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索北方民族史对敦煌石窟艺术发展的影响

2023-07-10 18:19黄博涵
中国民族博览 2023年7期
关键词:敦煌

【摘 要】本文将史学研究中占据重要地位的北方民族史同敦煌石窟艺术的发展联系起来,通过桌面研究的方法,从敦煌研究院获取并整合相关数据来探索早期北方民族发展对敦煌石窟艺术发展的影响,并得出结论“北方民族的发展和演变推动了敦煌石窟艺术的发展,且十六国北朝不仅仅是魏晋南北朝历史的出口,更是敦煌石窟艺术的起点”。

【关键词】北方民族;石窟艺术;敦煌;月氏人;十六国北朝

【中图分类号】J05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7—4198(2023)07—106—03

引言

近些年来,随着国家对敦煌艺术的日渐重视以及敦煌学研究人士的苦心钻研,有不少的优秀研究文献出台。但其大多集中在对敦煌艺术美学价值的阐释。虽然也不乏有从地缘政治和历史背景角度分析敦煌艺术的文献,如西北师范大學敦煌研究所的李并成先生的《百年来敦煌地理文献及历史地理的研究》[1],但其多数是从宏观角度来追溯整个中国古代史对敦煌艺术发展的影响。而本文则选择从中国古代史中的一个微观视角——北方民族史入手来探索敦煌艺术的起源以及北方民族对敦煌艺术发展的贡献问题。接下来,本文在北方民族方面将以月氏人迁徙和十六国北朝的民族政权为例,敦煌艺术方面以敦煌莫高窟为例来展开探索。

一、月氏人迁徙对敦煌石窟艺术的影响

(一)月氏人概述

月氏人属于中国早期北方民族的一支。其逐水草而居,属于游牧部族。关于其最早的活动区域,《史记·大宛列传》记载道“始月氏居敦煌、祁连间。”根据此种说法,月氏人早期活动区域应该介于敦煌和祁连山之间,从某种程度上看,敦煌算得上是月氏人的原居了。

(二)月氏人的迁徙及其过程

大致在西汉时期,日渐强盛的匈奴人发起了对周边各民族部落的战争。匈奴人对月氏人的战争对其影响非常深远,班固《汉书·张骞传》记载为“月氏已为匈奴所破,西击塞王。塞王南走远徙,月氏居其地”,即月氏人开始分裂为两支。其中,西迁的月氏为大月氏,居于原地后逐渐同羌族融合的那一部分称为小月氏。

约公元前140年,西迁的大月氏来到大夏,并迫使原居于大夏的塞种人向南迁徙至印度西北部。对此《史记·大宛列传》记载道“及为匈奴所败,乃远去,过宛,西击大夏而臣之,遂都妫水北为王庭”。大夏是农业地区,因此月氏人到达这里后逐渐变为农业部落。在占领大夏后,月氏人设置五翕侯进行统治。“五翕侯”即意指月氏人当时的五个部落。在公元1世纪初,五翕侯中的贵霜翕侯吞并其他翕侯,统一五部落,并建立贵霜国家。贵霜国家于迦腻色迦统治时期达到强盛。

(三)月氏人迁徙对敦煌石窟艺术的影响

敦煌石窟艺术是融汇中西方特色的产物,是人类文明交流史上的一位有力见证者。而从大月氏人一脉继承而来的贵霜帝国在公元初的中西对话交流进程中则占据着重要地位。

贵霜帝国居于鼎盛之时,与同时期的矗立于西方的罗马帝国和安息帝国以及鼎立于东方的汉帝国一同被后人称为“古代世界四大帝国”。而作为中西两大文明互动的交通枢纽,一方面,贵霜帝国在同罗马帝国进行文化交流时将古希腊罗马文化艺术融于自身特色,形塑了独特的贵霜艺术文化,为世界文明发展作出了贡献;另一方面,回溯贵霜帝国同东方汉帝国的交往,这位古老帝国在吸收汉文化的同时更将古希腊罗马文化带进汉帝国,从而为后代敦煌石窟的修建提供了“希腊化”的素材。

综上所述,月氏人始于敦煌,西迁至印度地区并建立贵霜帝国,后又作为“中介”通过丝绸之路将西方古典文化传入中国,为敦煌石窟中西融合的艺术特征提供了宝贵的源泉。月氏人最初迫于匈奴人的压迫而离开敦煌西迁至他地,但其最终却为这片曾经的故土送来了珍贵的文化礼物,从而为敦煌成为东方艺术宝库奠定了深厚的基础。

