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价值依附到自主创新:科技型中小企业技术赶超的驱动因素和模式构建
——基于创新生态系统理论的组态分析

2023-07-04 02:21郝政马静张勇
现代财经-天津财经大学学报 2023年7期
关键词:科技型组态要素

郝政 马静 张勇

(1.韩国国立釜庆大学 技术经营大学院,韩国 釜山 48547;2.潍坊学院 政法学院,山东 潍坊 261061;3.重庆大学 经济与工商管理学院,重庆 400030)

一、引言

随着新兴经济体在全球经济格局中的地位日趋重要,一批科技型企业随之实现了技术赶超和价值跨越。学界和产业界对这些后发企业追赶过程和追赶绩效的研究兴趣也日益高涨。经过改革开放40多年的技术积累,国内涌现出一批追赶成功的代表性企业,有些企业已经从“跟跑”“并跑”走向“领跑”阶段,Figueired(2014)[1]将这一过程称为“后赶超阶段”。虽然有些企业实现了从“价值依附”到“自主创新”的技术转轨和价值跨越,但更多的企业只是在某个阶段实现了短暂跨越,最终未能保持住追赶趋势和市场地位,重新回到代工生产的阶段[2],Lee和Malerba(2017)[3]将这种“追赶—落后—追赶—落后”的循环称为“追赶陷阱”。虽然成功实现技术赶超的企业仍在少数,但通过对诸多案例正反两方面的总结梳理,仍能发现一些普遍适用的赶超经验和转型规律。

现有文献较多关注大型企业的赶超问题,从技术、市场、能力累积、

制度变革等诸多视角来解释后发企业的追赶路径,而对数量众多的中小企业的技术赶超绩效及其引发机制鲜有涉及。Lee和Malerba(2017)[3]的研究认为,新兴市场经济体的中小型企业居多,且普遍具有技术外部依赖性较高、经营灵活但专业化程度不高、进入市场较晚、全球分工地位较低、所处市场的价值链分割根深蒂固等资源短缺特征,使其赶超起点和追赶过程所处的内外部环境与大型科技企业具有显著差异,这也是目前技术追赶研究相对欠缺的领域。Mathews(2002)[4]将处于这种内外部环境中的后发中小企业定义为“资源匮乏的追赶者”。

中小企业承担着重要的经济和民生功能,党和政府高度关注中小企业创新能力的引导和培育,2022年,工业和信息化部会同国家发展改革委、科技部、财政部等共十九部门联合发布了《“十四五”促进中小企业发展规划》,专门提出推动形成一百万家创新型中小企业、十万家“专精特新”中小企业、一万家专精特新“小巨人”企业。虽然中小企业普遍面对资源短缺的现状,但这并不意味着其失去赶超空间和机会窗口,诸多研究及现实案例表明,技术的累积性、渐变性、连续性等特征为后发企业的追赶努力提供了多种可能性。纳谢德·福布斯(2005)[5]认为,中小企业的新技术几乎都是在以前的学习和知识(包括工作中的隐性知识)基础上产生的,企业的竞争优势更多地取决于它的隐性知识学习能力而不是专利知识,后发企业在新领域的创新、对新技术的采用也要基于其对已有知识技能的学习,企业需要不断改进生产技术,而不是寻求“大爆炸”奇迹的发生。吴东和吴晓波(2013)[6]的研究发现,与其他新兴经济体出口导向特征显著的后发企业不同,中国后发企业的学习与追赶实践通常呈现出更为复杂的“四位一体”演化模式:所有制制度不断转型、市场空间层次多样、技术体制交叉融合、全球网络渠道交织。虽然人们对资源匮乏状况下中小科技型企业的追赶规律进行借鉴研究的需求迫切,但现有文献对新兴经济体尤其是中国情境下科技型中小型企业的技术赶超和价值跨越规律并未给予充分关注[7-10]。

基于此,本文以中国及其他新兴经济体的47个科技型中小企业为案例样本,通过分析创新生态要素组合与科技型中小企业赶超绩效之间的关系,揭示多要素协同影响技术赶超绩效的复杂因果机制和多重等效路径,并试图回答以下问题:资源短缺的科技型中小企业应该采取怎样的技术转轨和价值跨越路径,才能提升赶超绩效,实现从价值依附到自主创新的转变?什么样的创新要素组合对其赶超绩效的提升具有促进或制约作用?“后赶超阶段”企业的优势保持和壁垒形成策略有哪些?

