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中西医临床病证特点的抑郁症动物模型评价分析

张艺颖，范文涛，王倩（陕西中医药大学，陕西 咸阳 712046）

抑郁症是中国乃至全世界范围内的一种常见的疾病，同时也是造成经济负担、导致残疾的主要原因。有研究[1]预计随着抑郁症发病率的不断增长，到2030 年其将成为第一大疾病负担源。抑郁症的症状特征表现在情绪、动机、认知及生理等方面的消极改变，主要临床表现有心境低落、情绪反应迟缓、精神不济、悲观消极、愉悦感丧失、有自杀倾向等[2]。目前治疗抑郁症的药物大多都是通过对神经递质浓度的调节来发挥作用，如SSRI、单胺氧化酶A抑制剂、DA 选择性抑制剂、5-HT2 受体拮抗剂等药物[3]。但这些药物只对部分患者有效，对于三分之一的重度抑郁症（Major Depressive Disorder，MDD）患者无效或效果不佳。因此亟需寻求多靶点、更安全、无副作用的治疗方法与药物。

抑郁症的动物模型是研究抑郁症治疗的重要手段。本文基于抑郁症的中、西医病因病机及诊断标准，对现有的抑郁症动物模型进行中、西医特点的吻合度评价分析，阐述现有模型复制方式与动物模型的优势与不足，提出模型完善建议，为制备更全面完善的抑郁症动物模型提供思路。

1 抑郁症的病因病机

1.1 现代医学的病因病机抑郁症是一种复杂的精神类疾病，病因复杂且难以完全模拟，截至目前为止，对其发病机制的认识仍不统一[4]。目前抑郁症的发病机制主要有[5-7]脑源性神经营养因子（BDNF）的降低；炎症反应的发生促进相关蛋白的转录与表达，使焦虑及抑郁样行为的发生率增加；单胺神经递质如5-HT 及去甲肾上腺素等不足致郁的假说以及受体假说；下丘脑-垂体-肾上腺轴假说；肠道菌群结构紊乱；内源性大麻素水平降低；家族基因的遗传等。除生理因素之外，抑郁症还是社会、生理、心理多方面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如遭遇巨大挫折、长期面临压力、缺乏家庭关爱等导致抑郁症的发生[8]。多种因素综合作用形成了抑郁症复杂多样的发病机制。

1.2 中医学的病因病机抑郁症属于中医的“郁证”范畴。“郁证”有广义与狭义之分。广义的郁证主要指因外邪或情志等因素所致之郁，狭义之郁则单指情志不舒之郁。古代医家认为郁证的病因主要为七情内伤，如恼怒、忧思、悲伤、恐惧等情绪长期或突然、强烈的情志刺激，影响了气机的升降与出入，致使人体出现如气滞、痰湿、郁热、瘀血等病理产物，进一步损伤脏腑。曾萍[9]认为抑郁症的核心病机为脾失健运、脾胃虚弱、脾胃气机升降失常共同作用，致使运化水谷精微不利，气血亏虚，五脏六腑得不到充分濡养，气机不畅而发为郁证。黄庆嘉[10]认为抑郁症的发病基础是阳气亏虚，同时在机体阴阳失衡、五脏功能失调、气血失和、痰浊上扰、元神失养的共同作用下致郁证发生。

2 抑郁症的诊断标准

2.1 抑郁症西医的诊断标准参考国际、国内普遍采用的《疾病和有关健康问题的国际统计分类（第10 次修订本）（ICD-10）》、《精神障碍诊断统计手册（DSM-5）》[11]及《CCMD-2-R 中国精神疾病分类方案与诊断标准》[12]，抑郁症的诊断主要基于病史和体格检查结果，并无明确的实验室检查及病理、影像学检查可用于诊断抑郁症[13]。抑郁症的西医症状诊断标准、严重程度、病程标准及排除标准总结见表1。表1 中4 项指标均符合方可诊断为抑郁症。

