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前夕极速减肥：那个暗恋者蓄谋已久

琉火

良辰吉日，新娘王也正在化妆，却猝死。婚礼瞬间变葬礼。她的死到底是意外，还是有人谋害？

新娘猝死，是意外还是他杀？

2021年8月9日，在农历上是个宜嫁娶的好日子。上班路上，女警邱天竟然遇到了三列婚车队伍。

剛在办公室坐定没一会儿，上午十点钟的时候，助手哪吒一个踉跄，门也不敲就冲进邱天办公室。“头儿，咱们辖区，一个新娘子出了意外，男女方都打成一锅粥了！”

邱天心一紧，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两下，赶紧带上哪吒和法医安静，奔赴现场。

出事的地点是辖区步行街内一家名为“梦影”的小众婚纱店。婚纱店老板陈东设计的婚纱唯美又不失个性，所以小有名气，上过同城热榜，还赞助过一些商演。赶到现场，店门外已经拉起了警戒线。

出事的新娘叫王也，已被医生宣告死亡。进到店里，店面不算很大，却装饰得典雅温馨，墙上挂着不少顾客的婚纱照，俊男靓女十分甜蜜。尤其是其中一位新娘身着亮钻鱼尾型婚纱，贴身的设计把女孩衬托得越发纤美妩媚，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

穿过白色帷帐，小小的化妆间内挤了五六位家属，邱天一行进去后，就感觉化妆间内窜出一股热浪。化妆间靠镜子的地板上，躺着个女人，头发挽成精致的发髻，但她的脸没有任何血色。她双眼睁着，直勾勾瞪着天花板，像是临死前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眼睛嘴角诡异地歪向一边，配上精致的妆容和隆重的打扮，着实有些吓人。

一个约莫50来岁，穿红色旗袍，戴翡翠的贵妇半瘫在地，哭得几乎背过气去，看样子应该是新娘子王也的母亲。另几个家属正脸红脖子粗地撕扯着西装革履的新郎。新郎被拉扯得衣衫不整，脸上红紫了一块，似乎是个巴掌印。突然，新郎像想起什么，发疯一样挣脱束缚，扑到女人身上：“是苏婷吗？是你不高兴，所以把王也带走了？”

为阻止对方破坏现场，哪吒赶紧把人拉开，又把家属们请出化妆间。安静戴上手套，开始对尸体进行初步检查。

经询问，新郎名叫周晗，31岁，是一家出口公司的老板。发生意外的新娘王也比他小5岁，在自家的公司上班。周晗一大早，开车把王也接到婚纱店。老板陈东和两个助理亲自把王也迎进化妆间。周晗坐在外面刷手机。两个小时后，化妆间传来“啊”的一声尖叫，随后“哐当”一声。只听陈东大叫：“王也，你怎么了？来人，快来人啊。”

周晗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化妆室。只见王也倒在地上不断抽搐，化妆凳翻在一边，陈东和两个化妆助理呆立在一边。

“不知道怎么回事，化完妆她刚一站起来，就这样了。”陈东已经被吓得口齿不清。周晗搂着王也喊了几声，没有反应，赶紧拨打急救电话。医生到达时，王也已经死亡。陈东迅速报警。

“等等，你刚才提到苏婷，说苏婷杀了王也？苏婷是谁？”哪吒停下记录，抬头问。

“苏婷是我的前女友，我俩本来要结婚的，但她去年12月底去世了。”周晗答。

邱天和哪吒对视一眼，同时露出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周晗说，他之前为苏婷定制了一套婚纱，不料苏婷在婚礼前夕意外身亡。

后来，他又和王也谈婚论嫁。筹备婚礼时，王也着魔似的非要定制一套和苏婷一模一样的婚纱。周晗觉得有点别扭，劝说王也放弃这个念头，但王也很固执，周晗也没办法。

“你和苏婷的感情如何？”邱天问。

“我和苏婷是大学校友，在一次聚会上认识后一见钟情……我从没想过自己会和别人结婚。”周晗捂着脸哽咽起来。

“所以，她死了才大半年，你就火速结婚了？”哪吒忍不住揶揄道。

周晗沉默了一会，说自从苏婷死后，他一度陷入绝望，是王也一直陪着他，关心他，把他从深渊里拉了出来。“她对我真的很好，那种好，就算是冰山也会被融化吧！何况，不怕你们笑话，我总觉得王也和苏婷是亲戚，王也有些地方还有点像苏婷……”原来苏婷的母亲和王也母亲是表姐妹。

