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教育、人才:科技伦理新形态的三重逻辑

2023-07-10 14:24:43周国文王虹媛
科技智囊 2023年6期

周国文 王虹媛

摘  要:当代科技发展为人类个人生存形态、社会存在样态提供支撑的同时,科技应用所带来的现实问题呈现出多样态、多领域、多地域的特征,科技应用的内在蕴含与社会效应引发了对科技伦理的探讨。科技伦理是基于道德思辨范畴中对人类科技活动合理性、行为边界及其价值约定的根本规范。文章基于新时代背景,以科技伦理新形态为出发点,探索其内在构成逻辑,从价值本义、价值趋向、价值依归的三重维度系统揭示科技伦理新形态的内涵之所在。

关键词:科技伦理;科技之新;人才之善;价值内涵

中图分类号:B82 文献标识码:A DOI:10.19881/j.cnki.1006-3676.2023.06.08

基金项目:本文系北京林业大学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重大研究专项“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的科学体系和哲学内涵研究”(项目编号:MY202202)研究成果。

作者简介:周国文,男,1973年生,博士,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环境哲学,生态文明建设。王虹媛,女,1995年生,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环境哲学,生态文明建设。

当代科技发展为人类个人生存形态、社会存在样态提供支撑的同时,其在应用过程中所带来的现实问题呈现出多样态、宽领域、复合式的特征,新科技应用的内在蕴含与社会效应引发了对科技伦理新形态的探讨。新时代科技伦理立足于百年未有之大变局的全球科技极具变革的发展历程,其深厚的价值内涵坚持面向世界科技前沿、面向经济主战场、面向国家重大需求、面向人民生命健康。尽管对科技伦理新形态的定义,学界目前并没有唯一的概念解读,但科技伦理在其内涵原则还是有其明确所指。“科技伦理是指为实现科技目标,科技活动应当遵循的价值观和行为准则”。[1]这是基于目标导向的科技活动实践所需要的科技伦理凭鉴。“为了确立人和自然的新型关系,我们要重新确定人对自然、对后代、对社会的责任。”[2],这种观点将科技伦理所规约的科技活动实然维度扩展到了科技伦理更广泛应用的扩展状态,即科技活动所遵循伦理规范的生态智慧。科技活动与其应当遵守的科技伦理都统一于人类社会文明发展的导向,寻求科技活动有效地规避道德风险。

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教育、科技、人才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基础性、战略性支撑。”[3]展开对科技伦理新形态的研究,必须以科技发展的本质特征为出发,立足于创新的科技发展基点。科学研究的主体是人,有良知有智慧的人类是科技伦理的认知者、科技规律的践行者、科技成果的受益者。技术应用又会反过来影响对人类生产、生活方式。现代科技发展所带来的伦理问题也在其文明范畴中日益引起人们的关注:科学传统与技术现实的对立、环境正义与经济利益的冲突,人类行动与自然存在之间的矛盾。“文明的危机既然源于其自反性,那么研究或反思这种危机就必须关注和审视文明本身。”[4]科技伦理新形态要在科技与伦理的平衡中保持稳定性张力,必须强化科研人员的伦理意识与风险研判能力。教育不仅关注科学知识的传授与技术手段的应用,也关注于培养科研人员的伦理意识与伦理敏感性,将伦理意识内化为科研人员的道德良知,使科研人员在科学研究与技术应用的过程中自觉践行科技伦理的要求。科技伦理新形态在我国科技自立自强的中华民族振兴大局中,基于科技之新、人才之善、教育之基的三重逻辑,从其价值本义、价值趋向、价值依归体现求真务实、守正向好、培德塑能的特征。

自新中国建立以来,我们充分重视现代科技的大力发展,在改革开放后视科技为第一生产力,并初步形成了现代科技进步应为人类服务的科技伦理思想。在新时代新发展格局中建设自立自强的现代科技强国,我们应深刻观察世界科技发展环境所产生的历史性变化与转折性成就,科技伦理正日益成为支撑科技发展的价值导向。科技伦理蕴含在后工业智能社会以大数据、云计算、机器人、信息技术、生物技术为时代特征的科技创新活动的各个环节之中。2022年3月,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关于加强科技伦理治理的意见》强调:“伦理先行。加强源头治理,注重预防,将科技伦理要求贯穿科学研究、技术开发等科技活动全过程,促进科技活动与科技伦理协调发展、良性互动,实现负责任的创新。”[5]

