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星堆考古背后的古稀农民“院士”

2023-07-07 03:35正道
金秋 2023年7期
关键词:考古队泥巴陶器

※文/正道

近期,三星堆推出一部纪录片《不止考古:我与三星堆》,讲述考古人不一样的工作状态和生活。“三星堆网红火锅修复背后的扫地僧”上了热搜,74岁的“扫地僧”曾卷炳获得了众多年轻人追捧。

曾卷炳是三星村农民,跟着三星堆考古40多年,擅长修复陶器,三星堆博物馆里的陶器大都由他修复,至少8篇刊发于核心期刊的考古论文都有“曾卷炳”的署名。在考古圈,曾卷炳还有个“曾院士”的雅号——

考古技能样样精通

曾卷炳的家在四川省广汉市三星村,他的家离三星堆遗址也就100米,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让他陪伴三星堆40余年。从31岁那年起,曾卷炳就和三星堆打交道,参与过一号坑、二号坑及城墙的发掘。

那是1980年的一天,曾卷炳正在家里吃饭,头顶飞来一架直升机,直升机围着村子附近盘旋打转,曾卷炳觉得肯定会发生点啥事儿。直升机飞走几天后,一支考古队进驻三星村,还请生产队的人帮忙挖房基遗址,晚上点着火把忙活。曾卷炳这才知道,他家附近藏着3000多年前的古遗址,曾卷炳非常兴奋,干活特别卖力。考古队的老师让他挖哪里,他就挖哪里,还教他手铲刮薄一点,再薄点……

龙凤纹盘

陶器修复师曾卷炳

1986年,当地一座砖厂挖土方时发现了玉石,三星堆一号坑就此被发现,随后开始了挖掘工作。曾卷炳干活认真、踏实,考古队的老师们都很喜欢他,一号坑挖了两个月,他白天负责给考古队买菜,晚上负责把坑里的水舀掉。

一天中午,曾卷炳准备去一号坑拆棚子,有个村民告诉他挖出了“铜脑壳”(注:三星堆面具)。起初,曾卷炳以为村民逗他玩,没想到一看是真的。他意识到“铜脑壳”的珍贵,赶紧骑着自行车向上级报告,当时下着雨,道路泥泞不堪,返回的时候,曾卷炳摔了一跤,牙摔掉了一颗。

发掘三星堆一、二号坑,曾卷炳是帮忙时间最长的。两个坑发掘完,他跟着考古队在周边跑野外勘探,风餐露宿,他勤快能吃苦,成了考古队的好帮手。在老师们影响下,曾卷炳开始学习各种考古技能。

打洛阳铲是考古人的必备技能。1990年,曾卷炳跟着河南考古队学会了使用洛阳铲,后来越用越顺。在曾卷炳看来,打洛阳铲跟干农活儿一样,手攥着往土里杵,但人要站直,站歪了手就没劲儿,一天下来,曾卷炳手上全是水泡。考古人还有个活儿叫切边,曾卷炳照样玩得很溜,切边要看直、看平、看圆,边要立就立,要斜就斜,全靠眼力。

手艺好,做活儿精细又认真,曾卷炳经常受邀出差,跟着三星堆遗址工作站的工作人员去过四川宜宾、雅安、巴中,还有重庆很多地方。当年修三峡水电站时,曾卷炳在重庆丰都打了几年洛阳铲,农闲时跟着考古队忙活,农忙了就回家。跟着考古队工作不但能挣来养家糊口的钱,还能到处出差长见识。每次挖出新东西,曾卷炳和考古队的老师们一样兴奋。

农民“院士”闪耀考古圈

三星堆博物馆文物极为丰富,这里有形似“愤怒的小鸟”的小猪,曾引起学术讨论的龙凤纹盘,还有网红火锅“陶三足炊器”等。鲜为人知的是,博物馆的陶器大多数是曾卷炳修复的。

三星堆考古研究所所长冉宏林这样评价曾卷炳:“曾师傅手艺很厉害,主要修复陶器,大的小的都有!”在三星堆考古圈,曾卷炳被大家称为“曾院士”,可见他的修复陶器手艺的精湛。

上世纪90年代,曾卷炳开始学习修复陶器。陶器是常见的历史遗存,是各时期百姓生活状态的印证。勘察中曾卷炳看到很多陶器,有了经验后每当发掘到陶片,他都能精准判断出陶片的朝代。