二、十六国北朝对敦煌石窟艺术的影响

(一)十六国北朝的基本历史概况

西晋灭亡后,中原大地再次进入分裂状态。北方在经历以匈奴、鲜卑、羯、氐、羌为主的“五胡乱华”后,自刘渊建立刘宋起到北魏统一北方为十六国阶段;从北魏统一北方到隋再次统一中国为北朝。在南方的政治舞台上,先是带有鲜明士族门阀特色的东晋王朝亮相,其次上演了南朝宋齐梁陈的政权更迭。魏晋南北朝共历369年,此阶段政权更迭频繁,战乱不断,民不聊生。然而,战乱中却蕴含着复兴和融合。魏晋南北朝时期是民族大融合的一个高峰时期,也是北方民族史发展的一个重要历程。据北大历史学博士阎步克先生的看法,十六国北朝在魏晋南北朝史中占有特殊的地位,其为隋唐的复兴奠定了基础,是这段分裂历史的最终出口[2]。

敦煌在此阶段的基本情况如下,十六国时期,敦煌先后由前凉、前秦、后凉、西凉、北凉五个政权统治;北朝时期,敦煌先后由北魏、西魏、北周三个政权统治。

(二)十六国北朝为敦煌石窟艺术的发展提供了温床

敦煌石窟艺术是中外交流的产物。因此,之所以说十六国北朝时期为敦煌石窟艺术的发展提供温床,是因为其为中外交流提供了温床。而中外民族交流的顺利进行又同互补互惠的族际经济联系以及社会经济发展状况密切相关。而相对于偏安江南,沉醉于浮华的东晋南朝,十六国北朝以其游牧民族独特的活力和创造力为敦煌石窟艺术的发展提供了更好的条件。其独特优势主要涉及到以下四个方面。

1.游牧民族统治的原始部落色彩

魏晋南北朝的北方游牧民族大多仍然呈现着原始的军事民主制传统,军事占比很大,这点和文治发达,清谈盛行的东晋南朝有很大不同。北方部落自身所呈现出的部落组织方式和部落精神也使得其政权相比南方自成一格。游牧部落的酋长和部众间存在着一种上下级关系,这点和东晋南朝的士人大为不同。士人大多追求“养浩然之气”,重视追求个人理想和遵循个人道德守则,因此南方士人可能会“从道不从君”,这对专制集权有一种抵消或限制作用[3]。与此相反,部落传统中的上下级观念有助于强化君主专制制度。再者,军事力量是中国皇权的摇篮,而皇权又是官僚行政组织运行的基础,由此可见,北方民族在中原的统治由于其部落色彩的加成从而具备更强的内生动力以形成更完善的官僚运作体系。

2.统治者的明智

在所谓“五胡乱华”的冲击下,根植在中原大地的汉族文化并没有从这片土地上消亡,反而是呈现出了一种“胡汉融合”的新趋势。除了跟汉文化本身强大的吸引力和凝聚力之外,异族统治者的智慧在其中也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来自北方的异族统治者基于其长期游牧的特征具备着强大的政治活力,展现出开放包容的学习心态。从文化融合的角度看,多数异族统治者采取“胡汉分治”的统治模式,最典型的便是既设置胡官又设立汉官。如匈奴族政权兼具有典型胡族色彩的大单于台及中原色彩的三公府和尚书省。从社会经济的角度看,北魏孝文帝推行均田制和三长制,使得岁收入“计省昔有十余倍”,为社会的相对稳定作出了重大贡献。

3.较为完善的官僚政治体系

以上所述的游牧民族的原始部落色彩以及统治者的明智都在一定程度上推动了十六国北朝时期官僚政治体系的建设。十六国北朝的官僚政治体系优于东晋南朝,其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首先,十六国北朝时期君主专制集权更加明显。后赵石宣围猎时,“列人为长围,四面各百里。驱禽兽,至暮皆集其所,使文武皆跪立,重行围守,炬火如昼。”这同东晋皇帝司马睿待王导王敦的毕恭毕敬形成了鲜明对比。除此之外,十六国北朝时期宦官专权和外戚干政的现象也较东晋南朝频繁。而宦官专权和外戚干政是源于皇权政治的,因而,在皇权衰落的东晋就不可能出现宦官外戚干政。其次是十六国北朝时期具有功绩性质的官僚考课制度的复兴以及法律教育的完善。除此之外,北朝的三省制度在北魏孝文帝时已渐趋完备。北朝门下省负责诏令的审核与发出,也有对尚书章奏的封驳权[4]。最后,十六国北朝有力的行政运作方式还体现在对户口的控制力度上。据估计,北齐北周的在籍人口合计可达2700万,而江左的陈朝仅有200万户口[5]。试想,就算东晋皇帝有意愿修筑石窟,但一方面,实权掌握在各个世族大姓手中,皇帝的个人意志无法左右政策实施情况。另一方面,孱弱的官僚政治,稀少的所控户口数量以及死于安乐的社会风气也很难组织起人手去修筑石窟。综上所述,十六国北朝相比东晋南朝浮华安逸的社会风气更加重事功,重视吏治。其强大的官僚政治体系有助于统治者集中人力,为“北方统治者到处开山凿窟,形成许多石窟艺术[6]”的事实提供了条件。据敦煌研究院的数据,在计石窟共有492窟,其中修筑于魏晋南北朝的石窟有42窟,除去凿建年代不明的6窟,魏晋南北朝所修石窟占总窟量的8.6%。而此时期的石窟全部出自十六国北朝之手。