一、科技之新的求真务实—新时代科技伦理的价值本义

科技之新是科技伦理新形态的价值本义。它意味着新时代背景下的科技活动坚持新思路、探寻新范式、迭代新工具、探索新内容、找寻新方法、构建新技术、总结新知识。价值本义是价值的本然内涵与核心要义,是价值溯源的原点。求真意味着追求真知、信守真理;务实则是一切从实际出发,以理论联系实际的作风真抓实干,以实践作为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来解决社会现实问题。立足于实,而非务虚。科技之新的求真务实,在探求新科学、创造新技术,凝练求真务实作为一种价值本义的工作风范。新时代的科技伦理注重对传统科技伦理的提升与再造,其立足世界科技发展的交叉融合式实践,正确认知现代科技之双刃剑的价值蕴涵,正确解决当代社会智能化信息化生活中的科技应用方式及其界限问题,促进科技之新的价值本义趋向求真务实。

(一)何为科技之新

厘清科技伦理之内涵、范围与形态需要首先从“科技”概念入手。“科技”准确表述为“科学与技术”。科学是求真、求实、求知的系统式学问,表现为人类对宇宙万物、自然现象及其社会发展规律的认知。科学是对自然存在的探索以及具体领域理论的研究。科学的标准在于客观性、纯粹性、逻辑性之特质。技术则是依靠特定的科学理论支撑,通过对相关方法及工具的发明、制造与升级,从而有效地在人与自然相处的过程中创造人类社会更高级存在的事物。技术所展现出的实用性特征,其伦理后果则更为直接,负面影响也更为明显。科学为人类提供了认识世界的武器,而技术则是人类改造客观现实的手段,科学理论指导技术创新,技术创新成果又为科学理论的研究提供发展动力,二者之间相互促进、相辅相成。

人类对科技的伦理审视,要面对科技之新的时代维度,要深刻把握新科技伦理的逻辑构成。现代科技促进生产力迅速发展,提升不同区域民众物质生活水平,其同时也要求科技伦理的发展进一步探索自然规律。现代科技是一个潘多拉魔盒,其在提高人类生活便利程度、延长人类寿命、促进人类交流的同时引发了诸多的伦理争议。马克思通过对资本主义社会的批判,反思了科技运用所带来逐利化、贫富悬殊及两极分化等社会问题。马克思认为科技作为生产力,是人类本质力量的对象化,但资本与科技的结合成为一种压迫式力量。“技术的胜利,似乎是以道德的败坏为代价换来的。随着人类愈益控制自然,个人却似乎愈益成为别人的奴隶或自身的卑劣行为的奴隶。甚至科学的纯洁光辉仿佛也只能在愚昧无知的黑暗背景上闪耀。”[6]我们从马克思的论述中感同身受他的论断,即科技本身无道德性,关键在于科技运用的不道德性。科学理论以何种方式推进?技术活动以何种形式展开?科技伦理凭借何种载体存在?这些问题都值得人類在科技之新的价值本义维度内全面的思辨。

科技之新在新时代范畴中可细分为科学理论研究之新与技术活动实践之新两部分。科学理论并无道德属性,抑无对错之分。作为认识世界的“应然”之所在,在科学理论指导中的技术实践活动表现出对资源的占有与对环境的改变,其在伦理范畴中具有改变世界的“实然”,也凸显出或多或少的道德问题。新科技观念的启蒙与祛魅,让人类在享受科技之新创造物质财富、生产便利与生活舒适的同时也带来了社会失序、生态脆弱、环境污染等新问题。特别是科学技术至上论与科学技术万能论等偏激思想的蔓延,使人类对于科技之新的作用范围及发展前景过于乐观。新科技的片面使用及存在的负面性主要表现在全球生态环境危机蔓延、工具理性膨胀所带来的人的异化、物化过度所导致的人与自然关系的异化。“自然能克制人类利己主义文化的私欲,让人类更加接近理性,承认自然的内在价值,因为承认自然的内在价值意味着有义务做正确的事情。”[7]新科技的风险难以依靠科技自身的力量得以解决,其伦理范畴的审视是时与势的必然。

科技之新基于现代科学技术本身的更新换代与科技研究过程中所遵循的伦理思辨两个向度进行全面推进。科技之新引领科技的未来面向。从科技本身而言,科技之新是在科学研究与技术探索中的新突破、新进展、新成果;从科技遵循的伦理思辨之价值本义而言,科技作为照亮人类追求幸福道路上高举的火炬,不仅关注人类物质条件的改善,而且从伦理层面将如何处理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纳入科技工作的当代价值构建之中。因此,新时代的科技伦理成为全球科技发展的一种内在要求,其在把控新科技推进的方向,妥善管控科技风险的同时,将有效推动科技之新在其价值本义上体现求真务实的特征。