修复陶器最难的一步是“石膏补形”,曾卷炳对此有自己的绝招:胎泥巴,就是先用泥巴捏出陶器缺失部分的形状,然后表面抹上石膏,等石膏晾干了,把里面的泥胎刮出来,陶器差不多也就修复了。“胎泥巴”听起来简单,看上去像捏橡皮泥一样,但真正上手会发现,要捏成什么样,是需要根据残存陶片形状,结合经验推算的,并不是信马由缰地随意发挥。学方法很简单,学会之后如何灵活运用,就需要成千上万件陶器修复的磨砺了。

曾卷炳修复的陶器小猪

曾卷炳修复过一件三星堆出土的陶盉,是一种三足酒器。曾卷炳先把拳头大小的泥巴往地上砸,砸成摊饼,然后根据断口弧度,靠经验和感知,他精确算出缺失部分的形状。盉足要修多长是最大难点,因为修复难度高,搁置了好久。后来,曾卷炳用一种价格很贵的特质泥巴最终修复了陶盉。曾卷炳最开心的就是那些陶器经过自己的手复原,别人看着高兴,自己更高兴,也很有成就感。

曾卷炳修复技术之高超过了一些专业考古人员。有段时间,工作站来了几个陕西的老师修复陶器,他们把黄蜡熬化,淋到要修复的地方,硬了后撬掉,再打石膏。曾卷炳看后觉得太拖沓了。那几位老师看了曾卷炳用“胎泥巴”方法修复陶器又快又好,他们修一个,曾卷炳已经修三个了。于是,都学着用曾卷炳的办法,果然很快。当时有一个陶瓷壶,几个老师都修不好,曾卷炳给修好了,他们都很佩服他。

悉心传艺有教无类

曾卷炳做陶器修复20多年,到底修复多少件陶器,他没统计过。除了三星堆,曾卷炳还在其他地方修过很多,光在重庆就修了900多件。让曾卷炳自豪的是,别人修过的陶器几年后会垮,他修的不会。有些陶器是他十多年前修的,甚至淹过水,到现在也还好好的。

曾卷炳跟着考古工作队多年,练就了一手修复陶器的手艺,凭手艺挣钱养家。村民和亲友也想跟他学,修复陶器的活儿门槛不高,谁想学曾卷炳来者不拒,只要有人愿意学,他就愿意教。

曾卷炳修复文物名声在外,经常有人慕名拜师学艺。有一年,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娃来找曾卷炳,说她在甘肃兰州上大学,读的是文物修复专业,但没有实践过,想跟着曾卷炳学文物修复,看他怎么上石膏、上泥巴,她还把整个过程用手机录下来。曾卷炳毫无保留地把技艺教给女大学生。曾卷炳说:“胎泥巴”尽管看上去简单,却有好多人怎么都学不会,而且修复陶器很枯燥,好多人修了一个月就不修了。曾卷炳也想带出个满意的徒弟来,至今没有合适的人选,主要是年轻人心浮气躁,修复文物需要沉下心来。

修复陶器是曾卷炳的爱好,这些年来,他每天往返于家和三星堆遗址工作站,生活两点一线。虽年逾古稀,他人在家中坐,仍经常有人登门请他修复陶器。曾卷炳感谢修陶器的手艺,满足他养家糊口的同时,也让他收获成就感和价值感。曾卷炳说,哪怕到了八九十岁,只要喊他去修,他都会去。

在四川广汉考古圈里,曾卷炳可谓鼎鼎大名,大家都觉得他很“厉害”,是三星堆文物发掘的“元老”。曾卷炳凭着长期在三星堆的发掘经验,对三星堆了如指掌,连大学教授都会向他请教一二。曾卷炳依照几十年的经验,可以从砖头形状判定它的朝代,辨别墓葬深度等,与专家看法并无二致。

曾卷炳这辈子和三星堆牢牢捆绑在了一起,尽管三星堆博物馆就在村外,他却只看过一次,因为馆里的东西他闭上眼睛就能想象出文物形状。不过,馆里陈列的大都是自己修复的陶器,他还是很自豪的。

如今,曾卷炳的晚年生活很惬意,没有修复任务,他就和老伴侍弄侍弄自己的小菜园,闲时还与村民们打打麻将,日子过得安逸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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