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不是李靖是哪吒

元霜

我爸叫李靖。没错，名字和人家哪吒的老爸一模一样，可能除了手里没托一塔，人也差不到哪去：刻板，老套，严厉，保守……中国传统父亲身上的标签，他一个都不少。

他总是以训斥的口吻询问我的意见，阴沉着脸色将我呼来喝去，而我虽瘦弱迎风倒，倒也和他棋逢对手。我敢藐视权威、冲他顶嘴，也敢下河捉鱼、上树抓鸟、捉猫逗狗……只要是有趣好玩的事儿我一个都不会落下，连他都亲口盖章说我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哪吒。可是不论哪次淘气，他都能精确地在我准备动手时把我喝住，让我的行动被迫中止。

不过，他虽然比我高了不少，身上也有李靖那样的威严感，有时候我却觉得他更像哪吒。比如有次奶奶在饭桌上聊起他儿时的糗事，全家人笑得前仰后合，我筷子都拿不起来，他只能在旁边一个劲儿地嚷嚷：“别说了。”再比如，他每天下班回家，总是问一句：“妈，今天吃什么，有肉没？”我接话，他还皱着眉头冲我喊：“去！我跟我妈说话呢，別插嘴。”

还有一回，大伯回家给我带来好多本连环画，我看得非常起兴，真就迷上了里面的哪吒，也想当个除暴安良的大英雄。正巧，第二天我就遇到了伸张正义的机会——隔壁和我一起上学的玩伴，中午放学时被一帮来路不明的小混混揍了。

头脑发热的我问清那几个人的长相打扮，吃完饭便瞒着妈妈抄起一根棍子冲出家门，快走到村口时，看到一群人围着一个背书包的男孩儿。男孩儿眼里噙着泪，嘴里呜呜咽咽想喊不敢喊。我心里瞬间冒起一堆火，学着哪吒的腔调冲他们大喊一声：“哪吒在此！”说罢，举起手里假装火尖枪的木棍冲他们挥了挥。

那群人回过头，朝我走来，我举着棍子也往前走，没想到还没碰到人，兵器就被他们抢了，我也被撂翻，下巴和手心都蹭破了皮。我狼狈地趴在地上，眼看着棍子要落到我脑袋上，一个手臂“噌”一下伸过来，一把握住那棍子，拿着棍子的领头怔了几秒大声问：“你是谁？”“我是他爸，托塔天王李靖！”说完，他夺过棍子，“咔嚓”一声，一根大拇指粗的木棍就断成两截，那群人吓得脸色惨白，东逃西窜。

一直本着“缺一次课打一顿”原则的他，这次因为我一点小小的擦伤，就帮我向学校请了半天假。回家的路上他一句话都没说，只有远处绯红的落日斜照在我俩身上。我想着今天干的傻事，怵怵地等着他劈头盖脸的苛责，而他慢慢走到家门口，才回头看了我半晌儿，说：“我要真是个托塔天王就好了，把他们都装进塔里，以后就没人欺负你了。”

我一愣，热腾腾的眼泪“哗”地流下来，流到了刚才擦破的地方，我嘶嘶地忍着疼，一把搂过他的腰，对他说：“我不要你当什么天王，我要你做我的哪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