(二)求真务实的科技伦理之价值本义

科技伦理作为科技与伦理的有效交融,是以伦理为基点对科技研究、科技活动、科技应用的伦理规范与道德要求。伦理,实为人伦道德之理。中国最早“伦理”一词见于《礼记·乐记篇》,主要指人与人之间相处时发生的道德关系,是调节人类日常活动的行为规范总则,涉及人与人、人与社会的“义”与“利”之调节。伦理是人类在不断认识自我、完善自我過程中达成的道德规范之综合,伦理体系的完善也表现出对至善的追求。科技以对自然规律的认知、对技术手段的升级、对真理的不懈探索在社会实践中体现出造福人类的目标。对科技伦理的追问本身蕴藏着对至善的向往。科技与伦理在对于“至善”的追求中展示出二者之间内在统一性关联。毕竟科技所推动的社会进步与伦理所内含的道德规范都统一于人类文明不断发展的需要。科技伦理伴随人类社会的进步与认识世界的深化而不断丰富,其价值内涵的深化顺应时代发展之义,防范化解因科技滥用而导致的社会风险,统筹人类社会科技未来之走向。

科技伦理是伦理学在科技时代内涵与外延范畴的适当应用,其呈现出不同于传统伦理理论形态的特质。面对当今时代科技伦理问题所呈现出的多样态、宽领域、交叉复杂且立体频发的特点,科技伦理聚焦于现代科技活动多领域多维度的具体应用场景,把握以运用自然资源为前提的科技活动之规约,在求真务实的原则导向中,注重以科技向善为基本遵循,体现出对自然界的整体式尊重、万物生命的平等友爱及节制适当的科技行为内涵。

当前,对新时代科技伦理价值的讨论正处于方兴未艾的阶段。从伦理层面而言,新时代科技伦理贯穿于现代科技发展的新取向与21世纪新伦理体系的交叉融合进程之中,其伦理准则为现代科技发展的方向、体系与成果把握方向,其蕴含的道德信念源于新科技活动所带来的合理自制式启示,其维护的伦理秩序来自以往刚性科技活动之于自然界影响的反思;从实践层面而言,新时代科技伦理包括了新时代科技人员在大数据云计算时代科技研究过程中应遵循的伦理规范、科技开发应用中应贯彻的伦理原则以及新兴科技领域(如人工智能、信息电子、生物医药、机器人技术)所衍生的新型科技伦理问题应当以何种道德标准与伦理规范的方式得以化解。

新时代科技伦理强调新科技与伦理的结合,需要推进求真务实的特征,在伦理学层面辨析真与假、正视实与虚的问题。伴随着新时代科技发展中的哲学思辨,“伦理学是否有终点”也成了科技之新的伦理考量。“伦理学的终点是指,对某些哲学家而言-因为这是这样一种哲学立场:伴有与如此思维同时出现的一切通常的复杂性和混乱-伦理学的通常性任务已经失去作用”。[8]伦理来自人类信念的节制意识及其道德约定。伦理学作为伦理知识及理论的集成,其理论范式往往总是出现在社会事实之后,其与现实科技活动相对照,是否存在与科技发展相脱节的地方?这是一个需要审慎思辨的问题。“科技伦理是对于科技活动的道德引导,是调节科技工作者相互之间、科技共同体与社会之间诸种关系的道德原则、道德规范等等的总和。”[9]科学无止境,技术发展没有终点,如若仅依靠精神层面的约束可能会导致科技失范走向失控的绝望境地。因此,搭建有效的科技伦理治理体系,以治理方式及体系的完善推动科技伦理建设,即以行之有效的科技伦理治理方法、体系、原则、工具来解决科技伦理中的具体问题;以科技伦理保障科技治理的成效,强调从伦理层面为科技伦理治理提供的一以贯之价值导向。

