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髦女郎重拾自我身份

2023-07-17 18:20沈涓榕顾明生
文教资料 2023年6期

沈涓榕 顾明生

摘 要:《给我留下华尔兹》是美国女作家泽尔达·菲兹杰拉德唯一一部长篇小说,小说以其精美的女性主义叙述技巧向读者展示了一个美国南方时髦女郎的成长故事。它不同于斯科特·菲兹杰拉德笔下时髦女郎的形象建构,既展现了泽尔达心中女性的理想形象,也表达了她对于处于父权社会下女性生存的惋惜。本文运用女性主义叙事学理论,从叙述视角和叙述声音两个方面入手,对小说的情节和人物形象建构进行深层的分析,以期发掘作品中所体现的女性意识和自我身份探寻。

关键词:《给我留下华尔兹》 女性主义叙事学 时髦女郎

泽尔达·菲兹杰拉德是美国作家斯科特·菲兹杰拉德的妻子——20世纪20年代爵士时代的缪斯,不少评论家认为她是斯科特小说中众多“时髦女郎”的原型—— 一类外表美丽、沉迷享乐、为人轻浮、举止冲动并且以金钱至上的全新女性形象。实质上,她本人也是一位大胆创作的现代派作家和画家,同时也是一位受过专业训练的芭蕾舞演员。《给我留下华尔兹》 (简称“ 《华尔兹》”)是泽尔达·菲兹杰拉德于1932年发表的小说,也是她唯一一部长篇小说。小说从童年时期开始,分四个部分讲述了美国南方少女亚拉巴马的成长故事,对其中“时髦女郎”的形象进行了重构,并第一次以女性敘述者的视角阐述了时髦女郎的人物形象,使这个脱胎于泽尔达的人物在经历了无数男性凝视后重新回到了泽尔达本人的理想中。本文将运用女性主义叙事学理论,分析《华尔兹》中的叙述视角和叙述声音,探索这部小说精美的叙事艺术。

一、自省式女性视角

叙述视角是女性主义叙事学的一个重要的研究方向,它“将性别意识融入叙事形式,挑战了文本形式研究的男性霸权,既克服了以往的女性主义研究疏离文本的弊端,也开发了形式技巧辅助性别政治建构的新领域”[1]。文学作品大多数都是以男性的叙述视角展开,女性作为被凝视的对象,并不是一个拥有着话语权的角色,她们的存在往往符合男性叙述者的期待,或者承载着男性叙述者对于女性的种种规约。在这种环境下,部分女性作家开始意识到女性角色的他者地位,因此主动转变女性角色一直以来所扮演的“被凝视”角色,“女性由被‘凝视的客体变成了主动‘观察的主体,于是她们在文本中的地位就得以提高”[2]。在《华尔兹》中,泽尔达选用女性叙述视角,通过女性的叙述展现其眼中时髦女郎形象建构,凸显了女性叙述者的主体地位,彰显了独特的女性意识。

斯科特·菲兹杰拉德以妻子泽尔达为原型创造了一类全新的女性形象——时髦女郎。她们放荡不羁、圆滑世故、美丽动人、冷漠处世,思想和道德观念都与传统的女性大相径庭。尽管时髦女郎是斯科特作品中不可或缺的女性角色,但是他却很少对于时髦女郎的性格形成以及个人故事加以更加详细地展开。时髦女郎在他的故事里仿佛是一具为了满足读者阅读期待的躯壳,一种符合时代潮流性格特点的群像。这类女性形象自诞生以来就没有逃离男性作家的凝视,其反复无常的性格特点成为斯科特体现男性作者权威的途径。在他的多部作品中,代表父权制度的社会规约一直在压制时髦女郎屈服于成人世界的规则,她们的摇摆不定爱情观和不可动摇的金钱观成为斯科特的主要的批判对象。然而泽尔达却对时髦女郎的形象进行了大幅度的丰满和发展,在描写人物成长的同时关注当下时代中女性的内心世界。“《给我留下华尔兹》最突出的成就之一就是其对女性世界的刻画。” [3]泽尔达将时髦女郎的人物发展分为三个阶段,并在不同的阶段叙述了角色心态的转变和成长过程。

