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水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还真有人对转瞬即逝的朝露做了精细的观察,载体是吊兰,时间是五月的一个凌晨:叶面铺起雾珠,需要二十一分钟。雾珠聚在一起,形成露珠,依靠微风抖动叶子。雾珠凝成一颗豌豆大的露珠,需要十七分钟。悬在叶尖上的露珠,上半颗无色透明,下半颗呈翠绿色。露珠悬在叶尖上,可以悬三分四十五秒。露珠下坠,叶片往下弯曲,叶面的露珠滑下来,加速了叶尖上的露珠坠落。露珠在地面破碎,短短一瞬,无法计时。叶尖上,一滴露珠形成,需要十三分二十一秒。太阳照在吊兰上,雾珠全部消失,用时十一分二十五秒。
记录完毕,观察者感到无比悲傷:生成的过程艰苦,而消亡却十分容易。
这种喟叹的范围很广,从朝露到生命再到文化,都应如是吧。似乎愈是诗意的、美的事物,愈是生成艰苦、消亡容易。然而,心系朝露的人也应“念天地之悠悠”,知道天地苍茫、悠悠无限,事物的生成与消亡也是无穷无尽。当我来到人世间,我就明白:虽然“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但古人毕竟有过,来者也必定会来;古人留下的我能长享长用,我传承创造的也会在来者那里被发扬光大。
悲喜自有短长,短的是野火,长的是春风,可谓“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在我看来,朝露的转瞬即逝正是为新生的露珠赢得时间和空间。生成的过程虽然艰苦,却也更美,更值得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