中药饮片仅收载米制党参一种,相关研究也多聚焦于党参、斑蝥、苍术等,这对研究米制其他中药略显不足。随着现代分析方法与仪器设备的发展,进一步研究米制法科学内涵的技术手段逐渐增多,例如使用热分析法[43]、纳米荧光颗粒标记法[44]等。通过充分运用这些条件,科学设计实验,可以更精确的控制中药饮片米制过程的条件参数,建立比较完善的米制炮制工艺体系,逐渐丰富米制中药饮片的种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