(一)性格形成

泽尔达在《华尔兹》中采用了独特的女性叙述视角,用时髦女郎的双眼观察周围的世界,审视其家庭环境和成长经历,反思时髦女郎在当下社会中割裂的身份与矛盾的内心世界。在斯科特·菲兹杰拉德的作品中,读者很难发现关于时髦女郎童年生活及其性格形成的描写。斯科特笔下的时髦女郎均以能够呈现其代表性形象风貌的最好年纪进入读者的视野——一个踏入社交圈的年轻、美丽的女人。这种年龄上的限制不仅仅出于创作的需求,也与斯科特小说的叙述视角有着很大的关系。由于采用单一的男性叙述者视角,时髦女郎仅作为一个被观察的客体出现在小说中,因此很难展现出时髦女郎的成长轨迹。反观《华尔兹》,泽尔达从亚拉巴马幼年时的生活开始入手,一步步描绘她的成长过程,在充分展现当时社会历史语境的同时丰满了时髦女郎的人物形象。

在小说的第一部分,泽尔达并没有将亚拉巴马设置在一个有别于当下时代的家庭中。相反,时髦女郎童年的成长环境与20世纪千千万万个传统家庭别无二致。童年时期贝格斯一家的女儿们都是父亲创造的产物,“他们成了残废,久久地倚靠在父辈们的封建堡垒上,守护着他们的精神遗产”[4]。母亲米莉也像传统的母亲形象一样,是一位缺少自我意识的“房间中的天使”,“由于多年面对着法官推不倒的理性和逻辑,母亲养成了一种无原则的宽容。这种女性的宽容在家里无足轻重,也无助于她的母性”[5]。亚拉巴马的身上或多或少受到了这种传统家庭氛围的浸染,学习着父亲所教导的为人处世的道理和准则,因此她的身上具有符合时代要求的南方淑女的特点——美丽、聪慧、迷人。

但是,她与传统的女性也有着很大的不同。亚拉巴马从小就对周围的一切感到好奇,浑身上下散发着极强的自我表现欲。她期待着生活中发生一些充满戏剧性的事情,让她能够“加入表演”。这种希望“加入表演”、成为主角的想法暗含着亚拉巴马对于自由人生的向往,她不希望女性仅仅是作为一个受到父亲和家庭压制的对象而存在。在她还没有迈入社交圈时,她就期待着家中两位姐姐能够自由地选择自己的未来,因此当她得知二姐琼最终在父亲的影响下选择的有钱的阿克屯而放弃了贫穷的哈兰时,她“感到受了骗,她满怀兴致地为这场演出订了票,却发现‘今天表演取消,主角临阵脱逃”[6]。

同时,她对于婚姻和生活有着自己独特的见解,“亚拉巴马用批判的眼光审视着婚姻,而不是盲目接受这一惯例,这使她的婚姻观念更加紧密地与现代思想保持一致”[7]。两位姐姐婚姻的悲剧以及家庭中父亲的规约使得时髦女郎很早就开始反省自己的女性身份,“她要爬到耀眼的高处,站在那儿欣赏,即使受到重罚”[8]。她不甘成为父权社会的牺牲品,成为父亲如释重负丢掉的“包裹”,她开始形成一套自己独创的社交准则:她的天真大胆逐渐演化成随心所欲,她的向往自由也逐渐变化成以自我为中心。她不再将自己当作被男性挑选的对象,而是把握住选择的权利。此时的时髦女郎展现出充分的自我意识,她不再将女性看作一个供人选择或压制的客体,而是把握住自己的女性身份,彰显自己的存在。

