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平
“掉皮掉肉不掉队”“保家卫国,一往无前”“不怕苦,不怕累”……一位父亲用一句句朴实的话语将军人的精神和作风根植在儿子的心里,最终将他培养成为一位世界冠军。
2023年1月14日,农历腊月二十三,是北方的小年,任长伟夫妻只简单做了两个菜。“锅包肉等儿子回来再做!”妻子李艳笑着对丈夫说。任长伟假装嗔怪道:“啥都等儿子回来吃,冰箱都放不下了!”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心里充满了欢喜。
儿子任子威已经8年没有回家过年了,每当看到别人家团圆的场景,夫妻俩总是黯然神伤。儿子在北京冬奥会上夺冠后,回到省队休整训练,今年终于可以回家过年,这怎能不让夫妻俩高兴呢?
更让他们高兴的是,2022年5月,他们的家庭被全国妇联推选为全国“最美家庭”。虎父无犬子在这个家庭得到了最好的验证。
自律自强不懈怠,既然选择便一往无前
任长伟出生在黑龙江省佳木斯市的一个普通农民家庭。高中毕业后,他便到部队当兵,报效祖國。在部队里,他没有一刻放松过对自己的要求,考入军校成为军官后更是一路奋进,从排长到连长再荣升为营长。1993年,任长伟与从小相识的李艳走到一起。夫妻俩相亲相爱,在各自的道路上实现着自我价值。
1997年6月,儿子任子威的出生让这个原本温馨的家庭又增添了几分快乐。任子威聪明伶俐、活泼好动,看到爸爸带兵训练,刚学会走路的他也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摔倒了不哭也不叫,爬起来继续跑。三四岁时,任长伟便让他每天早晨跟着士兵们一起训练。“既然选择了保家卫国,就要一往无前,不能退缩!”任长伟想让儿子从小在这种氛围中感受军人的风貌,让军人作风根植在他的骨子里。
从小在部队大院里长大的孩子最熟悉的衣服是军装,玩得最多的是用子弹壳做成的玩具;起床不需要闹钟,因为有嘹亮的起床号;吃饭前,可以听到远处传来士兵们扯着嗓子唱的《打靶归来》:
日落西山红霞飞
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
胸前的红花映彩霞
愉快的歌声满天飞
……
哪怕饿着肚子,也要唱出气势来!对军人来说,士气最重要。任子威从小就知道,自己出生于一个军人家庭,遇到困难绝不能退缩,输人不输阵。
和很多父母一样,任长伟夫妻也希望儿子全面发展。在小学之前,李艳给儿子报了小提琴、游泳、武术等兴趣班,但任子威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小学一年级时,李艳得知学校刚建的滑冰基地正在招收学员,便给儿子报了名。最初,参加滑冰的孩子很多,但考试成绩下来,班里只剩下任子威一个人,因为只有他没有因为训练而耽误学习。
学滑冰考验的不只是孩子,还有父母。为了让儿子既不耽误学习又能练好滑冰,任长伟与妻子明确分工,倾尽心血。每天早上4:30,李艳准时叫儿子起床。等任子威穿好衣服、洗漱完毕,任长伟先骑自行车载着他到公交车站,父子俩再坐一个小时的公交赶到冰场。上冰训练一个多小时后,父子俩再坐公交车赶到学校。此时,李艳已经拿着棉袄、棉裤和早饭等候在收发室。任子威换好衣服、匆匆吃完饭便赶去教室上课。下午放学后,他再坐公交车赶到冰场训练。
任子威上小学二年级时,任长伟转业到哈尔滨市香坊区税务局工作。虽然离开了部队,不再带兵训练,但他依然保持着军人自律自强的优良作风,工作认真负责,4次被单位评为优秀公务员。
任长伟还把带兵的劲头用在儿子身上。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冬天,哈尔滨最低气温达到零下30℃,哈气成冰,可任子威从未耽误过一天训练。即使大年三十去奶奶家过年,任长伟也要求儿子背着设备完成体能训练目标。有时,训练结束回到家已经是深夜11:00,他匆忙吃口饭还要写作业。看着儿子有时累得躺在冰场上,李艳心疼得直掉眼泪。
周末或假期,任长伟依然在早上4:30把儿子叫起来跑步。“爸爸,我今天身体不舒服,不想跑了。”平时训练已经够辛苦,好不容易熬到周末还不让人休息,任子威不想起床。任长伟不为所动,严肃地对儿子说:“你没有接受过系统训练,不努力怎么比得上人家专业运动员?”他知道儿子是真的喜欢滑冰。