“苏婷出事后，我把婚纱烧了给她。你们说，会不会是苏婷恨王也和她穿一样的婚纱，说不定也恨我，所以……”

婚纱店老板陈东也陈述了一遍事情经过，和周晗的说法没太大出入。

安静当着双方家人的面宣布初步的尸检意见：“死者身体没有明显外伤，没有中毒反应，皮肤苍白，指甲和嘴唇青紫，再结合死亡前身体有抽搐症状，估计是心脏骤停引发的死亡。至于是病理性还是药理性，目前无法确定。”

王也母亲坚称自己女儿的心脏一直没问题，转而又拉扯周晗，说苏婷和王也姐妹俩都是他害死的。

杀人无形，减肥药内有违禁品

第二天下午，安静告诉邱天，在王也血液和胃里，检出了浓度很高的西布曲明，这才是导致王也死亡的关键。西布曲明本来是一种治疗抑郁症的药物。王也家人证实她没有这方面的病症。

安静指出，西布曲明减肥的效果显著，但同时具有引发心脑血管疾病甚至导致心梗、心脏骤停的毒副作用，怀疑王也通过服用这种药达到减肥的目的。问题的关键是，我国早在2010年就将它列为违禁药品，王也服用的西布曲明，从何而来？

经过搜查，警方在王也卧室的床头柜里，发现了一个装着胶囊的玻璃药瓶，上面有纤体相关的字样。果然，在胶囊里，检出了大量西布曲明。

对此，王也母亲说，女儿是说过要减肥，发誓要当最美的新娘，所以常常一天只吃些苹果、鸡蛋，不吃主食，晚上还要去跑个五公里，但并不知道她在吃减肥药的事。然而，减肥机构的女老板对于在胶囊里添加西布曲明的事，大喊冤枉。经查，减肥机构库存的胶囊并没有检出西布曲明的成分。

这样一来，王也的死不是意外，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谋杀。邱天开始对王也的社会关系展开排查。

王也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她和表姐苏婷一起长大。苏婷医学院毕业后，在本市一家公立医院工作。

去年12月，苏婷和周晗的婚礼提上日程。王也便建议去外地海边玩。没想到，那天苏婷被海水意外卷走，尸体都没找到。苏婷父母觉得如果不是王也拉女儿去海边，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因此，苏王两家关系恶化，发生冲突，所在区域的派出所还因为这个出过警。后来，苏婷父母去英国投奔儿子。

邱天决定再找周晗来问话。

“你觉得苏婷的意外和王也有没有关系？”邱天不想兜圈子，开门见山地问。周晗坚定地摇头。他说，苏婷发生意外那天，现场有不少目击者，都说属于天灾，出事过程很快，根本来不及反应，王也差一点也被卷进海里，警方给出的结论也是意外。

“那你知不知道，王也服用减肥药的事？”

“她是一直嚷着要减肥。为这个，我没少劝她，还闹过别扭。这个双方父母都知道。”看起来，周晗不像在说谎。与此同时，经侦大队反馈过来消息。

他们查到，周晗的出口公司受疫情影响，1月的时候资金链断了，陷入困境，后来幸亏有公司愿意给它注资，才躲过危机。可就在前天，这家公司又突然撤资，所以周晗正焦头烂额。经调查，这家公司的老板，正是王也父亲。

“这么看来，王也的死，不但让周晗婚礼变葬礼，连他的公司也一起成了陪葬品。他肯定不想王也出事。”哪吒咬着笔帽说。

邱天同意这个说法。但凡周晗是个正常人，都不至于做出这么疯狂的事。那么到底凶手是谁呢？

邱天对着墙上的人物关系拓扑图，陷入沉思。照片里，苏婷和王也这对姐妹花，一个秀美温柔，一个娇憨明艳。突然，邱天的目光落在苏婷的脸上，这张脸，邱天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黃昏，邱天和哪吒又跑了趟陈东的婚纱店。店里没有顾客，上次见过的女助手连忙迎过来。见邱天盯着那张鱼尾婚纱的照片看，她搭讪着问是不是很漂亮，又说老板陈东也非常满意这张，没事的时候经常端着一杯茶，对着它一坐就是一整天。