本文可能的理论和社会价值在于:第一,基于科技型中小企业的实际案例,从创新生态系统的视角拓展了科技型中小企业技术赶超的驱动因素和路径模式研究。有助于深入了解多重因素在科技型中小企业技术赶超过程中的整体性作用,为改善中小型科技企业创新要素的产出效率提供了重要理论支撑。第二,本文基于创新要素组合对赶超绩效的传递过程,检验了科技型企业赶超绩效的制约条件,为进一步提升中小型科技企业技术赶超绩效提供了多视角的经验证据。第三,在现实意义方面,为我国在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背景下指导我国在新发展阶段培育高质量创新主体的相关举措、促进科技型中小企业顺利实现从价值依附到自主创新的能力跃迁、提升企业的创新主体地位及扎实推进科技自立自强提供理论和现实指导,对于推动更多中小型科技企业融入全球价值体系也有一定启发作用和指导意义。

二、理论基础和研究框架

在技术创新的相关研究中,现有文献多基于前因变量相互独立和因果对称性的统计技术,侧重于控制变量的静态假设,聚焦于分析单一因素对赶超绩效的边际“净效应”,在研究多因素复杂因果关系上解释力有限。而后发企业的技术追赶涉及的主体多元且利益交织,影响因素之间相互依赖、相互影响,赶超绩效的前因要素具有明显的组态效应而非线性特点[3]。因而,从整体视角分析多因并发对科技型企业赶超绩效的影响机制非常必要。

(一)技术追赶理论

后发企业的技术追赶一直是理论界与产业界高度关注的问题,随着新兴经济体的不断发展,越来越多的赶超成功案例让人们对其兴趣日增。Lee等(2016)[7]从知识融合与扩散的模式观察和解释了高技术产业的技术追赶现象。有关后发企业追赶研究主要集中在新兴工业化国家或地区的企业,如应瑛和刘洋(2015)[8]通过研究亚洲四小龙电子产业的发展历程,提出从原始设备制造(OEM)到原始设计制造(ODM)再到原始品牌制造(OBM)的学习路径是后发企业一条典型的升级路径。Lee和Kim(2001)[10]通过对韩国及部分亚洲经济体多个产业的经验研究,分析了不同技术体制下不同行业的追赶模式,提出了路径追随型、路径跳越型和路径创造型3种不同的技术追赶路径,并强调了短周期技术、技术分散化、技术多元性、技术本地化以及技术原创性等技术特征在技术追赶中的关键作用。Mathews(2002)[4]提出了后发企业追赶的3L框架:建立关系(Linkage)、杠杆化(Leverage)和学习(Learning)。

随着技术赶超的研究重心逐渐向以中国为代表的新兴经济体转移,中国情境下的赶超路径和驱动因素研究正受到前所未有的重视[11]。Luo和Tung(2007)[12]基于中国企业的追赶实践提出了著名的跳板理论,认为后发企业可把国际扩张作为获取资源的跳板,从而减少制度和市场限制进而避免后发劣势。柳卸林和葛爽(2022)[13]以中国高铁、核电和航空三大复杂产品系统领域的追赶实践为研究对象,基于创新生态系统的视角总结了复杂产品系统成功追赶的关键要素和追赶路径,认为复杂产品系统领域的追赶需要同时考虑技术、市场、用户、互补企业、政府等关键要素的影响,将自主创新与开放创新相融合,政府的干预和协调是后发国家实现复杂产品系统成功追赶的必要条件。尽管上述研究识别了中国企业技术追赶的一些特殊因素,但研究视角多聚焦于产业层面、复杂产品系统或大型企业,忽视了中小企业“资源匮乏”的特殊性。