时髦女郎是割裂的,她的身上具有两种不同的女性特质:一部分的她受到父权社会的影响,具有作为南方淑女的种种令男性向往的品格;另一部分的她延续着自己童年中所具有的特点,保留着天真大胆、向往自由和反抗传统的习气。这两种特质让她成为一名有着独立价值观和道德准则的时髦女郎。在家庭中女性成员不断向父权社会妥协的影响下,时髦女郎很早就开始思考自己作为女性的地位和身份,女性的自我意识有了一定的觉醒,但是她不能否定自己的过去,不能摆脱女性在父权社会下的影响,因此她也会遵循着普通女性的生活轨迹,有着无法摆脱的“女性气质”,会为了爱情不顾一切、结婚生子甚至掩饰自己对自由生活的向往,而这种影响将会持续她的一生。

(二)遭受压抑

与斯科特·菲兹杰拉德笔下的时髦女郎不同的是,泽尔达并没有使婚姻和恋爱成为小说着重描写的主题,而是着眼于时髦女郎在婚姻中的挣扎与反思。婚姻在小说中成为一条重新探寻自我意识、不断挖掘自我身份的必经之路。

在恋爱和婚姻的初期,亚拉巴马很好地扮演了戴维心中的妻子角色,她满心欢喜地认为自己已经脱离了父亲的桎梏,带着自己对于恋爱和婚姻的向往,和戴维一起坐上了前往纽约的火车。她将戴维视作带自己逃离旧父权的希望,但是,仅仅凭借她内心刚刚觉醒的一丝自我意识是不够与父权社会的传统相抗衡的。“自从她没有按照法官那令人憎恨的指示而自行恋爱结婚以来,她就不知道怎么办了。”[9]亚拉巴马因为童年身份的割裂,依旧受到父权社会对于女性的规约和影响,因此在她反抗的初期只是违背旧俗,成为一名拥有不同于其他传统女性个性的时髦女郎。但同时,父权社会的阴影一直笼罩在她割裂的身份上,用它给女性提供的种种便利进行诱惑,试图吞噬她独立的价值观和道德准则。“同时去做两个人太难了,一个想要有自己的原则,另一个想要保留一切旧的、好的东西,永远被爱、被保护。”[10]亚拉巴马在结婚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中都处于迷茫的状态。一方面,她不满于戴维要求她成为一个传统妻子的希望,不满戴维要她抛弃自己而去扮演一个其他女性的角色;另一方面,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从婚姻中得到什么,矛盾和痛苦充斥着她的内心。因此,在婚姻的美丽表象下是双方的出轨与冲突。

时髦女郎的自我意识在恋爱和婚姻中被一次次地冲淡,她被迫过着单调的生活,同时自己也越来越与外界格格不入。在一次聚会上,亚拉巴马“觉得自己没什么成就,被排斥在外”[11]。她开始感到相形见绌,对作为画家的加布里埃勒小姐感到气愤,而这种形象正是亚拉巴马原本可以成为的自己——有魅力、有个性、有事业的成功女性。在婚姻乏味生活和心有不甘的双重作用下,她不断反省自己所处的境地,并勇敢地做出改变。尽管自己的个人追求因为婚姻而不得不推迟,但是她所具有的创造性并没有被婚姻消磨,反而是在面对新的选择时重现出孩童时的好奇与向往。在亚拉巴马观赏到夫人的芭蕾舞表演时,她“手心里全是汗,随着音乐在颤抖。她的心在剧跳,像是一只愤怒的小鸟扑棱着翅膀”[12]。她当场就被这种对于身体的完美掌控所迷住了。“‘求你了,夫人,亚拉巴马央求道,‘能不能替我向某个教芭蕾舞的人写封信?我为了学这个什么都可以做。”[13]尽管作为女性的自我在婚姻中遭受了压抑,但是时髦女郎很快地清醒了过来,意识到当下的生活并不是自己所盼望的,婚姻也不过是父权社会的让渡而不是自我的救赎。因此,这份被压抑的自我意识重新焕发了生机,成为时髦女郎摆脱父权社会掌控的突破口。