在训练场,因为做得不好,教练有时对任子威不客气,他从不放在心上,依旧每天高兴地去滑,很多孩子经不起磨炼早就放弃了。最重要的是,任子威在短道速滑上开始崭露头角,所有孩子中,他年龄最小却滑得最好。任长伟认为,孩子因为年龄小有时毅力不足,父母需要在关键时刻加以引导。
掉皮掉肉不掉队,用坚毅打造生命底色
任长伟的苦心没有白费。2010年,13岁的任子威因表现出色进入哈尔滨市专业队,这也意味着他要面对更为艰苦的训练。
带兵有方的任长伟善于察言观色,看到儿子思想稍有懈怠,就会为他鼓劲儿:“儿子,好样儿的,加油!”任子威听到爸爸的喊声,立刻重新振作起来,滑了一圈又一圈。专业队有20多个孩子,每次训练,一人一轮下来就是100圈,很少有人能坚持下来,只有年龄最小的任子威每次都坚持滑完。李艳说:“我看不了儿子滑冰,太心疼了。”后来,她都让丈夫陪着儿子。每次看到爸爸为自己加油呐喊,任子威总是咬着牙坚持到最后。
有一次,李艳接到丈夫的电话,说儿子的脚踝骨折,急匆匆地赶了过去。看到儿子用一条腿一蹦一跳地过来,她心疼得顿时流下了眼泪。即使儿子受了伤,丈夫也毫不心软,让他从冰场走到公交站坐车,下车后再从公交站走到医院,这可是一段不短的距离啊!夫妻独处时,李艳生气地质问丈夫:“孩子都这样了,你就不能背背他呀?”任长伟也心疼孩子,耐心地对妻子解释:“如果在战场上受伤,谁来背他?不能让他太娇气,经历磨砺才会成功。”
没有哪个父母不心疼孩子,任长伟也意识到自己对儿子太过严厉了。事后,他爱抚地摸着儿子的头说:“儿子,你要是受不了就和爸爸说。”“没事,爸爸,你看我这不是好了吗?”任子威故意站起来走了两步。儿子的懂事让任长伟一阵心酸。
在父亲的严格要求下,任子威养成了不怕苦不怕累、一往无前的坚毅性格。“掉皮掉肉不掉队”这句经常被父亲挂在嘴边的话成了他心中的信念,后来即使连续两年因为青春期钙流失造成骨折,任子威也都生生挺了过来。
一直保持军人作风的任长伟不仅对孩子“狠”,对自己也同样严格。为了能专心陪伴儿子,家里的电视常年不开,战友、同事饭局一律婉拒。任长伟说:“孩子看到爸妈除了上班就是陪他训练,他就会从内心感受到一种陪伴的力量,这样即使遇到困难也会挺过去。”任子威上初中后,为了不让儿子的学习因训练而落下,他再次拿起书本学习地理、生物等知识,然后利用坐车的时间讲给儿子听,成为任子威的“私教”。
班主任见任子威学习成绩一直很好,便劝任长伟夫妻:“你们不能再让孩子学这玩意儿了!”“要不,咱们别让子威滑冰了?”看到孩子那么辛苦,加上老师的建议,李艳一度想让儿子放弃滑冰。任长伟却认为,黑龙江的冰雪体育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在陪伴孩子训练的过程中,他看到跟同龄孩子相比,包括全国中小学生比赛、省里联赛,任子威都算是佼佼者。“黑龙江是冰雪体育强省,儿子如果能在黑龙江滑出成绩,那么在全国乃至全世界的赛事中都是有希望拿奖的……”任长伟给妻子分析,任子威也坚定地表示愿意继续滑冰。
任长伟告诉儿子:“虽然爸爸已经转业了,但在骨子里永远是一名军人,你就是军人的儿子!一旦选定目标,就要坚持到底,永不言败!”任子威望着父亲坚毅的眼神,用力地点了点头。
爱家爱国勇拼搏,努力的大象也能飞翔
秉持军人永不言败的信念,任子威在训练中拼尽全力。付出终有回报,他不断刷新自己的纪录,屡获佳绩。2014年,任子威凭借在全国联赛上的优异表现进入国家队。
进入国家队就有了为国争光的机会,任长伟夫妻非常高兴,但这也意味着儿子即将离开他们的视野,不免内心失落。夫妻俩约定,即使再想念儿子,也绝不去北京探望,让他心无旁骛地训练。“子威在北京,你俩也过来聚聚!”北京的朋友、战友多次邀请他们聚会,夫妻俩都不为所动。
刚到国家队时,任子威很不适应,因为年龄最小,他无法融入集体。过年时,别的大孩子结伴出去玩儿,只有他独自走在空旷的北京街头,想家的念头越来越浓,忍不住蹲在地上哭。
任子威总是对父母报喜不报忧,只有一次,他真的撑不下去了。那是一次世界级赛事,在第一站,他没有被教练选中参赛,便把希望寄托在第二站;谁承想第二站,他又没有被选中,当时只剩下包括他在内的3个男孩没有参赛。他伤心地给父母打电话倾诉:“我都这么努力了,教练还是没选我,我不想滑了。”李艳赶紧安慰儿子:“别灰心,这次没去成,咱们争取下一次!”