正说着话，里间的陈东走出来，赶紧示意助手用纸杯去倒茶。

“我看你们店外的宣传语提到，你这里定制款的婚纱都是单款单件，做过的版型以后都不会再用，是这样吗？”邱天问。

“是的。”

“那为什么你给苏婷和王也做一模一样的婚纱？”邱天紧盯着他的眼睛问。

陈东将助理端上来的纸杯递给邱天，叹了口气，说：“王也一直觉得苏婷的婚纱漂亮，强烈要求穿同一款，而且周晗又是我哥们，我只得破例。其实，我并不赞同，结婚嘛，就图个吉利，结果，你们看，这不就出事了？”

陈东回答得很自然。离开前，邱天的目光又一次落在那幅照片上。上面的新娘嘴唇含笑，眼波流动，像在诉说什么。

“这个模特很漂亮，我怎么看像是苏婷啊？”邱天转过身看向陈东。陈东明显愣了一下，然后定定地看着照片。

“是的，她就是苏婷，她身上穿的就是我为她设计的鱼尾婚纱。”

邱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从婚纱店离开，邱天示意哪吒赶紧去查下陈东的社会关系。

“他有问题吗？”哪吒疑惑地看着邱天。

“不能确定，但直觉告诉我，陈东看苏婷照片的眼神不一般。”说罢，邱天将刚才在婚纱店喝过的纸杯用证物袋装好。

经调查，警方发现，陈东是那家减肥机构的会员，购买过那款胶囊。而且他曾患抑郁症，在一个药贩子手上多次购买西布曲明。

“是时候请陈东过来坐坐了！”邱天示意哪吒。

另类复仇，那个暗恋者蓄谋已久

天气依旧炎热。陈东来的时候，后背已经汗湿。

“陈东，你迷信吗？”邱天冷不丁地问。

“什么意思？”陈东一脸不解的表情。

“你反复说过，婚纱店讲究的就是吉利，可是你为什么把死人的婚纱照挂在店里？”邱天边说边观察陈东的反应。他的眼睛掠过一丝慌乱。

没等陈东回答，邱天抛出几份证据。

减肥机构的女老板证明这款减肥胶囊只针对会员出售，王也并非会员，而陈东是会员，也曾多次购买过这款产品。另一份是陈东和药贩子的聊天记录和转账记录，他在对方手里多次购买过西布曲明。技术科调取了陈东和王也的聊天记录，也证明他将这款胶囊又卖给了王也。

那天去陈东的店里，邱天趁他不注意，留下了他触碰过的纸杯，经比对，他的指纹与留在王也减肥胶囊上的指纹完全一致。

“根据这些，足以证明你在减肥机构的胶囊上做了手脚，掺和了非法药物西布曲明再卖给王也。另外，你曾当过养老院的志愿者，学习过相关急救知识，还被评为优秀学员，当时留下的照片至今仍挂在养老院的宣传网页上。可偏偏王也出事的时候，你束手无措地站在一边，没有任何施救动作。”邱天说。

陈东看着桌上的证据，一直沉默着。终于，他缓缓抬起头。

“苏婷，她是我的天使。”他的嘴角微微扬起。

陈东说他的父亲性格暴戾，失手打死母亲后被判刑，多年来他一直和奶奶相依为命。

因此，他性格孤僻，后来一度患上抑郁症。一次酒后斗殴，他被人打晕，送进了急诊室。那天的急诊医生，就是苏婷。陈东醒过来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她口罩上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

医院里的医生护士，对打架打进医院的人都没有什么好感。但苏婷不同，为他检查的时候会温柔地问疼不疼，看他没人照顾，还拿了个苹果给他。

“我开始以为自己被特别对待，后来发现，她只不过是对所有人都很好。”陈东看着天花板，谈到苏婷的时候，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意。他请苏婷吃饭，邀请苏婷去养老院参加活动。几次交往下来，陈东彻底沦陷了。但就在陈东准备发动攻势的时候，他发现，好友周晗的女朋友竟然就是苏婷。

“我不是没想过把她抢过来，但苏婷眼里只有周晗……没办法，我用尽心血为苏婷设计了那款婚纱，给它取名为‘海边的人鱼公主。谁知道……是她，是王也害了苏婷！”