(三)自我探寻

泽尔达在《华尔兹》中通过独特的女性叙述视角,将女性个人事业的发展作为小说中的重点叙述内容,在丰满了时髦女郎的人物形象的同时,也对女性个人事业和价值进行了思考。在斯科特·菲兹杰拉德的作品中,读者很少能发现作为职业女性的时髦女郎。在其笔下众多的时髦女郎中,读者所熟知的只有《了不起的盖茨比》中的乔丹和《夜色温柔》中的罗斯玛丽可以算作职业女性的范畴。同时,菲兹杰拉德也并没有浓墨重彩地描写她们精彩的职业生活。例如在对乔丹的描写中,斯科特没有进一步发展她的人物形象,也没有对她的个人事业进行更多的描写,而是将其置于一种原生家庭和个人事业的矛盾境地之中。而在泽尔达笔下,读者不但能发现作为职业女性绽放光彩的时髦女郎,也能发现时髦女郎为个人事业所做出的艰苦努力以及其对时髦女郎产生的深远影响。

正如莱克莱特所说:“亚拉巴马跳舞是为了忘记婚后的自我,从而发展一种自主的身份。”[14]亚拉巴马学习芭蕾的过程即是一个逐渐摆脱父权社会控制、重拾自我身份的过程。她拒绝让戴维和从前的朋友来到舞蹈教室参观,回到家也很少谈起芭蕾练习的事情。对于亚拉巴马而言,芭蕾是她自我救赎的机会,是她逃离家庭和枯燥生活的方法,是她摆脱“被凝视”地位的途径。她远离戴维给她创造的物质世界的诱惑,开始放弃对金钱、地位、生活条件的追逐:在她只身一人前往那不勒斯继续芭蕾舞事业的途中,她并没有用戴维的钱给自己买一张一等座的车票;在那不勒斯的日常生活中,她住在一间老旧的公寓,那里“门口潮湿,一股臊味,石头台阶因为年深日久中间有些凹陷”[15];她没有购买汽车或者雇佣司机,而是选择乘坐馬车出门;她每周依靠着自己30里拉的工资,完全适应了意大利的简单生活。亚拉巴马在婚姻中因为戴维所提供的各种生活条件以及要求而妥协,变成了一个单调乏味的妻子,女性的自我身份也在这期间逐渐被传统妻子的身份所压制。但通过芭蕾舞的学习,亚拉巴马的世界从“外表、家庭和男性转向内在发展、自我展示和女性”[16]。在这个过程中,她找回了被自己遗忘的自我意识,通过与旧自我、旧生活分离的方式来使自己得到发展。泽尔达通过亚拉巴马对个人事业的追求发展了时髦女郎的形象,使其摆脱了原本充满标签化、受到男性凝视的形象,而转变成作者对女性自我身份的探索,寄托了对女性独立自强的希望,颠覆了原本的男性权威。

二、隐喻式叙述方式

《华尔兹》中的叙述方式有一个明显的特征——隐喻的运用。这些相互关联的隐喻描写有效地表达了泽尔达的女性主义观念。文中的隐喻描写不仅仅是作为一种修辞技巧,更是作为一种叙述方式,暗含着她对女性自我解放和20世纪初女性社会地位的思考。

(一)对身体的控制

“交通工具作为男性主体性的工具,就像阴茎一样,是男性主体性的象征。”[17]如果说因为亚拉巴马无法驾驶的特点使她无法与父权世界抗衡,那么其对自己身体的控制就是一种迂回的反抗。“一股怒气从亚拉巴马身上升起,像一个透明的汽油罐里汽油咕咕作响。”[18]泽尔达将亚拉巴马身体形容为一台交通工具,她对自己身体的掌控就像是驾驶汽车,发动引擎。当她经过不断的练习,亚拉巴马“终于教会了自己如何移动上身,就像是移动装在轮子上的胸像”[19]。正如南茜所说,亚拉巴马对控制和塑造自己身体的渴望,是渴望控制自己生活的隐喻。[20]“身体的客观化不仅意味着她将身体作为一种物理对象,更是一种与自我分开、可以满足自我需求和欲望的实体。”[21]舞蹈与身体有着内在的联系,就像工具作为男性身份的外显是男性彰显权威的途径一样,泽尔达将女性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与掌握工具联系起来,隐喻地表达了亚拉巴马对自己人生的掌控和女性的自主性。

