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炯
杏秋姑姑的父亲与她丈夫是在长兴县做马路时认识的,杏秋姑姑的父亲见小伙子做事认真,办事很有主见,而且为人侠义心肠,再加上他是马路包工头的儿子,因此,主动提出,把杏秋姑姑许配给他。
杏秋姑姑的丈夫是宜兴人,她们结婚后,杏秋姑姑就住到了宜兴,那时宜兴到新昌全是石子路,坑坑洼洼,车子颠簸得让人翻胃 ,坐一趟车就得十二三个小时,来回就得二十五六个小时,换乘车又极不方便,先从宜兴乘长途到杭州,又从杭州乘车到新昌,杭州到新昌每天就一趟车,换乘车时要在杭州住一个晚上,因此,杏秋姑姑回娘家的次数极少。
大约结婚后第五个年头,杏秋姑姑回娘家了,除了她和丈夫,还多了两个孩子,一个三岁左右,一个大约八九个月大,还抱在怀里。最吸引村里人的是杏秋姑姑的丈夫脚变跛了,而且跛得很厉害,看上去走路也不稳。杏秋姑姑一家定居在新昌后,杏秋姑姑的丈夫仍然出去做马路包工头,杏秋姑姑则在家里养两个孩子。
杏秋姑姑丈夫的工地上開了一个食堂,在食堂烧菜蒸饭的是个胖胖的老头,后来易小菊找到杏秋姑姑,要求去工地上干活。易小菊比杏秋姑姑大三岁,论起来,有点表亲关系,杏秋姑姑叫易小菊表姐。杏秋姑姑知道易小菊家境不好,易小菊的丈夫原来开拖拉机的,一次把拖拉机开进悬崖,少了条腿,上有二老,下有三个小孩,吃了上餐没下餐,是村里有名的贫困户,杏秋姑姑心善,就答应下来,让丈夫把原来食堂的胖老头安排去工地干粗活,把易小菊安排进工地食堂。
易小菊生得眼是眼眉是眉,她的丰乳肥臀搅得长年在外漂泊的男人们心旌摇荡。有那么几个骚情十足的男人,有事没事爱往易小菊的房间里钻,易小菊一看不对劲,吃了饭收拾干净就把房门关得严严实实。但这简易工棚密封性差,骚扰的动静一点也不减少,易小菊感觉到有一双双狼一样的眼睛从缝隙里钻进来,偷窥着她,她睡不好觉,第二天眼袋大大的,眼睛红红的。
杏秋姑姑的丈夫知道易小菊的处境。他找来几个民工,把自己办公室的外半间整理了一下,铺了一张板床,他把里半间让给了易小菊做房间,自己睡在外半间。
易小菊住入杏秋姑姑丈夫的房间后,不再有人骚扰,但风言风语多了起来。
易小菊与杏秋姑姑的丈夫睡一个房间的事,很快从工地传回新昌,杏秋姑姑听到后先是一愣,然后像没事人一样,整天依旧笑呵呵的。易小菊的丈夫拖着一条残腿,气呼呼地赶到杏秋姑姑家告状,看到在家里乐呵呵地干着苦活的杏秋姑姑时,气得想骂娘。心想要不是他少了一条腿,行走不方便,一定去工地上劈了一对狗男女。
过完小年,工地放假了,杏秋姑姑的丈夫回来了,易小菊也回来了。易小菊首先到了杏秋姑姑家,一进门就对杏秋姑姑说,表妹,风言风语可能已经传到村里了,表妹夫让我搬进他的办公室里住,是保护我,怕那些有非分之想的男人骚扰我,你要相信表妹夫的为人。杏秋姑姑听了苦苦地笑了笑,说,我清楚的,对自己的丈夫我比任何人清楚。
易小菊听杏秋姑姑如此说,才放心地回了家。易小菊的丈夫本来板着个死人脸,准备要好好教训一下易小菊的,但看到易小菊把一叠钱拍到桌子上时,心软了,像他们这样的家境,还能与钱过不去?何况他们家里本来就是易小菊当家作主的,易小菊一瞪眼,他一个男人讲话的声音绝对不敢高的。
易小菊去买了些小菜,又打了几斤绍兴老酒,亲自上门把杏秋姑姑一家人请到自己家里,设宴答谢。易小菊的丈夫陪着杏秋姑姑的丈夫一杯接一杯地喝酒,开始时双方言语不多,只是干了一杯,倒满了再干,有了酒劲后,话就开始多起来了。易小菊的丈夫话中藏话,虽无伤和气,但杏秋姑姑的丈夫听了心里有些不快。接着,易小菊的丈夫借着酒劲开始嘤嘤地哭泣,杏秋姑姑的丈夫明知易小菊丈夫哭的意图,但不戳穿,只顾自己一口口地饮酒。后来易小菊的丈夫开始嚎啕大哭,嘴里不停地叫着什么心里憋屈。杏秋姑姑的丈夫再也看不下去了,把酒杯“啪”往桌子上狠狠一蹾,酒杯立刻碎了,他一言不发地起身,骑上自行车走了。
过了一阵子,杏秋姑姑的丈夫回来了,把手中的一叠病历卡“啪”地往桌上甩去。杏秋姑姑反应过来,冲上去想去把病历卡夺回来,杏秋姑姑的丈夫一把拉住她。
易小菊的丈夫看了病历卡后,眼睛瞪得像铜锣一样大。他终于明白,杏秋姑姑一家为什么要逃避宜兴来到新昌定居,为什么好端端的一个年轻汉子突然成了跛脚,听到风言风语的杏秋姑姑为什么会那么平静与自信。易小菊的丈夫像斗败的公鸡,蔫了。他羞赧地站起身,向杏秋姑姑的丈夫深深地鞠了个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