科技伦理新形态更加注重求真务实,在21世纪新科技发展的关键时期,求真务实愈加成了一种社会共识及普遍适用的道德原则。“科学就其方法而言是谦虚谨慎、实事求是的。科学家在做科学分内的事情时也必定是谦虚谨慎、实事求是的。”[10]求真务实应当是科技人才在进行科学研究时本然承担的内生责任。求真是对真理、真知、真相及事物本质属性和真实内涵反映的作风。务实是科技研究全过程多领域各阶段都须坚持如实记录数据、合理分析的态度。科技的发展实质是以有限的能力不断接近无限世界的真相,科技研究也是一个永无止境的朝向以“真”“实”对人、对物、对事勘误求真的过程。“人类只能在获得真理、修正真理、追求更完备的真理的过程中,将认识自然的能力推动向更高的阶段。”[11]直面当代全球人类的生存境遇,科技伦理所揭示的求真与务实的一致性,唤醒了人类对科学研究的敬畏之情,回归科技理性原本的初心,将有助于人类对世界多元存在及普遍联系的系统式理解。

纵观现代科技发展史,求真务实的科技活动一以贯之。但后工业社会的科技之新,其膨胀化的单向度发展,片面强调科技活动中的功用价值,其本质是现代科技赋能为增益人类幸福而进行改造自然的实践活动。虽然对科学规律的认知并不包含任何道德属性,但以人类为主体的科技活动的现实应用则表现出善恶分野之双重向度的道德属性。趋利抑或趋害,关键取决于科学研究主体的行为与技术应用的对象及其边界是否适宜?因此科技工作者作为科技活动的主体,应坚持新时代科技伦理向善的价值方向,其科技应用应践行伦理有度的行为原则。

二、人才之善的守正向好—新时代科技伦理的价值趋向

科技伦理需要由人来形塑、遵守与执行,科技伦理新形态在其价值趋向上更是离不开人才之善。人才之善,不仅是德性素养的基本要求,也是守正向好之价值内涵的达成。科技人才作为科技创新活动的主体性发动者,系统把握着现代科学的发展方向与新技术运用的先进方式。守正,意味着遵循正确的政治方向、价值取向及人类文明的进步趋向。向好是基于更高境界、更宽层次、更深领域的科技应用、赋能把握及其有效实践。人才之善的守正向好不仅关系现代科技的进步与否及其进步程度,也丰富着新时代科技伦理的价值趋向。

新时代科技伦理需要通过人才之善加以全面落实,需要通过守正向好的价值趋向得以体现。伴随现代科技的升级换代,人类所能触及自然界范围的外延也在不断扩大,人才之善对于人类社会科技发展的意义不容置喙。正如波普尔提到的“科学的价值在于它的解放力-争取人类自由的最伟大力量之一。”[12]现代科技发展蕴含着人类对自由探索的理性之光,也凝结着人才之善在守正向好的维度代代相传的智慧。早在古代希腊哲学的前苏格拉底时期,西方哲学就开启了对于自然规律以及对世界本质存在宇宙观的探索。近代科学的萌生开启了对中世纪宗教神学祛魅的进程,启动了在17世纪以来人类在启蒙意义上的科技解放。西方工业革命在18世纪时期的科学发展,从单纯的理论研究转向了技术的改进升级,极大提升了人类机械化、电气化的进程。20世纪以来,西方社会在信息化、网络化上的科技革命推动人类整体迈向现代化。当今时代以基因科学、大数据技术、生物技术、人工智能等新兴科技的发展,伴随着产业革命成为人类社会结构中不可或缺的科技推動力之所在。形塑了人才之善的科技维度将人类从愚昧、偏见及各种不确定性中解放出来,把握了守正向好的价值趋向,也巩固了中国式现代化在科技人才之善的内生动力支撑。

(一)何为人才之善

人才是优质科技活动及其成果产出的源生者,善彰显出科技发展面向守正向好的价值趋向。人才之善,是基于善良之目标达成前提下体现出的科技人才之科研活动目的、手段、方式符合人类社会伦理要求与新时代科学伦理价值趋向的示范性道德素养。人才之善体现了对科技活动过程中科学道德的遵守、对技术应用伦理的规制、对科技与人类社会及自然之义务的担当。

人才之善的守正向好趋向,从科技人才的内生责任与社会责任两个层次阐明了科技人才在引领科学研究发展与社会技术应用上的责任操守。《关于加强科技伦理治理的意见》特别谈到科技人才作为科技伦理主体,所应当遵守的科技伦理要求,“科技人员要主动学习科技伦理知识,增强科技伦理意识,自觉践行科技伦理原则,坚守科技伦理底线”[3]。科技人才是把握科学研究的方向与技术应用环节的关键,以人才之善为新时代科技伦理发展的依托,强化科技人才的科技伦理责任意识、关注科技人才的科技伦理规范遵守,是新时代丰富科技伦理价值内涵的应有之义。

