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杰弗里·阿彻
黛安娜原本希望在5点前离开公司,这样就能及时赶到农场吃晚饭。然而,4点37分,副手菲尔·哈斯金斯交给她一份长达12页的文件,需要她签字才能发送给客户,她尽量不流露出心中的不快。哈斯金斯还提醒她,这周他们已经失去了两份合同。
星期五总是如此。整个下午一个电话都没有,然后,就在她以为可以溜走的时候,一份授权书落在了她的办公桌上。黛安娜看了一眼这份文件,知道6点之前脱身是没指望了。身为单亲妈妈,同时又是伦敦一家规模虽小但生意兴隆的公司的一名主管,黛安娜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所以,到了每月一次两个孩子与前夫一起过周末时,黛安娜会尽量比平时早一点离开办公室,避开周末交通拥堵。
她慢慢读完第一页,修改了几个地方,知道周五的疏忽会让她在接下来的几周后悔不迭。在文件的最后一页签字时,她瞥了一眼桌上的时钟,刚刚跳到5点51分。
黛安娜抓起包,大步朝门口走去,随手将合同扔到菲尔的桌子上,懒得跟他说周末愉快。她怀疑文件从上午9点起就在他的桌子上了,但他一直拖到下午4点37分才交给她,现在他只能以这种手段来报复她被任命为部门主管。总算进了电梯,她按下地下车库的按钮,估计这次耽误可能会让她在路上多花一个小时。
她出了电梯,走向自己的奥迪旅行车,打开车门,把包扔到后座上。她驾车行驶在街道上,暮色中的车流慢如龟行,人行道上的人则像工蚁一样匆匆奔向地铁口。
她打开收音机,收听6点档新闻。大本钟的钟声响起后,三大政党的发言人对欧洲议会选举结果发表了各自的看法。约翰·梅杰拒绝就自己的未来发表评论。保守党对其表现不佳的解释是,全国只有36%的选民参加了投票。黛安娜觉得有点内疚——她是64%没有登记投票的选民之一。
播音员接着说,波斯尼亚的局势依然严峻,联合国威胁说,如果拉多万·卡拉季奇和塞尔维亚人不能与其他交战方达成协议,将会面临可怕的后果。黛安娜的思绪开始飘移——这样的威胁已经算不上什么新闻了。她怀疑,如果一年后她再打开收音机,他们可能会一字不差地重复这些话。
当奥迪车绕着罗素广场缓缓行驶时,黛安娜开始考虑即将到来的周末。自从约翰告诉她,他遇到了另一个女人,并且想要离婚,转眼一年多过去了。她仍然在想,七年婚姻之后,她应该对他的背叛感到更震惊,至少是更愤怒才对。她不得不承认,自从她被任命为部门主管,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了。也许,英国三分之一的夫妇离婚或分居的现实让她对此变得麻木。但是她的父母无法掩饰内心的失望,老两口的婚姻已经维持了42年。
由于约翰对她的大部分要求做出了让步,他们和平友好地离了婚。事实上,约翰的收入比她少——这也许是他们的问题之一。位于帕特尼区的公寓、奥迪旅行车和两个孩子都归她,约翰每个月有一个周末可以和孩子们见面。他会在当天下午早些时候去学校接他们,然后在周日晚上7点左右把他们送回帕特尼的公寓。
当孩子们不在身边时,黛安娜尽量避免一个人待在帕特尼,虽然她经常抱怨自己肩负着抚养两个孩子的责任,但一见不到他们就会非常想念。
她没有情人,也不随便跟别人上床。办公室里的高级职员除了约她出去吃午饭,从未有更进一步的举动,也许是因为他们当中只有三个人未婚——这并非没有原因。她曾经考虑与之交往的那个人已经说得很清楚,他只想和她上床,而不是恋爱。
不管怎样,黛安娜早就认定,作为公司的第一位女主管,如果想让别人拿你当回事,办公室恋情,无论是逢场作戏还是露水情缘,都只能以眼泪收场。男人真虚荣,她想,女人只要犯一次错误,就会被视为生活不检点。然后,周围的男人要么暗地里嘲笑你,要么就对你动手动脚。
黛安娜在又一个红灯前停下来,叹了口气。20分钟内,车子只行驶了几英里。她打开手套箱,在黑暗中摸索着找磁带。她找到了一盒,把它塞进卡座,希望是帕瓦罗蒂,结果却传来格洛丽亚·盖纳刺耳的声音,安慰她似的唱着“我会活下去”。她微笑着想起丹尼尔,这时信号灯变成了绿色。
