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前中国的艺术浪潮

任蓉华

粗犷古朴的彩陶艺术，是中国史前文化的重要特征之一，被称为“陶瓷艺术中的艺术”。先民们揉捏的造型、刻画的线条，蕴含着他们对自然、生灵及自身的独特理解。浸润彩陶收藏与研究领域20余年的学者梁钦，在其专著《西部彩陶异品鉴藏》一书中，以自己收藏的数百件西部彩陶为研究对象，从形制、纹饰等方面深入探究与分析，试图通过与古人的跨时空“对话”，揭示出彩陶所特有的丰富文化内涵，再现了一场独属于史前中国的艺术浪潮。

所谓“异品陶”，即常见器之外的特殊存在，主要表现在陶器之异形和纹饰之稀见。作者认为，如果把西部彩陶比作一座五彩缤纷的大花园，异品陶无疑是其中最为耀眼的奇葩。它们是先民智慧偶然迸发出的火花，造型及绘画达到了那个时代的最高水平，称得上史前艺术瑰宝。

不同于瓮、罐、壶、盆、钵等常见的彩陶器型，书中所录更多的是鸟、鳖、羊、狗、蛇、船等拟形陶器和鼓、铃、球、瓢、勺、灯等娱乐生产用陶器。“看起来精神抖擞，似乎警惕地观察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恶兽，也可能正全神贯注地寻觅着什么猎物。”这是作者对“彩陶狗”的描写，并进一步分析塑制得如此传神，原型很可能就是朝夕相处的牧羊犬或狩猎犬。据文献记载，狗为“六畜”中驯养最早的动物之一。史前不少地区的先民都有爱狗、崇狗的习俗，有的甚至将其作为自己膜拜的图腾。

考古界认为我国最早的鼓是长喇叭形的，而非现在的平面鼓。作者所示的“半山类型长喇叭形彩陶鼓”高37厘米，罐形口直径10.5厘米，喇叭形口直径32厘米，两端各置一环形耳，喇叭口外侧饰11个鹰钩状凸纽。这种古老的打击乐器，曾在原始先民鼓舞士气、庆祝丰收、祭祀仪式等方面发挥过重要作用，同时也让我们有机会知道，早在五千多年前，中華民族就已经用“隆隆之声”发出了自己强有力的“心跳”。

纹饰是彩陶的灵魂。精美的彩陶纹饰或具体或抽象，或浪漫或神秘，共同勾勒出一个无比璀璨的彩陶时代。书中收录的稀见纹饰包括人纹、动物纹、植物纹等几大类，既有整器装饰的，也有局部装饰的，生动诠释着史前先民们所创造的生动活泼、野性大胆之美。彩陶纹饰并不仅是美术或装饰，而可能与记录、表达原始人类的生活观念、文化思想、宗教信仰等精神领域的内容相关，承载着原始社会的信息。

河流孕育了生命，而洪水又带来了灾难，先民们把对水的复杂情感化作了陶器上多变的线条。作者展示的多款稀见水纹，如“半山类型单线旋纹双耳壶”，其水纹虽然较为简单，但是“将激流不畏险滩暗石、左盘右漩奔腾向前的豪迈气势，生动形象地表现了出来……不亚于那些全景式的漩涡纹。”再如“马厂类型波浪纹深腹盆”的水纹，带有一定的写实意味，活泼自然，极具动感，“它不像马家窑、半山类型彩陶中所描绘的汹涌波涛，也不似山溪小河中汩汩流淌的小波细浪，它的波浪纹让人更容易联想到大河起伏的澎湃水势。”

吹去历史的尘埃，数千年后，“陶”声依旧。一件异形彩陶，一种稀见纹饰，宛若一个个美妙的音符，共同奏响了“远古回音”。彩陶艺术底蕴深厚，我们只有不断地发掘、研究和传承，才能让它在新时代绽放出更加璀璨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