表1 抑郁症的西医学诊断标准Table1 Diagnostic criteria for depression in western medicine

鉴于人类与实验动物生理构造及行为表现的差异，在进行动物模型临床症状吻合度的分析时，实验动物的抑郁症判定标准大多依据于行为学测试的结果，常见的行为学测试有体质量检测（volume test，VT）、旷场实验（open field test，OFT）、悬尾试验（tail suspension test，TST）、强迫游泳实验（forced swim test，FST）、糖水偏好（sucrose preference test，SPT）实验等。若VT 试验中表现出体质量下降、食欲减退等症状赋值10%；OFT 实验中穿越横格数和直立次数减少时赋值10%；TST 试验中挣扎次数、时间减少，不动时长增加时赋值10%；FST 实验中其游泳动作减少，不动次数增加时赋值10%；SPT 实验中对糖水的渴望明显下降，不欲饮时赋值10%；其他项目采用田硕[14]提出的赋值方法，症状标准赋值40%，每满足1 项赋值4.44%；病程标准赋值10%。总分值为100%。

2.2 抑郁症的中医诊断标准根据2011 年中华中医药学会脑病专业委员会制定的《抑郁症中医证候诊断标准及治疗方案》[15]及2020 年中国中西医结合学会神经科专业委员会制定的《抑郁症中西医结合诊疗专家共识》[16]，将抑郁症的中医证候分为5 大类，归纳为肝气郁结、痰火扰神、心脾两虚、心胆气虚、心肾阴虚等证型，见表2。同时兼具表2 中各证型主症及次症的2 项，辅以舌脉即可确诊。

表2 抑郁症的中医学诊断标准Table 2 Diagnostic criteria for depression in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

鉴于实验动物与人类抑郁状态的临床症状不同，需将传统中医诊断标准等效转化为实验动物的行为表现，以实现临床吻合程度判定的一致性[17]。将各类证型分析归纳，主症为：①肝气郁结对应实验动物抓取无反抗或反抗较轻、活动度降低；②痰火扰神对应实验动物睡眠时间减少，不易入眠；③心脾两虚对应实验动物食欲减退、体质量增长缓慢或体质量下降、排便次数增加、便溏、SPT 试验中糖水偏爱降低；④心胆气虚对应实验动物易惊、OFT 试验活动总距离和穿格次数减少；⑤心肾阴虚对应实验动物易惊易怒、抓取时反应剧烈、大便干燥、毛发无光泽。符合主症中的一项赋值20%，总分值为100%。

3 抑郁症常见动物模型的评价分析

3.1 材料与方法在CNKI 数据库设置以“抑郁症+动物模型”为检索主题并限定检索时间范围为“1992 年10 月—2022 年10 月”，检索结果为507 篇相关文献：“1992 年10 月—2002 年10 月”（共检索出6 篇相关文献）；“2002 年10 月—2007 年10 月”（共检索出91 篇相关文献）；“2007 年10 月—2012 年10 月”（共检索出119 篇相关文献）；“2012 年10 月—2017 年10 月”（共检索出127 篇相关文献）；“2017 年10 月—2022 年10 月”（共检索出164 篇相关文献）。文献来源为“学术期刊”“硕博论文”“会议论文”。

3.2 抑郁症模型复制中动物的选择目前常用于制备抑郁症动物模型的有大鼠、小鼠、树鼩[18]，还有恒河猴[19]、食蟹猴[20]等非人类灵长类动物等，雌雄均可。其中大鼠、小鼠为最常用的模型复制动物选择。

大鼠、小鼠属于啮齿类动物，具有成本低廉、成功率高、模型稳定等优点，常用品系有Sprague Dawley、Wistar 大鼠、C57BL/6、ICR、KM、BALB/C小鼠等。有研究[21]表明大鼠在抑郁症的模型复制过程中所表现的症状比小鼠更接近于人类，但因受限于鼠类和人脑在结构及功能上巨大的生理差异，并不能完全复刻模拟人类抑郁症的病程机理。

非人类灵长类动物基因序列和亲缘关系与人类高度近似，行为模式与种群生活习惯也与人类社会类似，为制备抑郁症动物模型的较为理想的选择，但获得成本高、模型复制周期长、喂养繁琐、死亡率高等这些缺点限制了此类动物模型在实验中的广泛应用。

树鼩是一种介于灵长类和食虫目类间的动物，其与灵长类动物的亲缘关系最为密切，较之啮齿类动物基因更近似于人类。祁可可[22]研究表明，树鼩模型可以模拟大部分人类抑郁症患者的生理症状及行为表现，可利用其与人类基因相似性的特点，基于基因学创建选择性敲除受体的抑郁症模型。但树鼩目前仍尚缺少完备的基础生物学数据、检测试剂、遗传学背景及脑组织精细解剖图谱等各类信息[23]，这些情况制约了大量应用树鼩制备动物模型的可行性。