1980年代初,她和丹尼尔在布里斯托尔大学读经济学,两人是朋友,并未成为恋人。后来,丹尼尔遇到了比他们晚一年入校的蕾切尔,从那一刻起,他就再也没有正眼看过别的女人。在他毕业那天,他们结婚了,度完蜜月后,丹尼尔接管了他父亲在贝德福德郡的农场。很快,三个孩子相继出生,当他请黛安娜做大女儿索菲的教母时,她感到很自豪。丹尼尔和蕾切尔已经结婚12年了,黛安娜相信,他们不会出现离婚这种事而让父母失望。虽然他们认为她的生活精彩而充实,但黛安娜常常羡慕他们简单而平静的生活。
丹尼尔经常邀请她去乡下和他们一起度周末,但她并非每次都接受邀请,不是不想频繁地和他们相聚,而是自从离婚后,她很难提起做客的兴致。
尽管她很享受自己的工作,但这一周真的糟透了。两份合同泡汤了,儿子被校足球队开除,女儿不停地跟她说,爸爸不介意她没写作业就看电视。
又是一个红灯。
在花了近一小时,行驶7英里后,黛安娜終于出了城。到达第一条双幅车行道时,她抬头瞥了一眼Al路标,与其说是辨认路线,不如说是出于习惯,因为她对这条从公司到农场的路了如指掌。她想加快速度,但根本不可能,此时两条车道仍然拥挤不堪。
“该死!”她忘了给他们买礼物,哪怕是一瓶不错的红葡萄酒。“该死!”她在心里重复道,“总是丹尼尔和蕾切尔在付出。”她开始考虑是否可以在路上买些东西,然后想起来从这里到农场只有服务站,她不能再带一盒他们根本不会吃的巧克力。当她到达通往Al高速公路的环岛时,第一次将车速提到了50迈以上。她开始放松下来,让思绪随着音乐飘荡。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尽管她立即踩了刹车,但为时已晚。前保险杠发出一声闷响,汽车轻微晃动了一下。
一个黑色小动物从她车前窜过,尽管她反应迅速,但还是没能避开它。黛安娜将车猛地拐向路肩,嘎吱一声停住了,她想知道它是否还活着。一辆辆车从她身边呼啸而过,她慢慢把车倒向撞击的地方。
接着她看到了它,躺在草地边上,原来是一只猫。她关闭引擎,下了车,走向已被撞死的猫。突然,黛安娜感到一阵恶心。她自己有两只猫,她知道她永远无法告诉孩子们她做了什么。她拎起猫,轻轻放在路边的沟里。
“对不起!”她说,觉得自己有点傻。她最后看了它一眼,随即往回走。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她选择奥迪车是因为看中它的安全性能。
她钻进车里,发动引擎,发现格洛丽亚·盖纳还在高歌对男人的看法。她关掉收音机,尽量不去想那只猫,等待车流出现空隙,好让她开进慢车道。最终她驶入车道,但仍无法将死猫从脑海中抹去。
黛安娜再次将车速提到50迈,这时后面一辆车突然亮起了前大灯。她抬起手臂对着后视镜挥了挥手,但灯光仍然刺得她难以睁开眼睛。她放慢速度让那辆车通过,但司机并不打算这样做。黛安娜开始怀疑自己的车是否出了问题。尾灯坏了?排气管冒出浓烟?还是……
她决定加快速度,与后面的车拉开距离,但那辆车始终紧紧尾随。她想从后视镜里瞥一眼司机,但灯光刺眼,看不太清。随着她的眼睛逐渐适应了这种强光,她依稀看到一辆黑色大面包车正朝她逼近,开车的是一个小伙子,似乎在向她招手。
快到下一个环岛时,黛安娜再次放慢速度,让他有机会在外侧车道上超过她,但是又一次,他并没有抓住机会,而是紧跟在后面,前大灯仍然亮着。她等待着右边的车流出现一个小空隙。当空隙出现时,她一脚踩下油门,飞快地穿过环岛,上了Al高速公路。
她终于甩掉了他。她放松下来,想起了索菲,她总是熬夜等着她,好让她读书给她听。突然,前大灯从后挡风玻璃照射进来,再次刺得她睁不开眼睛。这一次,灯光离得比以前更近了。
她减速,他也减速。她加速,他也加速。她努力想接下来该怎么办,疯狂地向过往的汽车司机挥手,但他们对此浑然不觉。她试着想出其他方法引起别人注意,突然回忆起当她加入公司董事会时,他们曾建议她安装一部车载电话,黛安娜决定等到下一次保养车时安装。那应该是两周前的事了。
她用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想了一下,然后把车开进了快车道。面包车猛地一拐跟了上去,离她的后保险杠很近,她开始担心,如果她稍微踩一下刹车,就可能在无意中造成严重的追尾事故。
黛安娜把车开到90迈,但面包车还是甩不掉。她继续猛踩油门,车速达到了100迈,但面包车仍保持一辆车的间距跟在后面。