(二)脚伤感染

泽尔达的时髦女郎是一种对女性个人身份的探索,是一种通过不懈努力在父权社会中挣扎纠结的颂歌,彰显出她理想中女性掌控自己、探索自己的形象。尽管如此,亚拉巴马脚伤的结局却也让这种颂歌蒙上了一层阴影,这与泽尔达本人在现实世界选择放弃跳舞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小说的结尾处,父亲的去世与亚拉巴马因为脚伤不得不放弃芭蕾舞的情节接踵而至。如果说选择跳芭蕾舞是一种对过往父权塑造自我的反叛,那么童年时期父权代表的消逝也就意味着自我解放的实现,此时的亚拉巴马真正摆脱了父亲所带来的阴影,摆脱了从父亲那里学到的处世原则和生活方式,成为一个在自我创造的艺术世界中的独立个体。然而,脚伤使得亚拉巴马不得不放弃自己心爱的事业,回到戴维的身边,回到了新父权代表的身边,重新成为一名妻子。泽尔达隐晦地表达了20世纪初女性的宿命,即使是有着自我觉醒的时髦女郎也难以摆脱父权社会的掌控。这暗示着只有足够强大的女性才能在父权社会中脱颖而出,“只有一个非常强大的女性才能在追求艺术的过程中克服女性身份、婚姻、社会压力、教育和母性的压倒性优势”[22]。因此《华尔兹》不仅代表着泽尔达心中女性的理想形象,也表达了她对于处于父权社会下女性生存的惋惜。

然而,泽尔达也并没有对于女性自我的探索全然失望,“这就是我。我只是把过去的一切堆成一堆,贴上‘过去的标签,把从前的自己倒空,时刻准备好继续前行”[23]。尽管女性不能摆脱父权社会的压制,尽管女性的一部分是父权社会的产物,但是她们仍应该不断努力,在仅有的生存空间中展现自我的精彩,这种勇于改变现状、敢于打破常规的力量也会成为女性在未来生活中新的希望。

三、超表述叙述行为

兰瑟在其著作《虚构的权威》中把女性作家的叙述声音分成三种类型:作者型叙述声音、个人型叙述声音以及集体型叙述声音。作者型叙述声音是一种“异故事(heterodiegetic)的、集体的并具有潜在自我指称意义的叙述状态”[24]。叙述者不是虚构世界的参与者,而是以一种不带有明显性别标记的声音游离在作品之外。作者型叙述声音下的叙述者会从事“表述”和“超表述”行为,前者指叙述故事的行为,而后者指叙述者跳出当前叙述角色,在虚构的世界以外与受述者进行直接的对话。兰瑟将这种“超表述”行为称作“外露的作者性”(overt authoriality),这种外露的作者性“违反具有性别特征的语言代码”[25],使得女性作家可以将自己推到台前,掌握话语权威。在《华尔兹》中不乏一些跳出当前情节、跳出当前叙述者的“超表述”行为,此时泽尔达不再是作为“叙述者”,而是作为作者本身,就女性的地位和时髦女郎的形象表达自己的思考。例如在小说的第一部分,“他不知道她得需要多大的努力才能成为她自己。很晚以后,这个孩子,亚拉巴马,才明白父亲给予她的骨架只会是她的桎梏”[26]。此时的作者跳出虚拟世界的叙述者身份,作为作家自身与受叙者对话,奠定了全文的情感基调,即父权社会下女性自我意识的探寻以及对女性所受压抑的思考。