3.3 抑郁症动物模型的特点及与临床吻合度的评价分析在应用抑郁症的中、西医临床诊断标准来评价现有实验动物模型的特点与吻合度时，因受制于生理结构的差异，实验动物与人类的临床表现不尽相同且差异性较大。参照“2.1”“2.2”项下方法，分析结果显示，联合应用法与西医临床特点吻合度最高（73.33%）；其次为慢性不可预知性轻度应激模型与中、西医临床特点吻合度均较高（分别是40%、58.88%）；其余模型的具体方法、特点及吻合度分析详见表3。

表3 抑郁症动物模型的特点及与临床吻合度的分析Table 3 Coincidence of animal models of depression with clinical characteristics

4 讨论

抑郁症的发病机制复杂，不确定性诱因较多，但目前运用的抑郁症动物模型所模拟的表现及发病机制较为单一且偏向性较强，一种模型复制方式只能符合部分西医临床诊断标准或中医临床诊断标准，中、西医临床特点很难共同在一种模型上得以体现，且尚缺少评价抑郁症动物模型中医临床特点的标准，故建立可共同适用中医“四诊”特点和西医临床表现的抑郁症动物模型及完善相关抑郁症动物模型的中医评判标准为今后研究的重点。本研究通过收集归纳各抑郁症动物模型的特点，对抑郁症动物模型的中西医临床吻合度进行赋值评分，可为进一步完善抑郁症动物模型的制备提供参考。

动物模型的有效性通常以下列标准来进行评估：①症状表现与人类疾病有相似性；②行为变化可以被客观地监测；③行为变化可以被有效的抗抑郁治疗所逆转[37]。目前，抑郁症的模型复制方式主要有应激法、糖皮质激素、利血平、脂多糖诱导法、多种手术模型复制法、基因敲除法以及联合应用法等。应激法中的慢性轻度应激法（CMS）一直因其可信度不高而在模型复制方法中较为少用，但通过改良实验测试条件，CMS 可极大地提高其可靠性和重复性，其模拟了抑郁症快感缺乏的核心症状，在抑郁症病理研究及新型抗抑郁药物的研发中具有独特优势[38]。目前最多见的模型复制方式为联合应用法，其能较好且较为全面地模拟抑郁的致病因素与机理，在进行抗抑郁治疗后效果也更为显著。其他单一的模型复制方式局限性较大，但可更具针对性地探究不同病因导致的抑郁症，研究者可根据实验的需求来选择合适的模型复制方式。

抑郁症动物模型大多选用大鼠、小鼠等啮齿类动物，这些啮齿类动物模型仅符合抑郁症临床的某些症状，与中、西医临床症状的吻合度较差，诸如注意力的集中、自我评价的降低、自杀的倾向等主观表现在啮齿类动物身上并未体现。因此，为了能更全面地模拟抑郁症的临床表现，重视非人类灵长类动物模型的研究是未来抑郁症动物模型的研究重点之一。

中医通过辨证论治治疗抑郁症，临床疗效满意，但缺乏能够反映中医证候的动物模型。目前抑郁症的中医证型动物模型研究较少，中医各证候临床表现所对应的实验动物症状缺乏统一的评价标准，常见的抑郁症动物模型只能反映出部分中医证候的特征。慢性不可预知性轻度应激、慢性轻度应激法给与大鼠多种慢性不可预知的刺激，如冰水游泳、夹尾、束缚、禁食、禁水、潮湿环境、倾斜、空笼、昼夜颠倒等刺激，模拟患者在生活中遇到的各种刺激，导致肝气郁结，能够反应肝郁的中医证候。慢性强迫游泳应激法强迫大鼠游泳导致疲劳，能够反映出中医气虚的证候。双侧卵巢切除法能够反映中医肾虚证候。结合中医整体观念和辨证论治的特点，完善中医证候表现对应的实验动物评价标准，结合中医各证型特点制备更能体现中医“四诊”特点的实验动物模型，将是抑郁症中医证候动物模型未来的发展方向[39]。

复制中、西医病证结合的模型已成为动物模型的发展趋势。为了能够更加客观地反映出中、西医临床特征的动物模型，建议采用复合型动物模型。本文对抑郁症的动物模型进行了中、西医临床表现的吻合度分析，为建立更完备的中、西医病证结合的动物模型提供了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