她开启前大灯,打开双闪,对任何胆敢挡她路的人狂按喇叭。她希望警察能看到她,挥手让她停在路肩,然后给她开一张超速罚单。罚款总比和一个滋事者撞车好,她想,这时奥迪旅行车有史以来第一次开到了110迈。但是,那辆黑色面包车根本无法甩掉。
毫无预警地,她突然把车拐回慢车道,松开油门,使得面包车与她并肩而行,让她有机会一睹司机的尊容。他穿着黑色皮夹克,凶巴巴地指着她。她朝他挥了挥拳头,加大油门开走了,但他倏地驶到她后面,就像一名奥运长跑运动员,在对手身后穷追不舍。
然后她想起可怕的一幕,这让她第二次感到恶心。“天哪!”她惊恐地喊道,脑中突然想起几个月前发生在这条路上的凶杀案。一名女子被人强奸后,遭锯齿刀割喉,抛入沟里。几个星期以来,Al高速路上一直张贴着告示,呼吁过往司机如果发现线索,拨打报警专线电话。那些告示现在已经消失,但警方仍在寻找凶手。他们告诫所有女司机:不要在高速公路上停车。想到这些,黛安娜开始浑身发抖。
不一会儿,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路标,比她预期的快了很多。再过3英里,她必须离开高速公路,驶向通往农场的岔道。她开始祈祷,如果她像往常一样转弯,那个黑衣男子继续在Al高速公路上行驶,最终她就会摆脱他了。
黛安娜觉得是时候让那家伙加速了。她猛地转回快车道,再次轰踩油门。当她从2英里路标飞驰而过时,车速第二次达到了每小时100英里。现在她浑身是汗,速度表指向了110迈。她看了看后视镜,男子仍然紧跟在后面。如果想成功地执行计划,她必须看准时机。还剩1英里时,她开始观察左边,以便确定完美时机。她不再需要看后视镜,知道他还在后面。
下一个路标显示了三条白色斜线,提醒她如果打算在下一个路口驶离高速公路,就应该走内侧车道。她继续以每小时100英里的速度在外车道行驶,直到发现一个足够大的空隙。这时路边出现了两条白线:黛安娜知道她只有一次逃脱的机会了。当经过画着一条白线的路标时,她突然以每小时90英里的速度斜穿公路,导致中间和内车道的车辆急刹车,司机们发出愤怒的抗议。但黛安娜根本不在乎,因为她现在安全地行驶在岔道上,而黑色面包车继续沿着Al高速公路飞驰。
她如释重负地大声笑了起来。在她右边,她可以看到高速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但是,她的笑声很快变成了尖叫,只见那辆黑色面包车在一辆卡车前面急转弯穿过高速公路,越过草地边缘,左右摇晃着冲上岔道。它差点越过路边,掉进沟里,但还是设法稳住了,最终行驶在她后面几码远的地方,刺眼的车灯再次透过后挡风玻璃照射进来。
到达岔道的尽头时,她朝农场的方向左转,疯狂地想下一步该怎么办。最近的小镇在12英里外的大路上,而农场只有7英里,但其中5英里是彎弯曲曲、没有灯光的乡间小路。她看了一下油表,快要空了,但应该还有足够的油让她考虑两种选择。再走不到1英里就到了转弯处,所以她只有一分钟的时间拿定主意。
还剩100码的时候,她决定去农场。尽管那条小路没有灯光,但她对路况了如指掌,她相信追赶者不会和她一样。当她到了农场,她会在他追上来之前跳下车,跑进房子。不管怎样,一旦他看到农舍,肯定就会逃跑。
这一刻到了。黛安娜轻踩刹车,驶入朦胧月光下的乡间小路。
黛安娜拍打着双向盘,她是否做了错误的决定?她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那人放弃了吗?显然没有。一辆路虎隐约出现在她面前。黛安娜放慢速度,等待一个熟悉的急转弯,那里的路稍宽一些。她屏住呼吸,猛地挂入三挡,超了过去。迎面相撞总比割喉好。她转过弯,看到这条路上没有一辆车。她猛踩油门,这一次与追赶者拉开了70码甚至100码的距离,但这只给了她片刻的喘息机会。没过多久,熟悉的车灯再次向她逼近。
每拐一个弯,黛安娜都能多争取一点时间,因为面包车司机对道路不熟悉,速度一直没上来,但她拉开距离从未超过几秒钟。她看了看里程表,这条通往农场的岔道只有5英里长,现在已经走了2英里。她留意着里程数的变化,唯恐面包车会超过她,把她逼进沟里,始终坚持走在路中央。
