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一安
年少时的我们,因为足够天真单纯,好像更容易心动。但也因为过于天真单纯,有时会在时过境迁后,才后知后觉。
我从小就是一个严格要求自己的女生,不希望自己让老师和父母失望,所以不去做“出格”的事。那时,我告诉自己:“高中不要谈恋爱,都是没有结果的,应该以学业为重。”
虽然性格开朗,但我不太会应对别人的喜欢。高中时,一发现有隔壁班的男生来送礼物,我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到教室最后面蹲下,拜托身边的同学出去告诉那个人我不在。有一次,在结束早操回教室的路上,一个男生突然出现,并拍了拍我的肩膀。还没等他开口说话,我拔腿就跑,我觉得很尴尬,幸好跑得快。就这样,从初中到高中,我阻止了好几次粉红泡泡萌生的机会,直到大学才第一次谈了恋爱。
大一的时候,电影《匆匆那年》的主创来学校路演,我一边看男女主角高中时的故事,一边在心里嘀咕:“我怎么好像从来没有过‘匆匆那年呢?我的青春期这样空白吗?”正这样想着,电影中出现一幅唯美的画面:在夏天空荡荡的教室里,一对男女学生站在一起。风将教室的窗帘轻轻吹起,吹动女生的头发,好像也拨动了男生的心弦。这一幕映在我眼中,就像苹果砸在牛顿头上,我恍然大悟,知道了高中的那次心动究竟代表了什么。
刚上高中的时候,因为搬家到了新的城市,人生地不熟,我有一段时间很迷茫,和同学们交流甚少。高一还没有分科,班上的男生女生数量一半对一半。当时有一个宿舍的4个男生总喜歡下课来找我说话。虽然他们的学习成绩普通,但都有一技之长,性格外向开朗,很快就帮我融入了班集体。
他们中有一个会弹吉他的男生,几乎每天下课经过我座位的时候,都会叫我的名字或者逗逗我。我从最初不知道怎么回答,渐渐变得习惯,甚至开始期待他来找我说话。
那时候大家刚用上手机,大部分交流都通过短信进行。不记得从哪天开始,每次下晚自习到宿舍,我都会准时收到他的短信。我们聊日常,聊爱好,聊看过的书、喜欢的歌,互道晚安,就那样持续了一个学期。
那时候,他弹吉他弹得很好,总会在晚会或班会上表演。看着台上的他,我既羡慕又自卑:“为什么自己没有艺术特长?”那时候的我不会懂,原来当你因为一个人的出现而想变得更优秀的时候,就有可能是喜欢了。
过分在意他时,我曾对着镜子,不断问自己:“这种感觉算什么?”还没得到答案,我就从别的同学口中得知了他的情感经历……
那天,我的心情很复杂,想的不是责怪他,而是检讨自己。对方只是正常聊天,是我想多了。当他再给我发短信时,我回复他以后少给我发短信,开始刻意保持距离。没了交流的同时,我也对着镜子中的自己说:“你不要多想,现在就应该好好读书。”
我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分科考试上,并努力考进了奥赛班,他在我隔壁的预科班。大家偶尔会在路上遇到,他还会笑嘻嘻地和我打招呼,但除了偶尔打照面,我们没有任何联系。
《匆匆那年》里飞扬的窗帘,将我卷入这段珍贵的回忆,接下来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喜欢带来的强烈心跳。
夏季的一天,午休时,我只身一人去教室里复习功课。刚坐下没多久,就听到隔壁班里传来歌声,唱的是许巍的《蓝莲花》,那是他喜欢的歌。出于好奇,我悄悄地走到他们班的窗边,向里望去,果然是他。刚想离开,却为时已晚。他看到了我,说:“欸,你也在呀?快进来。”
就这样,他抱着吉他,坐在桌子上,问:“你想听什么?我唱给你听。”我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说:“都行。”“那我给你唱一首Gotta Have You(《不能没有你》)。”轻快的吉他声响起,伴随着他好听的声音,我感到莫名的紧张。某一刻的对视,我慌张地将目光从他的脸上转移到他拨动的琴弦上。
这首歌清新悦耳,像是对心中珍惜的人娓娓道来的承诺。或许是因为这首歌太温柔,或许是因为他唱歌太好听,我被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愫包裹着,湿润了眼眸。
明明吉他声很好听,他的声音就在耳边,头顶的风扇在呼呼地吹,窗外的风将教室的门吹向墙角发出撞击声,我却清晰地听到自己强有力的心跳声——“怦怦!怦怦……”我被吓到了,怎么回事?为什么心跳声这么重?别看他,看别的地方,深呼吸!冷静!理智!
思绪混乱中,我将视线移向门口,看着风轻轻吹起的窗帘在飘动,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然后落荒而逃。
看完《匆匆那年》,我才明白,原来高中时的我是喜欢过那个人的。
大概是时间过去太久,心动也已经是过去时,我不再会觉得尴尬。回忆起过去他对我的一些举动,我不禁好奇他那时的想法。时隔三年,我和他在微信上聊起了当年。
他说:“当时就觉得班里你挺可爱的,老想找你说话,想要逗逗你。”我说:“没关系,当时我也不懂什么是喜欢,所以没觉得被伤害。”在聊天的结尾,我们互道祝福,故事的后续是没有后续。
无论何时何地,当我听到那首歌时,一定会想起他。回忆很美,但不一定是因为他,也不一定是因为那个年纪,而是因为那时候单纯的心动,既像夏日阳光一样炽烈,又像夏夜的晚风一样轻柔、干净又纯粹。
如今,我不会再有机会看到被风轻轻吹起的教室窗帘,但我仍然相信那样单纯的心动还有机会发生。我们总会告别匆匆那年,再路过一些人,最后走进一个人的全世界,从此不再孤单。
摘自《现代妇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