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访谈:有心人肯定会拿起书来阅读

2023-07-13 15:06邱华栋赵宏兴
清明 2023年4期
关键词:文学期刊当代作家读书笔记

邱华栋 赵宏兴

赵宏兴(《清明》主编,以下简称赵):华栋兄您好,很高兴有这个机会与您对话有关阅读的问题。十年前,我就读过您的三卷本《静夜高颂》,这三本书里介绍了国外那么多的优秀作家,我在阅读国外文学时,常以您的这三本书为导读,方便了我的选择和对作品的理解,这是您对阅读的贡献。现在再拜读您发表在《清明》的这组读书笔记,感觉到您始终是在做这项工作,十分敬佩,平时您的工作又是那么忙,您是怎么做到的?

邱华栋(著名作家,文学博士。现任全国政协常委,中国作协书记处书记、主席团委员。以下简称邱):咱们都是业余状态的写作,因为本职工作都比较忙。我也是文学编辑出身,日常工作很忙碌。不过,因少年时期就开始写作,写作对于我是一种终极的兴趣和爱好,即使再忙,也会有写作的想法和写作的计划。我主要采取碎片连缀法的方式,把全年写作一本书的计划化整为零,用零碎时间串起来,这样到年底就能完成一个写作计划了。当然,有时候是需要多年才能完成一本书,比如我的《北京传》,就写了好几年,材料的准备更是持续了三十年。

赵:米沃什说:“我为千百种不同的理由读书,但我对我称之为益智读物的阅读却抱有明确的目的:强化我自己。与我同时代的大多数文学并不能强化读者,而是弱化读者,因此不适合于我的目的。”您的阅读是否遵训“强化自己”的方法,比如对国内作家作品的阅读?

邱:我当年在报社副刊当编辑,在《青年文学》和《人民文学》当编辑,以及在鲁迅文学院担任副院长时期,都写了好多关于当代作家同行新作品的书评和阅读笔记,研讨会发言等等。我已经出版了好几部有关中国当代作家作品的读书笔记,比如我出版的集子《小说家说小说家》《同时代的写作者》《飘窗外的风景》,这类书都是关于中国当代作家的评论。可一般不怎么受关注,所以很少有人注意到。实际上,这些文字在我的电脑里已超过了一百万字。

赵:阅读对于阅读者来说,是一件愉悦的事,有人比喻,打开一本书就是去异地进行一次旅行。纸质阅读一直是阅读的主要方式,但随着人们生活的节奏加快,时间和阅读都变得碎片化了,特别是纸质阅读受到电脑端、手机端、音频端等多媒体的挑战,阅读在普通人那里变得不堪一击。这使得社会很焦虑,政府开展了多种形式的阅读推广,虽然起到了作用,但效果不大,您作为阅读专家,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邱:在我们这样的时代,阅读是否还重要?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越来越多的人通过快讯、短视频、电视剧、电影等载体获取信息和一定含量的知识。我承认这些渠道的快捷和便利,以及那种瞬时引爆的快感冲击。如果我们悲观一些,就无法忽视这种可能的趋势,伴随着科技和媒介的发展我们正在经历一个文学的衰退期。但为什么还是有许多人更愿意或正襟危坐或惬意倚靠,手里卷着一本书,与书里面那些低像素的字和词做心智的博弈呢?美国学者哈罗德·布鲁姆曾说过,阅读在其深层意义上不是一种视觉经验,而是一种建立在内在听觉和活力充沛的心灵之上的认知和审美的经验。那么,这样复杂的认知与审美过程,所带给我们源源不断的惊异感,大概就是今天还需要继续阅读与创作文学作品的首要理由。

席勒在《论人类的审美教育书简》里很郑重地许诺:“只有当人在游戏时,他才是完整的人。”人的休憩、愉悦行为将“支撑起审美艺术和更为艰难的生活艺术的整个大厦。”这都和阅读有关。我想,不用焦虑,有心人肯定会拿起书来阅读的。

赵:最近,《清明》主办了“长三角文学期刊高质量发展座谈会”,会上大家都在讨论ChatGPT的创作问题。未来的智能时代,机器会帮人处理一切问题,甚至超过了人的思维,本来很复杂的思想过程被机器变得很简单了,这个时候,我们还需要阅读吗?

邱:人工智能可以迅速改变知识生产和传播,但也需要仔细观察。我觉得一个个体生命的独创性是机器所无法完全模拟的。我还是相信一个作家、艺术家的独一无二的创造性。

赵:古人读书有“好读书,不求甚解”之说,您的阅读是“深”阅读,或者说是专家型阅读,不但要搞清楚一本书,还坚持写读书笔记,这是您的阅读习惯了,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邱:我是把精读、泛读、浏览和暂时不读结合起来的。人的精力有限,精读的书每年也就是几十种。可是,浏览、泛读和暂时不读的放在书架上的书有很多种。读书是最好的事。作家索尔·贝娄说过:“自然而然,书一向是买得多读得慢。但是,只要那些书摆在书架上,就像是一群广阔生活的保证人站在我身后。这就是书籍的感召和力量。”

作家们创作出了优秀或杰出的文学作品,它进入了我们的生活和思想中,改变了我们的情感结构,变成了人类新的自我认知的方式。那么,我们为什么不把这些书摆在自己的书架上呢?

赵:您的阅读方式是以纸质阅读为主,还是以数字阅读为主?为什么这样选择?

邱:我就是纸质阅读,我把电子书都送人了。纸质书在很长时间里都不会退出历史舞台。相信我,每一本纸质书的有限性容量,恰恰说明了阅读的无限性。数字阅读目前对于我只是一种辅助的存储方式。

趙:长期以来,作家与文学刊物有着血肉关系,但现在作家多写长篇,书出版后再去各地举办读者见面会,我私下了解到,这样也签售不了多少书。我想,一位作家不在刊物上发表作品,很容易会被读者忘记。您有多年主办文学期刊的经验,您觉得我国文学期刊的现状如何,作家与文学期刊应该如何破壁?

邱:目前,我们的文学刊物有很多,有的是建国前后创刊的,有的是改革开放年代创刊的,并一直都存在着,对培养发现和推出作家作品起到了巨大作用。但现今社会就是一个发散性的社会,一本刊物的发行量有限。我们要坚持下去,刊物和作家的互动,这依旧是当代文学的重要生产方式。我们发展中国作协会员的时候,十分看重在刊物上发表作品。要是在重要刊物上发表十篇、二十篇文章,比出版三五本小说要重要得多。文学刊物是文学的艺术性的保证,一个作家不在刊物上发表作品,严格说,他们的艺术性让人怀疑。当然也有一些例外,特别是长篇小说,刊物容量有限,发不出来,就直接出书了。其中有的自费出版质量就很一般。

赵:苏童评价您“读书之多,多到恐怖”。您拥有四万册藏书,您在北京的两套房子全被用作了“藏书阁”。这些书您是如何阅读的?您为何要阅读如此多的书?

邱:我一年精读几十本书,泛读几百本书,加起来有七八百本书。为什么读这么多书?我们生活在信息化时代,每天有各种资讯从四面八方潮涌而来,但读书是一种主动的信息获取,是您和作者之间互相的凝视和对话,这是任何其他信息获取方式无法取代的。

赵:阅读是一个永恒的话题,尤其对作家来说更为重要。您是一位阅读者,同时也是一位著名作家,阅读在您的写作中起到何种作用?

邱:阅读最重要,阅读是保持持续写作的唯一动力和唯一源泉,没有阅读,就不可能有一个作家的持续写作。

责任编辑    曾  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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