又过了1英里,他仍然紧紧尾随着她。突然,黛安娜看到一辆汽车迎面开来。她把前灯打到最强光,使劲按了按喇叭。前方车以同样的方式予以回敬,导致她放慢速度,并在两车相向而过时刮到了树篱。她再次看了看里程表,只剩下2英里了。
在每一个熟悉的转弯处,黛安娜都会先减速,然后再加速,确保不给面包车足够空间与她并肩而行。她苦苦寻思,一旦农舍出现在眼前,她该怎么做。她估摸通向那所房子的车道有半英里长,路面坑坑洼洼,丹尼尔解释说他没钱修。不过,至少它的宽度能容纳一辆车通过。
车道尽头的大门通常为她开着,尽管有几次丹尼尔忘记了,她不得不下车自己打开门。今晚她担不起这个风险。如果大门关了,她就得继续前往下一个小镇,在“红腌鱼”酒吧停下来,周五晚上的这个时候,那里总是挤满了人。或者,如果她能找到的话,在当地警察局门前停下来。她又看了一下油表,现在已经到红线了。“天哪!”她惊呼,意识到车子可能没有足够的汽油到达镇上。
她只能祈祷丹尼尔记得让大门敞开着。
她猛地驶出下一个转弯,然后加快速度,但再一次,她只赢得了几码的距离,知道几秒钟内他就会追上来。果然如此。在接下来的几百码里,两车之间的距离只有几英尺,她确信他一定会撞上她。她吓得不敢踩刹车——如果他们在这条小路上撞车,她就没有任何希望摆脱他了。
她看了看里程表。还剩1英里。
“大门必须开着,必须开着。”她默默祈祷。驶过下一个转弯时,她可以依稀看见远处的农舍,发现楼下房间里的灯还亮着。她如释重负,几乎叫了起来。
她喊道:“谢天谢地!”接着她想起了那扇大门,于是改口道,“老天,让它开着。”等到驶过最后一个转弯,就知道需要怎么做了。“让它开着,就这一次,”她恳求道,“我再也不会要求什么了,永远不会。”她猛地转过最后一个弯,离那辆黑色面包车只有几英寸远,“求你了,求你了。”然后她看到了大門。
它是开着的。
她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透了。她放慢车速,挂到二挡,冲进大门,不小心撞到了右边的门柱,然后驶入坑坑洼洼的车道。面包车一刻不停地跟在她后面,紧追不舍。黛安娜不停地按着喇叭,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颠簸而行。
一群群受惊的乌鸦从树枝上扑腾而起,呱呱地叫着飞向空中。黛安娜开始喊道:“丹尼尔!丹尼尔!”在她前面200码处,门廊的灯亮了。
她的车灯现在照在房子前面,她的手仍在按着喇叭。还剩100码时,她看到丹尼尔从前门出来,但她没有减速,后面的面包车也没有减速。还剩50码时,她开始向丹尼尔闪灯。她现在可以看清他脸上困惑、焦虑的表情。
还剩30码时,她踩了急刹车。汽车滑过屋前的砾石路面,停在厨房窗户下的花坛里。她听到身后传来同样刺耳的刹车声。那个黑衣男子不熟悉地形,无法做出快速反应,车轮一碰到前院的砾石路,就开始失控打滑。片刻之后,面包车撞上了奥迪车,将它顶到房子的墙上,厨房窗户的玻璃都被震碎了。
黛安娜跳下车,尖叫道:“丹尼尔!拿枪来,拿枪来!”她指着那辆面包车,“那个混蛋追了我20英里!”
那人跳下面包车,一瘸一拐地向他们走来。黛安娜跑进屋里,丹尼尔紧随其后,抓起靠在墙上的一支猎枪,接着跑到外面对付不速之客。那人在黛安娜的奥迪车后面停了下来。
丹尼尔举起猎枪,直视着男子。“别动,不然我就开枪了。”他平静地说。然后他想起枪没有装子弹。黛安娜弓着身子冲出屋,站在他身后几码远的地方。
“不是我!不是我!”穿黑色皮夹克的年轻人喊道,这时蕾切尔出现在门口。
“发生了什么事?”她紧张地问。
丹尼尔只说了一句“给警察打电话”,他的妻子转身进了屋。
丹尼尔朝那个惊恐的年轻人走去,枪对着他的胸口。
“不是我!不是我!”年轻人指着奥迪车再次喊道,“他在车里!”他转过身面对着黛安娜,“你把车停在路肩的时候,我看见他上了你的车。我还能怎么办?你就是不肯停车。”
丹尼尔小心翼翼地走向汽车后门,命令年轻人慢慢打开车门,同时将枪对准他的胸部。
年轻人打开车门,迅速向后退了一步。他们三人低头看到一个男人蹲在汽车地板上,他的右手拿着一把长刃锯齿刀。丹尼尔将枪口转向他,什么也没有说。
此时,远处传来警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