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了的《妆台秋思》

◎文/毕福兰

大唐芙蓉园离家很近，便成了我常去的地方。我喜欢静静地坐在湖边朱红色的长廊椅上，凝望那湖水随着轻风一波波泛起的涟漪，欣赏那柳丝婀娜摇曳摆动的柔美，任凭思维穿越遐想……

一次在园中，一首熟悉却又遥远的，几乎淡忘的箫音传入耳中。那低沉悠长的曲调，让人平静又安定。我瞬间想起来，这曾是父亲最喜欢吹的一首箫曲，也是我最喜欢听的一首箫曲，我甚至会跟随父亲吹的这首曲子，随意翩翩起舞。可直到父亲离世，我都不知道这首曲名。听父亲箫曲长大的我，对他吹的所有曲目，我都不甚了解。

父亲不爱言语，傻傻的我只爱听却也不曾问过，就连他喜欢拉京胡唱京戏，我也是只管听。平日里，我总爱问这问那，却偏偏粗心地不问父亲吹的箫曲名及曲目内容。至后来给父亲送葬，想用这首父亲和我都喜欢的箫音，可在那个只有收音机的年代，却难以寻名。

我哼不出个音调，也说不出曲名，只能让请来的吹箫老师，选一首低沉悠扬的曲子，送父亲上路。我恨自己当初为何不跟着父亲学习吹箫，若能亲自吹他喜欢的箫曲，送别我们的父女情，也许我心里就不会有遗憾了。

这是我做女儿的永远对父亲的一份歉疚。后来，由于怕悲痛，我再也不愿意听箫曲了。随着岁月流逝，箫音似乎被我逐渐淡忘。

可当再听到这首我和父亲曾经都喜欢的箫曲，我的心开始颤动，赶紧起身四周眺望。只见不远处，一位老者站在湖边的走廊上，一袭灰衣裤，侧身对着我，面对着湖水，手执长箫。悠长的箫音飘向湖面，也灌入到我耳中。我匆匆向他走去，生怕他在我的眼前消失。

走近老者，我静静地听他吹完，双手弓拜道：“您刚才吹的曲名，可以告诉我吗？”

他上下打量我一番，笑着回答：“这是古曲《妆台秋思》。怎么，你对箫感兴趣？”我差点泪奔，往事一股脑儿涌上心头。“您能否给我说说，这首曲子表达了什么内容？”我哽咽着问道。

老者看出了我的悲伤，轻声说道：“这首古曲初见于光绪年间李芳园编的《琵琶谱》，共五段。其中一段描写的是昭君初至塞上、临流梳妆顾影自怜，引起淡淡乡愁的故事。追溯曲源，是根据嘉庆年间无锡人《琵琶谱》中一段李氏《塞上曲》中的《妆台秋思》，就是后来华氏谱中单曲《傍妆台》。我讲得不细致，箫曲基本是以古乐曲为主，都是中华乐曲的精髓，很是有味道，也都有故事。”

“您讲的真好，如醍醐灌顶，我以前常听箫曲，就是不知曲名。谢谢您！”我急速背身离去。我能感觉到，身后这位老者疑惑的眼神目送着我。

往回走的路上，我的泪水止不住地流。我全然不知父亲吹的箫曲，里面藏着思乡之情，更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我一点都没听懂他的意。

回到家中，我即刻从电脑中搜索出来《妆台秋思》，并下载于电脑桌面，以便重拾那份喜欢。

从那以后，每逢清明祭奠，我就会放这首《妆台秋思》，边听边对着蓝天长长地舒一口气，释放我内心最深处那份沉淀已久的思念。

我想，远在天堂的父亲也会听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