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铁青 倪华东 陈艳芳 朱泽铧
爷爷是莫言童年记忆中最神奇的能人,他的言传身教,带给莫言无穷的想象和无尽的向往。小说《大风》写“我”第一次跟爷爷去荒草甸子割草,来去途中会发生哪些新奇有趣、惊心动魄的事情呢?在今天的文章中,为大家揭晓答案。
爷爷的出场,从一个脚部特写开始:
爷爷的步子轻悄悄的,走得不紧不慢,听不到脚步声。小车轮子沙沙地响。
很短一句话,就好像有一个人拿着摄影机对着爷爷的双脚展开特写,脚步从容,不紧不慢。如果你熟悉电影的“套路”,你就会猜到,越平静的片头,隐藏着越惊险的高潮。也许爷爷已经察觉,但傻傻的我却沉浸在农村乡野的美景之中。来,咱们也坐上爷爷的小车,去领略一番吧。
我有时把脸朝着前方,看着河堤两边的景致,高粱田、玉米田、谷子田。雾淡了些,仍然高高低低地缠绕这田野和田野里的庄稼。丝线流苏般的玉米缨儿,刀剑般的玉米叶儿,刚秀出的高粱穗儿,很结实的谷子尾巴,都在雾中时隐时现。很远,很近,清楚又模糊。河堤上的绿草叶儿上挂着亮晶晶的露水珠儿,在微微颤抖着,对我打着招呼。
这景,着实美得动人。再看看,“玉米缨儿”“玉米叶儿”“高粱穗儿”“露水珠儿”,这些带儿化音的词语,是地道的北方特色,如果你读得不顺溜,舌头可是会打结的!这是“我”第一次跟爷爷出去割草,很新奇,就算是看着草叶上的露珠,也是充满灵气的。由此可见,“我”虽然坐在爷爷的车上,心早就飞到那些叶儿、穗儿旁边和它们打招呼去了。
爷爷淡定地拉车,孙子自在地看景,十分和谐。爷爷的“淡定”神功初显,是在割草这个环节:
爷爷提着一把大镰刀,我提着一柄小镰刀,在一片茅草前蹲下来。“看我怎么割。”爷爷做着示范给我看。他并不认真教我,比划了几下子就低头割他的草去了。他割草的姿势很美,动作富有节奏。我试着割了几下,很累,厌烦了,扔下镰刀,追鸟捉蚂蚱去了。草甸子里蚂蚱很多,我割草没成绩,捉蚂蚱很有成绩。
瞧瞧,爷爷并不指望“我”帮他忙,因为他知道“我”耐不住性子,所以“并不认真教我”,教的时候也就“比划了几下子”。此时,“我”有比割草更具诱惑力的事情,那就是捉蚂蚱。“我”割草的成绩虽然垫底,但说到捉蚂蚱的成绩,却是底气十足的。
在“我”眼里,割草是爷爷的专属,他的动作具有舞蹈的美感——“他割草的姿势很美,动作富有节奏”。多年的经验积累,让爷爷割草的动作和他走路的脚步一样,不紧不慢,可见爷爷的从容已经践行在生活的一招一式中了。
爷爷的沉稳内敛不仅仅体现在平常小事,更体现在面对大风时的从容不迫。
风把我吹得翻筋斗。翻到河堤的半腰上,我终于又伸出双手抓住了救命的草墩,把自己固定住了。我抬起头来看爷爷和车子。车子还挺在河堤上,车子后边是爷爷。爷爷双手攥着车把,脊背绷得像一张弓。他的双腿像钉子一样钉在堤上,腿上的肌肉像树根一样条条棱棱地凸起来。
啧啧,大风裹挟,爷爷依旧临危不乱。这个场景像极了《西游记》中吃了“定风丹”的孙悟空,不管铁扇公主如何挥舞芭蕉扇,他依旧稳如泰山,好像老僧入定一般。
风来的时候,“我”是跳脱、灵活的,风把“我”吹得翻筋斗,“我”用這股灵活劲儿免于像风筝一样被吹上天。爷爷却不一般,文中这段描写主要集中在爷爷的脊背、腿脚和腰上。这是为什么呢?你想想,这是多大的风啊,能把一个孩子吹得翻筋斗,那些干草都被吹得扬起来,小车在爷爷的“帮助”下还直打哆嗦。所以,爷爷的脊背、腿、腰都是发力点,最传神的是那些动词:“绷”“钉”“凸”,这都是用生命在发力啊。
风过后,镜头依然给了爷爷一个特写:
爷爷慢慢地放下车子,费劲地直起腰。我看到他的手指都蜷曲着不能伸直了。
“爷爷,你累了吧?”
“不累,孩子。”
“这风真大。”
“唔。”
一场大风,耗尽了爷爷的气血和精力。爷孙俩的对话,一问一答,很简单,仿佛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字词。其实,爷爷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淡定,是长年累月的经验积累,是爷爷历经风霜、见惯风雨的条件反射。
亲爱的孩子们,这虽然是一次惊心动魄的割草经历,可我们依然能感觉到莫言笔下的乡村生活是生动而温暖的。你读完这篇文章,是不是也想遇上这样一场大风,给自己的生活添点儿素材呢?
(文中提到的《大风》选自《莫言给孩子的八堂文学课》,浙江文艺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