科技伦理新形态的发展离不开科技人才之善的守正义务。科技作为引领综合国力提升的首位因素,必须符合党和国家的政治方向、社会发展的进步趋向与人类历史的文明取向。科学无国界,但科学家有自己的祖国。科学研究及应用既是依靠人类有限能力、知识、技能对无限发展、变化、联系的物质世界的无尽探索,也是对本国科技需要的呼应及承担。科学与技术的深度结合所带来的历史性变化,既带动了科技研究进入了职业化、体系化的时代,又提醒着科学家的角色从单纯追求真理的学术研究者转变为承担社会责任的科研工作者。职业化要求其承担一定的主体责任,而这个责任的关键在于厘清其作为科技伦理主体责任的守正承担。“科技伦理是开展科学研究、技术开发等科技活动需要遵循的价值理念和行为规范,是促进科技事业健康发展的重要保障。”[3]科技伦理的守正责任,从狭义而言包含了科研人才在科学领域拓展、研究水平提升中所必须遵守的道德规范总和;从广义而言则包含了科技活动及其成果在社会范围内妥当应用的合理性关切及规范性约定。

守正才能向好,向好更能守正。科技伦理新形态同样也离不开科技人才之善的向好责任。人才之善的向好责任通过科学与技术的一体两面得以存在。科学研究为技术应用提供理论基础与前提准备,技术应用所带来的利益驱动深化科学研究。科学研究守正作为人才之善的内生责任,而技术应用的向好则在向深向广层面影响整个社会良善。海德格尔将技术定义为一种手段和一种人类行为,技术作为一种合目的性的手段以一定的人类需要为现实导向,“人类进行的科学活动首先要认识自然并掌握其内在的规律性,然后运用事物的规律来为人类的需要服务”[13]。人才之善的向好责任佐证了技术应用规制的必要。技术应用本身是伴随风险的不确定性活动。转基因技术的滥用可能导致的违背生命伦理的不良后果,化石燃料技术的滥用可能引发生态环境危机,网络信息技术的无度应用可能会导致更为隐蔽且不可测的侵犯隐私权的伦理风险。科技人才作为连接科学与技术的中介,需要充分考虑科学研究与技术应用的伦理价值及可能导致的伦理后果,技术开发也应遵循科技伦理价值体系的制约,实现技术引领社会的向好向善发展。

(二)守正向好的科技伦理之价值趋向

“守正”意味着人才对科技伦理的正义坚守、对技术应用的正向度追求;“向好”既是科技活动的导向目标,也是科技应用的规范守则。守正向好彰显出新时代科技伦理价值趋向的本然之义。新时代科技伦理是基于道德层面规制人类科技活动的行为准则,新科学引领新技术发展,现代科技发展所提升的生产力与新型生产方式直接作用于人类社会及自然生态环境之中。因此,协调人类生存健康、保障人类切实利益、实现人类社会代际传承,需要从实践层面进行科技伦理行为的规制与调节。新时代科技伦理需要完成从价值理论内涵构建朝向现实科技活动践行的时代转向,其关注协调科技活动规范有效实现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之间的和谐统一。

守正向好是科技伦理新形态的根本价值趋向。守正的道德原则规制科技活动并助力人类自由与幸福的达成,对自由的向往与幸福的追求贯穿于人类社会发展的始终。现代科技以守正的科技理性力量追求自由与幸福之所在。但自由总是有其限度的,幸福总是主观相对的。科研自由固然为科学研究的发展起到了促进的作用,但放任的绝对自由必然会带来难以预计到后果。基于守正维度的科技自由有其范围限定,人类有限的认知能力与实践能力表明其并非全知全能,科学主义追求对一切未知的穷尽探索,并不意味着对人类幸福的绝对达成。克隆技术引发的生命伦理问题、大数据技术引发人权侵害问题等表明科技活动及其应用的自由不能是无度无限的。如何确定科技自由的范围,找寻科技伦理的限度需要回归科技发展的初心与起点。科技源生于造福人类的事业,核心蕴义聚焦于人,根本目标在于造福人类。以人之守正为起点的科技发展在其未来的研究范围、探索领域、发展原则中势必复归到向好的科技伦理价值趋向之中。

