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晓峰
抗日战争期间,徐悲鸿为了支援抗战到南洋地区举办画展义卖来募集赈灾资金。1939年1月9日,徐悲鸿由香港来到新加坡举办筹赈作品展览会,带着千余幅作品,其中有他颇费周折、花费大量资金征集而来的张大千、齐白石、吕凤子等人的精品。同年3月14日,“徐悲鸿教授作品展览会”在新加坡维多利亚纪念堂举行。
自1939年3月至1941年3月,徐悲鸿在南洋共策划、举办了四场“筹赈画展”,并在那里留下了千余幅作品。也正是在南洋,徐悲鸿结识了黄曼士、林谋盛、林庆年、韩槐准、李俊承、谭云山、张汝器、骆清泉、邵逸夫以及广洽法师等一大批友人,并结下终身友谊。
当年徐悲鸿在新加坡的展览反响十分强烈,据说当时新加坡每十人中就有一人参观过。画展上还有一个振奋人心的事情,即很多画的下面都贴上了红色纸条。贴红条子的意思是表明有人喜欢这张画和想买这张画,贴一张说明有一位定主,贴两张说明有两位定主。见到这么多订单,徐悲鸿十分高兴,于是他把画桌搬到了展厅,有多少红条子他就画多少张,故而展览每天都开到晚上,人們才慢慢散去。
1939年3月16日,新加坡《南洋商报》整版刊登徐悲鸿画展的消息,还刊登了卖画的筹款数字“此时已过一万一千”。徐悲鸿寄了一份给国立中央大学教育学院艺术科存档。
新加坡的这次展览徐悲鸿卖画筹得15398元9角5分法币,这在当时可是一个天文数字。徐悲鸿把这些巨款全部寄回了国内,作为广西抗日第五路军阵亡烈士的遗孤抚养费用。
按画展规定,捐款100法币可得徐悲鸿展品一幅,捐200法币可指定内容请徐悲鸿再画一幅,也就是说义展的画价是100法币一幅,总收入15000余法币,就是说徐悲鸿为这次义展画了至少150幅作品。另据史料记载,这次展览是新加坡艺坛的一次盛会,为筹备展览,新加坡各界专门成立了以林文庆为主席的20多人的筹委会,又组建了80多人的展览工作委员会,新加坡总督夫妇还出席了展览开幕式。为答谢各界的支持,徐悲鸿又画了大量作品馈赠给各界,新加坡《晚报》曾统计徐悲鸿为此次画展赠送及售出的画作多达400—500幅。
展览结束后,有记者采访时问徐悲鸿:“这样做值不值?”他回答道:“我生活在后方,再怎么累也不如前方流血的战士们辛苦。出钱再多,也比不上牺牲将士的价值大。”
《珍妮小姐像》就是这一时期的作品。珍妮是当时新加坡的女星,与很多政商名流交往颇多。她看过徐悲鸿的画展后,对他的艺术产生了浓厚的崇拜之意,继而萌发了想找徐悲鸿为她定制一幅肖像画的想法。于是珍妮向他的男友——时任比利时驻新加坡副领事渤兰嘉说了自己的意愿,渤兰嘉听后很支持女友的想法。受渤兰嘉之托,徐悲鸿答应了为珍妮画像。画完后,珍妮小姐对徐悲鸿的画艺赞叹不已,付给了徐悲鸿十万多新币,并大力支持徐悲鸿的南洋赈灾画展,此事也成为一时盛传的佳话。
徐悲鸿在新加坡举行画展之后,还受邀为汤姆斯总督画像,总督本人曾多次到江夏堂当模特儿。画成之后,1939年9月14日,汤姆斯总督画像悬挂典礼在新加坡维多利亚纪念堂隆重举行,徐悲鸿是第一个为新加坡总督画像的华人画家。他将此次画像的一半报酬用于抗战赈灾。如今,这幅名作被收藏、陈列于新加坡国家博物馆。
1939年,徐悲鸿还为新加坡华侨商人陈延谦、李俊承绘制了肖像。在这幅素描中,陈延谦是一位头戴斗笠、身穿蓑衣之人,表情从容。李俊承是一位虔诚的佛教徒,徐悲鸿画了他身穿袈裟的形象,画中的李俊承淡定慈祥地凝视着远方,展现了他执着的宗教信仰。后来,徐悲鸿又根据素描稿把陈延谦描绘成一位在漫天雪意的江面上垂钓之人,此画故名《寒江垂钓图》。后来,日军占领新加坡之后,陈延谦忧愤交加,1943年因心脏病去世,《寒江独钓图》在战乱中也不知所踪。
1948年,《南洋商报》的一位摄影记者从中国采访归来后在新加坡举办摄影展,其中的一张照片拍的是徐悲鸿。去看展览的陈延谦之子陈笃山想起徐悲鸿就是曾为父亲画《寒江独钓图》的画家。陈笃山翻找父亲遗物,找到了《寒江独钓图》的一张照片。于是给徐悲鸿写了一份信,希望请他重画此图。
徐悲鸿接到陈笃山的来信之时,正值政局动荡,人心惶惶。尽管徐悲鸿事务缠身,但是他在1948年11月10日给陈笃山的复信中还是说:“笃山世仁兄惠鉴:手书及画像照片均收到。阅悉。目下事务甚烦,日为员生生活奔走,寝食俱废。但以尊人关系,亦愿一尽微劳。惟有一条件,乃仆至友黄孟圭先生此时困在澳洲,望能以四百功币交与其弟黄曼士先生,仆即为命笔也。覆颂时绥。”对于徐悲鸿真诚的要求,陈笃山爽快地答应。
1948年12月,徐悲鸿以《寒江独钓图》为蓝本重画了一幅,并托人连同他在1939年为陈延谦、李俊承所绘的速写稿一起带到新加坡交给陈笃山。徐悲鸿将原画《寒江独钓图》改题为《寒江垂钓图》。陈笃山按徐悲鸿的托付,将酬金交给黄曼士,再由黄曼士转交给病困在澳洲的徐悲鸿挚友黄孟圭。
从《寒江独钓图》到《寒江垂钓图》,是徐悲鸿一个人物画题材的两次创作,但是共同承载了他与南洋两代企业家的真挚情谊。
(本文节选自《徐悲鸿图传》,团结出版社出版,有删改,题目为编者所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