4.下启隋唐之盛世

阎步克先生曾提到“北朝是走出低谷的历史出口”[7]。隋唐自建国以来,其制度有许多是从北朝一脉相承而来的。首先,在统治集团方面,隋唐帝国的开创者均来自北周时期的关陇集团,而唐王室从血统上来看也已经是胡汉融合了。从政治制度上看,北朝时期渐趋完备的三省制为隋唐时期的三省六部制奠定了基础。唐代的六部与九卿建立了清晰合理的“上行下承”关系,这个进步,与北周的“六官改革”有关[8] 。北魏时期的均田制也一直为唐初所沿用。综上,从北朝时期继承而来的隋唐帝国用其强大的官僚行政运作体系实现了中国历史的复兴,开创了前所未有的盛世景象。据敦煌研究院统计,在在计的492座石窟中,唐初所修已占了120多座,而隋唐时期的“修窟热”在很大程度上同十六国北朝时期的民族往来、中外文化交流以及政治制度的传承有着密切的关系。

综以上四方面所述,十六国北朝以其独特的部族传统所带来的强大政治创造力和文化包容性建设了较为完善的官僚运作体系,为修建石窟提供了最基本的动力;统治者的积极政策推动了北方经济的恢复,使得社会相对稳定,为中外文化交流提供了物质基础,从而为石窟开凿提供了灵感源泉;最后,十六国北朝下启隋唐之盛世,为隋唐时期的“开窟热”奠定了基础。由此,从一定程度上来讲,十六国北朝不仅是历史波谷的最终出口,其也是敦煌石窟艺术繁荣于世界,为人尊崇的起点。

三、结语

月氏人的迁徙和十六国北朝的发展均是北方民族史研究中的重要内容,其对敦煌石窟艺术均有着深远影响。月氏人和故土敦煌的双向互动将古典西方文化传入了中国,为敦煌石窟的凿建埋下伏笔。十六国北朝时期,北方民族带着他们积极的学习心态和强大的政治内生力来到了中原大地,用智慧为中外交流提供了一条相对稳定的渠道从而为石窟建设提供灵感;用较为完备的官僚體系使得大批工匠集体创造出人类艺术瑰宝;用开放包容的心态使得中华民族更加融为一体,从而共同见证隋唐的“凿窟之热”。敦煌莫高窟,它的价值不仅仅限于其美学艺术价值,它的文化交流性也不仅只限于中外民族交流,它更是中华民族内部融合和铸成的见证者。十六国北朝作为敦煌石窟艺术发展的起点,是北方民族进一步融入中原的象征,是北方民族史发展上的一座里程碑。弹指间,沧海桑田,一刹那,转身千年。无论是敦煌石窟,还是曾经的北方游牧民族,从它们结合到一起时开始,就共同为中华民族的历史进程做出自己的贡献。而这对曾经携手共同走进中原历史的伙伴也将在新的时代继续熠熠生辉。

参考文献:

[1]李并成.百年来敦煌地理文献及历史地理的研究[D].兰州:西北师范大学,2010.

[2][3][4][5][7][8]阎步克.波峰与波谷[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7.

[6]朱绍侯,齐涛,王育济.中国古代史上册[M].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10.

作者简介:黄博涵(2003—),女,陕西咸阳人,本科在读,北京化工大学,研究方向为英语。

猜你喜欢
敦煌
古代敦煌人吃什么
敦煌壁画中的消暑妙招
古代敦煌人吃什么
敦煌
敦煌之行
亮丽的敦煌
听敦煌讲故事
敦煌,跨越千年的美
绝世敦煌
釋敦煌本《啓顔録》中的“落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