“对,你年龄最小,可能现在能力比别人差点儿,咱们好好训练总有希望……儿子,你还记得野战队的叔叔们操练时的情景吗?他们训练起来要比普通部队辛苦得多。有的士兵跑不动也咬牙坚持到最后;有人落在后面,就自己偷偷加练;有人实在跑不动,会有战友陪着跑,用带子拉着他跑……军人就是不怕苦不怕累!运动员也是一样,你选择当运动员,就不能放弃;只要你不放弃自己,教练也不会放弃你的,他会用自己的方式陪着你、拉着你……”
挂断电话后,夫妻俩一宿没睡,熬夜编辑长微信继续开导儿子。任长伟把无尽的嘱托编辑成长长的文字,再让妻子“审核”,直到两人都满意才发给儿子。第二天早上,任子威打来电话,情绪明显好了起来,夫妻俩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为了不打扰儿子训练和比赛,他们从不轻易给他打电话、发信息。要是想儿子了,李艳就会到他的房间看看,把从来没用过的床单、被罩再洗一遍,就当孩子一直在自己身边。任长伟则通过关注网上的消息来关注儿子,发现有什么不对的苗头和迹象,再编辑微信进行开导。
父母的陪伴让任子威顺利度过了训练瓶颈期。最初,因为身材较大、滑行笨拙,教练给他取名“大象”。后来,他竟然把自己练成了一头小飞象,滑行又快又稳。任子威享受着外人看来有些残酷的高强度训练,信心满满地在激烈的赛场上拼搏,渐渐成长为全面发展的运动健将,斩获国内外无数奖牌。
2018年平昌冬奥会,20岁的任子威首次出征,带着一枚接力银牌回国。他说:“这次经历让我真正了解到为国争光的含义。尤其是看到鲜艳的五星红旗升起的那一刻,我才知道为国而战对于一名运动员的意义,那是压在肩上沉甸甸的责任。”但此次奥运会没拿到金牌,让他心里始终憋着一股劲儿。2022年2月,冬奥会即将在北京开幕,他暗下决心,一定要拿金牌!
有梦想谁都了不起,有勇气就会有奇迹。在举世瞩目的北京冬奥会上,任子威一举摘得短道速滑混合团体2000米接力冠军和短道速滑男子1000米冠军两块金牌,而且实现了中国队在短道速滑男子1000米项目上冬奥金牌“零的突破”,为祖国赢得殊荣!“我们这代年轻人充满希望,我们可以为国家付出一切。”夺冠后,任子威接受采访时说的这句话被全网刷屏。
看到儿子成了“双冠王”,任长伟夫妻非常高兴,在称赞儿子的同时还不忘提醒道:“你获得的所有荣誉都是国家给的,要时刻心怀感恩。冠军是之前努力的结果,之后还是一张白纸。”任长伟认为,在别人都吹捧儿子时,做父母的就要给他泼点儿冷水。
赛后,任子威并没有闲着,在北京体育大学攻读研究生的他,把之前因比赛落下的作业完成了。在难得的回家休整时期,他还去当了疫情防控志愿者。
让任长伟夫妻最欣慰的不只是儿子得了冠军,还有他能时刻想着为社会作贡献。阳光自律、顽强拼搏、热心公益的任子威成为极有号召力的青年榜样。
2023年初,任子威在省队进行恢复训练,为以后的比赛做准备。无论儿子取得怎样的成绩,任子威和李艳依旧以一颗平常心保持自己的生活节奏,始终做他最坚强后盾。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在任长伟家,父母用心陪伴,孩子努力拼搏,他們用行动告诉我们:全家齐心协力就能成就伟大梦想!
摘自《婚姻与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