陈东两手插进头发里，用力撕扯，他的眼睛通红，像头发疯的野兽。

“可是，苏婷的死是个意外。”哪吒停下记录的笔说道。

“意外？你怎么定义意外？比如说，明知道第二天会刮大风，偏要在窗台上放一个花盆，砸死人，是意外？”陈东直直地盯着邱天，质问道。

陈东给邱天看了一段视频，他说是苏婷死后，他去出事地点想办法弄到的。视频是海岸边的监控拍到的，只能看到画面。画面上，苏婷和王也在沙滩上玩，苏婷指了一下远方的海岸线，又指了指岸上，神情焦急。

陈东解释说，他听当地的人说，那天有离岸流，苏婷应该是发现海水的颜色不对，所以提醒王也快走。然而，画面里的王也看上去并没什么反应，苏婷又说了几句，见她还是不动，急得推着她就往岸上跑。就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身后海浪骤然狂暴，朝着她们猛扑过来，苏婷好像是被石头绊了一下，摔倒在地，瞬间就被大浪吞没了。王也可能没意识到，只是拼命朝前跑，直到跑出画面。又过了一两分钟，苏婷又出现在海面上，但此时她已经离海岸线十几米远了，她的头露出没多久，一个浪头卷来，她的身影彻底消失了。

苏婷死了没多久，王也就和周晗出双入对，随后，周晗拿到王也爸爸公司的投资，苏婷的父母出国，大家似乎都已经忘了苏婷这个人，开始向前走。

唯一时时刻刻记着她的人，是陈东。他对着视频反复看，越发觉得，苏婷的死，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阴谋。当周晗带着王也来到店里，王也指定要苏婷身上的婚纱时，陈东被长久压抑着的悲痛和思念，催生出了一丛致命的毒蘑菇。

他故意对王也说，她比苏婷胖二十斤，根本穿不下这件婚纱，又假装无意地跟女助手说：“男人都喜欢苏婷那样纤弱的女孩，特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王也的好胜心被彻底激起，她发誓，一定要在婚礼上穿上这件婚纱，彻底取代苏婷在周晗心中的位置。终于，陈东做好和苏婷一模一样的“人鱼婚纱”，把它送到王也手上，并诱惑道：“你不知道，周晗第一次看见苏婷穿着这个时有多惊艳，我敢打赌，只要你瘦下去，穿上它，一定比苏婷还美。”

王也开始地狱式减肥，但离婚礼只有不到两个月，要减去近二十斤谈何容易。王也很苦恼，向陈东抱怨，陈东趁机为她送上了“加料”的减肥胶囊，并说和他合作过的好多模特都在吃它，减肥速度很快。被减肥折磨得痛苦不堪的王也瞒着家人和周晗毫不犹豫吃下了药，果然效果良好，但很快，她也出现了眩晕等不良反应。

陈东却说：“美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并说这是正常反应，停药后症状会迅速消失。王也一点点朝着陈东设计好的深渊滑落。

婚礼前夕，王也给自己买了一件强力塑身衣，终于挤进婚纱里。8月9日前后，气温一度高达37℃，陈东故意将王也安排在空调出了故障，制冷效果很差的化妆间，还说这个化妆间宽敞些。

在陈东刻意营造的环境下，王也终于发病。陈东学过急救，却装作惊慌的样子，眼睁睁地看着她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能判死刑的话早点判吧，苏婷死后，我没有睡过一天好觉，现在，终于可以去见她了。”陈东疲惫地合上了眼睛，靠在椅背上，松弛下来。

“我估计，苏婷不会想见你，她的工作是救人，而你，是在杀人。”邱天愤怒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另外，我还想告诉你一件事，我问过苏婷出事所在地的警方，他们说，王也跑到安全地段后回过神，又試图往回冲，想去救苏婷，但是被岸上的人拉住了。她，不会游泳。当时的情况，没人敢下水。就算没有这个，你觉得苏婷会允许你做这一切吗？”

陈东看着邱天，嘴角抽动两下，喉咙里发出一声低吼。

回到办公室，邱天看着窗外。一抹血红的落日正在渐渐沉落。想来，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怪力乱神之说。执念，有时候是看不见的匕首。陈东如此，王也也一样。

编辑/邵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