在小说的后半部分也多次出现这种“超表述”行为,例如“女人们常常都会有一种无言的、亘古不变受迫害的感觉,这种感觉使她们中最聪明的人也带上一种农民的忧郁”。此时,亚拉巴马正经历着婚后最重要的转变,她向戴维宣告着自己即将做出的选择,而戴维对此只是态度平平,并没有意识到亚拉巴马的决定对她来说是多么重要。泽尔达在此处跳出叙述者的身份,向读者诉说了一个普通家庭中的事实,即处于从属地位的女性经常会由于种种原因而变得反复无常、敏感多疑,这也许是来源于她们的丈夫,又或者是因为她们所处的社会。泽尔达不仅解释了文中戴维对亚拉巴马兴奋态度的冷漠反应,也道出了当下社会中女性生存的艰难。正是女性的“他者”地位造成了女性生活中的反复无常,而这种情绪上的不稳定更是压缩了女性的生存空间,在体现男性权威的同时也让女性更容易受到方方面面的冷漠与歧视。泽尔达在小说中熟练运用“超表述”行为,在与受述者对直接对话中奠定作品的基调、闡述当下女性的生存环境以及对女性地位进行了点评,这种带有女性特质的叙述声音以及作者的女性性别身份不但展现了女性的反抗意识,同时也确立了自己的女性作者权威。

四、结语

泽尔达·菲兹杰拉德从女性的立场出发,展现了亚拉巴马的成长故事,塑造了一个有别于斯科特·菲兹杰拉德笔下的时髦女郎的形象。亚拉巴马代表的时髦女郎不再是一个被凝视的客体,不再是一个为了吸引读者而塑造的一种符合时代潮流性格特点的女性群像,而是一个展现了泽尔达心中的女性理想、探索自我身份与反传统的女性形象。尽管在小说的结尾,亚拉巴马因为脚伤不得不回到父权社会中去,体现出泽尔达对于女性生存环境下自我探索终结的惋惜,但这种惋惜中同样暗含着泽尔达对女性的期望:女性应当不断努力,积极寻求自身的作用和价值,在父权社会中开辟自己的天地。总而言之,《华尔兹》通过独特的女性叙述视角和叙述声音,有力地建构了女性主体意识,对当时社会中女性作家的写作有着一定的积极意义。

參考文献:

[1] 董晓烨. 女性主义叙事学情节研究的解构、建构与文本批评[J]. 国外文学,2020(1):11-22,156.

[2] 姜麟. 叙述声音、叙述视角中的话语权威与女性意识——《卡洛林·莫当》的女性主义叙事学分析[J]. 东北师大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20(1):12-16.

[3] [22] Courbin J. T. Art as Womans Response and Search:Zelda Fitzgeralds Save Me the Waltz[J]. The Southern Literary Journal,1979(11):22-42.

[4] [5] [6] [8] [9] [10] [11] [12] [13] [15] [18] [19] [23]

[26] [美]泽尔达·菲兹杰拉德. 给我留下华尔兹[M]. 朱法荣,译. 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6:2,26,33,60,68,130,137,138,152,157,158,260,5,144.

[7] [14] [16] Legleitner R. A. The Cult of Artistry in Zelda Fitzgeralds Save Me the Waltz[J]. The F. Scott Fitzgerald Review,2014(12):124-142.

[17] [21] Salvey C. “A Backseat Driver about Life”:Technology,Gender,and Subjectivity in Zelda Fitzgeralds Save Me the Waltz[J]. Lit:Literature Interpretation Theory,2012(23):350-372.

[20] Nancey D. Writing the Body:Zelda Sayre Fitzgeralds Resistance in Save Me the Waltz[J]. The F. Scott Fitzgerald Review,2019(17):102-120.

[24] [25] [美]苏珊·S.兰瑟. 虚构的权威[M]. 黄必康,译.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17,19.

基金项目:课程思政视域下英语文学教学体系的课程设置及内涵建设研究(2021Y0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