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卿云
惊蛰一至,才算进入春的主场。那些蓄谋已久的酝酿,丝滑地铺满大地,轻松换了人间。
目光如炬的文人早早识破春的把戏。他们发现,一夜惊蛰,春便褪去青涩,转眼亭亭玉立。
路遥在《平凡的世界》中描写惊蛰时节“街头和河岸边的柳树不知不觉地抽出了绿丝”。“不知不觉”这个词用得好!我一直觉得,春是懂一点哲学的,惊蛰时分的春正应了那句“低调做人,高调做事”。你看不见他用力的过程,一抬眼便是红苞绿叶的结果。
沈从文更刁钻些,他偏要点破惊蛰试图隐藏的发力过程。“各样花草都仿佛正努力从地下拔起……静静地立着,尽那只谁也看不见的手来铺排,按照秩序发叶开花。”你瞧,所有的惊艳众生都是默默蓄力的结果。
文人不但懂得眼观八方,还能耳听六路。惊蛰登场的脚步怎能逃过他们的耳朵?
在余秋雨笔下,惊蛰后的春雨“时而淋淋漓漓,时而淅淅沥沥”。这些许轻微的声音,竟能被虫豸捕捉到,地底沉眠的蜗牛和蚯蚓,一遇春雨便躁动翻身,带出泥土的阵阵腥气。
土里钻的含蓄,天上飞的则大胆多了。蜂蝶蜻蜓之流鼓噪双翅,大喇喇吆喝着来凑惊蛰的热闹。谄媚的虫儿扰了刘方平的好眠,他披衣写下“今夜偏知春气暖,虫声新透绿窗纱”。
虫鸣遍野,一茬茬韭菜也破土而出。惊蛰的春雨一下,我就能吃到外婆包的韭菜饺子,咬下去满口鲜香。这便是杜甫“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的同款快乐!
文人目明、耳聪,更心慧。他们礼赞惊蛰以提醒自己:春已至,该耕耘的快去耕耘,该多情的就去多情。
朱自清最懂这一份迫切,他在《春》中深情写道:“城里乡下,家家户户,老老小小,他们也赶趟儿似的,一个个都出来了。”男女老少,趁着大好春光,各忙各的活计,各奔各的前程。真让人欢欣!
萧红就婉约暧昧得多,她娇怯倾诉:“春吹到每个人的心坎,带着呼唤,带着蛊惑。”这也无妨,万物生发的春天,人又怎能不多情呢?
细腻多情的文人,将惊蛰的容颜、韵律都凝于笔端,隽永清新。窗外的勃勃生机,便如斯在千百年时光中輪回。
写作 小纸条
古往今来,写惊蛰的佳句妙文数不胜数,有人写惊蛰的胜景,有人写惊蛰的声音,有人则写惊蛰的美食。优秀的作家、诗人都有一双慧眼,路遥写惊蛰时节的柳树“不知不觉”抽出绿丝,用词之妙让我膜拜;刘方平则高明地用“虫声”写春之到来。写这篇文章时,对名家写作手法的学习和复盘,让我受益匪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