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物染人

李丹崖

我喜欢“水到渠成”的东西。譬如，到一个地方久了，学会了那里的方言，爱上了那里的美食，喜欢上了那里的人，习惯了那里的作息。這种习惯，是不知不觉的，润物细无声，好像颜料浸润了布匹，染上了花纹，后来，再洗，也不会走样。

“染”字，多么美妙。

《西厢记》里的“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多好呀，看一片林子久了，眉眼之中，也被满目的苍翠与玛瑙红给“灌醉”，回眸处，泪湿衣襟。为什么会挥泪？只因爱得深沉。是的，爱一个地方，与爱一个人是一样的，会上瘾，习惯了，就戒不掉。

《儒林外史》里有一段有趣的描写。杜慎卿在雨花台等人，坐了半日，日色已经西斜，只见两个人挑了两担空桶，歇在山上。这一个拍那一个肩头道：“兄弟，今日的货已经卖完了，我和你到永宁泉吃一壶水，回来再到雨花台看看落照！”杜慎卿笑道：“真乃菜佣酒保都有六朝烟水气，一点也不差！”

是的，菜佣酒保都有六朝烟水气，这是金陵不泯的文化磁场，也是六朝遗风。这样一种遗风，摒弃了时光的隔断，一直沿袭下来。在千百年的风霜雨雪侵蚀下，许多东西改变了，“遗风”却依然在呼啦啦地吹拂着我们的心性。

有个成语叫“入乡随俗”，有时候，这种“随”，是在不知不觉间形成的一种习惯，非主动，非被动，是自然而然地被风物所染。

（阿汤哥摘自《时代青年·悦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