向好的道德进路引领绿色科技发展。辩证地考察现代科技之应用状况,既有效提升了人类与自然相处的能力,但其无节制的滥用又造成了严重的生态环境危机。罗尔斯顿认为自然是一切生命的主体,“是生命和价值的原始源泉”[14]。向好的科技伦理价值趋向,警醒于其中的科技应用之问题,聚焦于有效构建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关系。科技并不必然导致自然的损耗,但其使用的越界越位问题却可能造成伦理悖论。现代科技是否一定要改变人与自然的先在关系,向好的科技伦理之价值趋向提醒世人,自然并不构成对科技的约束,反而科技应当同自然相结合,形成自然—科技-社会-生态之和谐的发展模式。

人与自然的关系模式,历经了从依附顺从自然、奴役支配自然,当下正迈入第三个阶段,即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中国式现代化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3],向好的科技伦理原则也正是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之现代化作为根本价值趋向。人类生于自然,依靠自然资源的提供得以延续;自然既是自然界的自然,也是属人的自然。“未来的科技伦理指引着科技人员在科技的开发和应用中,尤其注意维持人类与自然环境的友好关系,是一种倡导代际公平的哲学思想。”[15]聚焦于构建新型人与自然和谐共生之关系,守正向好的科技伦理之价值趋向瞄准全球生态保护运动与人类社会可持续发展的目标,对科技实践提出坚守生态和谐的伦理道德要求,也推动着人与自然之关系模式在科技伦理教育进程中不断升华。

三、教育之基的培德塑能—新时代科技伦理的价值依归

新时代科技伦理不会从天而降,也不可能一蹴而就,它需要在科技伦理教育的培德塑能进程中一脉相承地生成。科技伦理教育意味着科技伦理系统观念、知识、理论、方法、思想的传授,其在人才德性涵养、科技创新规范发挥着基础性作用。“教育是民族振兴,社会进步的重要基石,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的德政工程。”[16]科技人才教育作为新时代科技发展的基础,关联着新时代科技伦理之价值依归。科技需要人才、人才需要伦理,伦理离不开教育。教育之基的作用不仅表现在对新知识的探索、新技术的把握,而且围绕新时代科技发展的伦理规范更加需要教育,更加强调教育之基的培德塑能功能。新时代科技伦理需要体现培德塑能的价值依归。价值依归是价值之依靠和归宿,是价值存在的朝向和目标。新时代科技伦理的价值依归体现了科技伦理价值内涵的发展趋向与终极目标。通过培德塑能,不断夯实新时代科技伦理的教育之基,持续完善新时代科技伦理的价值依归。

(一)何为教育之基

教育之基是体现教育的基础性地位,是把握教育在社会政治、经济、文化发展及生态文明建设中的根本作用。教育之基在科技伦理层面体现为培德塑能,表现为科技理论与伦理教育的双向贯通。我国一向重视科技伦理教育工作,“将科技伦理教育作为相关专业学科本专科生、研究生教育的重要内容,鼓励高等学校开设科技伦理教育相关课程,教育青年学生树立正确的科技伦理意识,遵守科技伦理要求。完善科技伦理人才培养机制,加快培养高素质、专业化的科技伦理人才队伍”。[3]加强科技伦理治理,离不开对科技伦理教育重要性的关注,以及推进科技伦理教育工作的决心。科技伦理是基于道德层面对科技人才的科学研究活动、技术实践行为的规制。科技伦理的规范作用与引导功能如要在科学实践中得以实现,需要强调对科技人才的道德教化,唤醒其内在的科技伦理意识与道德关怀责任。

把握教育之基,需要增强科技人才的伦理责任意识。爱因斯坦提到科学家伦理意识的重要性之所在:“第一流的人物对时代和历史进程的意义,在其道德品质方面,也许比单纯的才智成就方面还要大。即使是后者,它们取决于品格的程度,也遠远超过通常所认为的那样。”[17]科技工作者作为科技活动的直接主体,其伦理思想水平与道德动机直接关联着科技活动的最终结果。科技伦理教育的主体是科研工作者,提升科研工作者的伦理道德素质,帮助科技人才厘清原因与结果、内容与形式、本质与现象、必然与偶然的认识论之关键,唤醒个体科技伦理之道德意识,遵守科技研究中的基本原则,增进科研工作者的社会责任感,培养个体形成保护自然与社会可持续发展的意识;坚持合规律性与主体能动性相统一的方法论指导实践。在科技应用探索过程中坚持问题导向,将求真求实严谨准确的科学精神贯穿到科技工作的始终,从而树立良好的科技伦理之风气。

