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马克·阿尔贝
外交是一部需要运行流畅的机器,容不得任何差池,宴会要符合这样的要求。但是,由于不谨慎导致的外交失误大量存在,这些失误虽然给刻板的外交程式带来一些人文色彩,但是却使一些精心策划的政治策略陷于功亏一篑的危险之中。
一次正式的宴会,在宾客的口味、座位排列和菜式的选择等种种环节上,都可能犯错误,都可能让反对派抓住把柄,使得餐桌偏离了它的本来意义,让主宾双方在本应该其乐融融的场合显得不那么融洽。
能吃什么和不能吃什么,经常是正式宴会的一个棘手问题。戴高乐将军以世俗的原则,决定周五也可以吃肉。如今这个问题已经不是问题了,因为宴会一般都是在星期一举行。爱丽舍宫的礼宾处非常谨慎,尽量避免犯饮食上的外交错误。礼宾处存有一个世界重要人物“喜欢什么和不喜欢什么”的档案,这是厨师们在历次宴会之前收到的多少有些机密性的提示记录,例如“国王不喜欢海鲜,王后喜欢带红色果实的清淡甜食”。
猪肉一般不准入菜,浇汁和甜食里禁止放酒,省得惹上外交官司。但是,找到一种合适的不含酒精的饮品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事实上礼宾官们经常为饮品是不是含有酒精的问题吵吵嚷嚷。
1999年,伊朗总统默罕迈德·哈塔米在最后一分钟取消了对法国的访问。伊朗人要求,正式宴会祝酒的时候,桌子上不能有酒;而爱丽舍宫的习惯是,每逢这样的场合,为有穆斯林信仰的宾客提供不含酒精的饮料,而非穆斯林宾客还是可以享用葡萄酒的。
伊朗政府重申“伊斯兰的原则很清楚,伊朗总统出访外国的时候,这些原则一直要被尊重”。这次访问最后推迟到了当年10月,没有宴会,只是在爱丽舍宫喝了一次茶。
日本的礼宾官想出了个解决问题的办法:2000年10月哈塔米访问东京的时候,参加宴会的只有男人,宴会上没有一丁点儿烈性酒。
2004年1月22日,在巴黎柏尔希法国财政部的办公楼里,法国外贸部长弗朗索瓦·洛招待伊朗外贸部长默罕迈德·沙利亚特马达里,酒会上又出现了类似的问题,因为桌子上摆放了酒。并没有人请伊朗客人饮酒,但仅仅是眼睛看着酒瓶子伊朗人就已经怒不可遏了,他们要求立即撤掉眼前的酒瓶子,要不然就马上离开会场。
法国方面决定不退让,礼宾人员最后说服了伊朗人,终于让东道的传统在客人的规矩面前占了上风。一时背上了莫须有罪名的酒瓶子在整个宴会期间没有撤掉,在场的标致公司的老板让马丁·福尔茨和阿尔斯通公司老板帕特里克·克龙还和大家一起谈论了“在学校里蒙头巾遮面”的事。
这个事件被看成是法国外交上的一个小胜利。客方这一类的要求经常有,由此引发的礼宾纠纷也经常有,以前法国的态度是忍让,推迟或者取消正式宴会,避免纠纷;但是这一次,法国在自己家门口当家做主,不管不顾,不想跟谁讨论,就是要在宴会上让大家喝酒。
我们不禁想起了美国总统罗斯福的一段往事。1945年,罗斯福总统赴苏伊士运河,和沙特阿拉伯国王伊本·沙特一起签订协议,罗斯福要抽烟,要喝酒,又不愿意让对方看见,惹着对方,只好躲进电梯里悄悄享受。
如果只是简单的食物上的“错误”,情形就没有那么紧张了。食品的“错误”往往不是错在了味道上,而是错在了别处。小克拉玛尔刺杀案险些要了戴高乐将军的命,这个案件几天以后,爱丽舍宫的宴会上出现了“克拉玛尔小青豆”(这里的“克拉玛尔”是地名),这个愚蠢的行为让这道菜蒙冤受难,一直到1969年,戴高乐卸任几年以后,爱丽舍宫再没有敢上过这道菜。凡是雷蒙·巴尔(曾任法国政府总理)来参加宴会,烤狼鲈要换成海鲈鱼(狼鲈的发音为“巴尔”)。
盘子里的菜不总是麻烦的起因,有时候的失误可能因为说了一句让人倒霉的话。2005年,时任法国总统的希拉克在说到英国人的时候说:“不能信任做菜做得这样糟糕的人。”英国记者马上反击,列举了一大堆英国大厨和英式大菜。
宾客进入宴会厅的方式也可能引起波澜,甚至造成外交事件。达尼耶勒·昂松在雷蒙·普恩加莱总统的传记中,披露了1914年英国王后玛丽和丈夫造访爱丽舍宫的故事。按照礼宾要求,王后由法国总统搀手,但是她坚决不同意走在乔治五世搀扶的普恩加莱总统夫人的后面,王后实在受不了眼前这个女人穿着的水果糖一样颜色的裙子,尤其她还是个离了婚的女人。爱丽舍宫的礼宾官提出妥协建议,让两对男女并列,同时进入餐厅,两个女人于是尽量把每一步迈得大一些,努力赶在另一个女人的前头一点点,参加宴会的队伍跟着他们,几乎是小跑着进入了餐厅。
2009年,在伦敦二十国峰会前夕,英国首相在其官邸举行工作晚餐,法国总统的“迟到”遭到新闻界非议。尼古拉·萨科齐置礼宾安排于不顾,最后一个到达会场,可能确实得到了他期望的媒体效应——在这種会议上,特别喜欢让媒体围着转的美国总统奥巴马总是占尽风头,萨科齐烦死了,他要改变一次,让媒体的目光转到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