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晗
学徒期
十三层,气压再归纳不出任何经验。
菠萝躺在地板上,轻微的重力
暴露生活并非平整,而是有待论证的凹面。
像鸟类,以饼干碎屑为生,
却练习着拼图的技术,练习自我克服
直到局限成就出远景。
穿过丛林时我疑惑,这是内心的雾
还是尚不可见的进步史?
暗柳拂烟的时刻,也恍惚
学区是永恒的异地,一口密匝的巢,
玄黄时伸出主义的触角采露。
从园内到园外,要几次斑斓的蜕变?
一次从故里到北平,
一次从林语堂到鲁迅,
再攀紧西园的密竹,有勇气
对着河山陈情。
谈完这些,我们便走去湖边,
一塔也看得糊涂
是偶然拼出的两颗字母,
等待词句的判决。结论呢——
被烟霾包裹的音的刺戟,
无法说出的,只能由丢失的群众证明。
那缺口拒绝了有形之物,
无力占有更无力放弃。
金丝的暗影中,石榴仍急着结籽,
轮廓因清晰而扮演中立。
我停下拍照,假意到来或即将离开。
就在这微汗的一瞬,
长风万里吹开发炎的深心。
食客
铁路附近的小面馆
临近正午,日光是冰凉的
桌前泡着酸萝卜,几粒大蒜
也早已成熟,安静地
悬在北中国的边缘
这村庄是一面闪光的白瓷盘
坐着工人和列车员
三个闲游的人,像他们脱下的影子
偶尔兴奋地叫喊
你相信吗?我的视线可以轻易地
穿透那些拱形的背
穿透飘在空气中的麦麸
当他们在碗里堆起卤好的豆皮
一枚鸡蛋,几颗干的红辣椒
不关心任何,除了倒映在
热汤里融化的脸
猜猜吧,或许是饿了,或许
只为了背对我们,藏起富足的法则?
人们从灰土地中探出头
带着红红的线帽
三五成群,打量这三个跛足的人
——还会吹起口哨吗?
会邀请巡游者坐到晒场中央
打开空空的胃
使彼此的羞愧更易于理解吗?
哦,故事演過一次
便不会再演
这是失去了方言的北中国
不再愤怒,倦于交谈
只有动物感到饥饿,捡麦子
眼睛闭上又睁开
两个放学的男孩逐闹
更多鲜艳的男孩插满了窗台
细小的风车载着他们
这平原滚滚向前
我们全不理会
我们像走失的小牛一样埋头大嚼
吞着浓褐色的酱汁
牙齿粗大
发出短促而幸福的呼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