体现教育之基,需要把握科技伦理教育的创新意识。创新是引领发展的第一动力,也彰显出科学精神的本质要求。科学研究与技术应用的本质就是创新。科技人才的思维创新是引领科技活动创新的内在驱动。新时代开展科技伦理教育,须帮助科技工作者转变思维模式,以一种新的、合乎人性与自然性的价值取向实现对以往传统价值观念的更新优化,从更高的层次、更全的视角关注科技与人、社会、环境之间的关系,完善合乎培德塑能的科技伦理教育实践,以一种反思平衡的哲学研究范式开展科技伦理教育的未来探索。

夯实教育之基,需要持续关注科技伦理教育实践,提升科技人才的人文素养。培德塑能之教育是体现思想道德素质完善、科学研究能力培养、个体心理健康之统一的教育模式。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坚持以人民为中心发展教育,加快建设高质量教育体系,发展素质教育,促进教育公平。”[3]教育之基的核心是科学知识教育与人文素养培育的融会贯通。高校开展新时代科技伦理教育,关键在于培育有科技道德关怀的人文精神风尚,将人文关怀的精神贯彻到科技伦理实践活动的全过程,以期在促进培育受教育者良好科技素质的同时,完善其在科技活动的求真精神与文化品位,落实新时代科技伦理教育的双重诉求。

(二)培德塑能的新时代科技伦理之价值依归

培德是在大力培育新时代科技人才背景下注重新科技道德素养教育及新科技伦理观念教育;塑能意味着在产业革命和科技革命进程中塑造融合新科学、新技术、新知识、新方法的应用能力建设。培德塑能,体现出新时代科技自立自强的能力要求。教育之基的培德塑能体现在新时代科技人才德智体美劳各方面的综合发展、科学技术研究应用能力及水平的系统提升。

作为一种新的道德取向,新时代的科技伦理以培德塑能为抓手拓宽已有的价值依归领域,为全球化时代的科技伦理教育注入新内容和新成分,构筑科技伦理教育的全新体系与能动因子。科技伦理的价值依归是科技伦理的价值来源及依靠,是科技伦理发展的终极取向。审视当前的科技伦理教育状况,它与新时代科技的发展规模、程度及速度不尽匹配,二者呈现出不平衡的样态。科技伦理建设及其教育的相对滞后,也将影响现代科技发展的态势及健康。因此科技伦理教育对科技人才道德培育与能力提升提出了新的、具有时代特征的要求。

巩固培德塑能,需要新时代科技伦理的价值依归唤醒科技人才内在道德的形塑要求。道德作为内心的法律,对科技人才的活动起着非刚性的规制作用。科技伦理教育作为道德教化对科技人才的约束处于软性的思想意识层面,其教育效果更多地表现在受教育者伦理道德观念外化的行为当中。以培德塑能引领科技人才于内心形成系统的科技伦理观念,树立求真务实的科技研究价值目标、聚焦人与自然和谐的科技伦理价值标准和以人为本的科技伦理价值取向,才能有效防范科技活动中伦理缺失与学术不端问题的出现。强化科技人才的伦理意识、提高其道德关怀水平,并将新时代科技伦理实质引入原本的社会伦理体系之中,形塑科技伦理价值培育的社会风尚,帮助作为自由意志实践主体的科技人才实现培德之自我约束与塑能之社会优化的伦理统一。

完善培德塑能,需要新时代科技伦理的价值依归明确科技人才能力提升的水平要求。科技作为内在价值与工具价值合一的存在,提高了人类与自然相处的能力、提升了人类追求自由的水平,是人类成为独立于其他生命体的存在。现代科技的高速发展,是当今科技人才之能力建设的展现,也是综合国力不断提升的体现。“科技伦理即在人与人关系基础上探讨科技应该遵循怎样的一种思想和思维模式,从而使科技、人、社会三者更客观、更平衡、更持续地发展。”[15]科技是立国之本、兴国之要。新时代科技伦理价值依归的培德塑能,展现出科技道德约束与科技能力培养的双向统一,以科技伦理培育规范科技研究原则、以科技伦理约束规制科技应用活动、以科技伦理养成科技研究能力。

落实新时代科技伦理的价值依归需要从3个方面大力推进,培德塑能是其中至关重要的关键引领。学校层面聚焦科技伦理教育的教学任务,采取多种科技伦理教学方法,多种方式开展科学实践活动,实现科学精神启蒙、科技活动能力、科技伦理意识培养的教育任务三维一体化;社会层面开展科技伦理教育宣传工作,实现科技伦理的道德意识普及,以多种形式、多重维度与多样方法进行科技伦理教育的社会宣传,协调因科技进步带来的社会冲突,形塑社会范围中的科技伦理道德氛围;国家层面完善科技伦理教育体制改革,以制度约束支撑科技伦理道德教育,健全约束科学伦理的规范与政策,对科技伦理教育起到政策托底作用。总之,从学校、社会、国家3个方面开展科技伦理教育,其在路径层面深化了培德塑能的价值依归之实践,体现了新时代科技伦理价值依归的全面落地。

四、结语

科技伦理是社会开展科技创造、科技活动及科研工作所应遵守与坚持的道德规范与行为律令。新时代科技伦理是立足于全球化进程中我国科技自立自强背景下所提出的科技研究、创造与应用所须遵循的伦理规范与道德要求。新时代科技伦理作为一种承上启下的伦理道德形态,在大数据智能时代体现出与信息技术及绿色经济的深度结合,也丰富了现代伦理学在人、科技与自然之间有效链接的价值内涵与实践规范。

人类在科技活动中的主体性与对象性的双重主体身份,要求全面明确科技伦理及其价值内涵的属性,要求坚持科技、人才、教育的统一来完善科学技术事业的发展。因此明确新时代科技伦理的内涵,需要厘清科技伦理新形态的三重逻辑,需要从科技、人才、教育三重维度着力推进科技倫理建设。求真务实的科技之新,丰富了科技伦理新形态的价值本义;守正向好的人才之善,指明了科技伦理新形态的价值趋向;培德塑能的教育之基,展现了科技伦理新形态的价值依归。

参考文献:

[1] 于雪,凌昀,李伦.新兴科技伦理治理的问题及其对策[J].科学与社会,2021(04):51-65.

[2] 刘大椿,陈振明,宋立道,等.在真与善之间:科技时代的伦理问题与道德抉择[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0:106.

[3] 习近平.高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伟大旗帜 为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而团结奋斗—在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2022年10月16日)[N].人民日报,2022-10-26(01).

[4] 刘啸霆.文明危机与第二开端的哲学[J].理论探讨,2021(06):102-110.

[5] 关于加强科技伦理治理的意见[N].人民日报,2022-03-21(01).

[6] 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776.

[7] Picolo J J.Intrinsic Values in Nature:Objective Good or Simply Half of an Unhelpful Dichotomy?[J].Journal for Nature Conservation,2017(07):8-11.

[8] 休·拉福莱特.伦理学理论[M].龚群,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8:128.

[9] 呂耀怀.科技伦理:真与善的价值融合[J].道德与文明,2001(01):31-32.

[10] 卢风,费平.技术、经济学、科学与哲学[J].清华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2(04):33-39,65.

[11] 费多益.科学的合理性[M].北京:科学出版社,2004:62.

[12] 刘大椿,刘劲杨.科学技术哲学经典研读[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1:11.

[13] 周国文.世界环境哲学[M].北京:中国林业出版社,2020:67.

[14] Rolston H.Conserving Natural Value[M].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94:219.

[15] 周国文,周冬盈,贾桂君.未来科技伦理的自然取向[J].科技智囊,2022(09):62-69.

[16] 本书编写组.习近平总书记教育重要论述讲义[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20:78.

[17] 爱因斯坦.爱因斯坦文集:第一卷[M].许良英,范岱年,编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76:339.

Science and Technology, Education,Talent:The Triple Logic of the New Form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Ethics

Zhou  Guowen    Wang  Hongyuan

(School of Marxism,Beijing Forestry University,Beijing,100083)

Abstract:While the development of contemporary technology provides support for the individual survival form and social existence of human beings,the practical problems brought about by the application of technology exhibit diverse,multi domain and multi regional characteristics,the inherent connotations and social effects of technology application have sparked discussions on technology ethics. Technological ethics is the fundamental norm based on the rationality,behavioral boundaries,and value agreements of human technological activities in the category of moral speculation. Based on the background of the new era and taking the new form of technological ethics as the starting point,the article explores its internal composition logic, and systematically reveals the connotation of the new form of technological ethics from the triple dimensions of value origin,value trend,and value attachment.

Key words:Ethics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New technology;The goodness of human beings;Value connotatio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