(二)创新生态系统理论

已有文献及实践中涌现出的典型示范案例为本研究前因要素的选取和案例发掘提供了素材和依据。现实中,前因要素之间的相互影响和协同耦合效应是普遍存在的[14]。创新生态系统作为适应当今独特竞争环境的一种创新范式,正在引起理论界与实践界的广泛讨论。“生态系统”的概念最初由英国生态学家Tansley于1935年提出[15]。此后,Adner(2006)[16]尝试将生态的概念应用到经济管理、战略制定和创新管理等领域,并引起了企业界的广泛讨论,随后这一概念逐渐成为解析创新活动、开展创新绩效评价和创新管理的重要理论。从理论溯源角度看,创新生态系统理论是创新系统理论与生态系统理论的融合发展。

目前学界对于创新生态系统的研究尚未形成统一概念,学者们从要素、层次、结构、功能等不同角度剖析了创新生态系统。Iansiti和Levien(2004)[17]认为,企业创新生态是由供应商、分销商和外包商、相关产品和服务的制造者、相关技术的提供者及其他对企业技术创新活动产生影响或被其影响的组织所构成的松散网络。Adner(2006)[16]的研究指出,创新生态系统是企业借以整合各自的投入和创新成果从而产生共同一致、面向客户的解决方案的协同机制。柳卸林等(2015)[18]认为,以往研究多将突破性技术的出现视为成功的创新,忽视了创新行为的生态属性,能够融入产业中的技术才是有生命力的创新,其将完整的创新生态系统概括为参与创新的自然资源、劳动、知识、资本、技术等各种创新要素在各主体之间的流动和溢出。基于以上分析,本文认为,创新生态系统是指围绕在一个或多个核心企业周围,包含生产方和需求方在内的多个生态主体与外部生态环境相互联系、共同进化,从而实现价值共创和利益共享的价值网络。后发企业的技术赶超体现在通过协同和整合生态中的创新资源以及生态成员之间的价值创造和分配方面。图1揭示了创新生态视角下企业价值创造与传统视角下企业价值创造的不同。具体而言,后发企业通过创新要素的注入实现技术重组,通过路径创造和渐进追赶两种方式突破对原有价值网络的依赖,从而实现技术赶超和价值跨越。

(三)研究框架

综上所述,可将创新生态系统认为是企业能调配的内外部资源的集合。与传统视角下的竞争合作关系不同,创新生态视角下企业技术追赶过程中的资源整合需站在生态治理的角度进行考虑。基于文献梳理和研究现状,组态视角下的多案例横向比较分析可能更适合对科技型中小企业赶超绩效及路径机制进行提炼总结和理论概括。研究现状也为多案例定性比较分析方法的引入提供了有利机会,在将研究推向了对多因素组合模式的探索的同时,也为条件变量的设置提供了理论支撑。根据Adner(2006)[16]对于创新生态系统组织结构的研究,完整的创新生态系统结构应包含生态条件、生态经营、生态治理和生态壁垒4个方面的创新要素。由于Adner的研究较多关注静态创新生态系统,后续有学者在此基础上引入了动态视角进行了理论拓展,柳卸林等(2015)[18]将生态商业模式和生态服务引入创新生态系统结构的研究中,由于研究对象本身的动态性特征,在框架选取上本文借鉴了该研究对创新生态系统结构的划分。

根据已有文献奠定的基本框架,结合案例企业在技术追赶过程体现出来的具体能力和发展阶段,最终本文将影响科技型中小企业赶超绩效的创新生态要素确定为生态条件(包括技术来源、技术转轨能力)、生态经营(包括技术积累能力、设计重构能力)、生态治理(包括合作吸收能力、竞争者关系)、生态商业模式(主要指产品市场重构能力)、生态服务(主要指营销渠道重构能力)、生态壁垒(主要指融入市场价值体系的能力)6个方面共计9个要素。

鉴于此,本文运用创新生态系统理论,构建了研究科技型中小企业赶超绩效的组态分析框架,并以中国及其他新兴经济体的47个科技型中小企业为案例样本,通过分析创新生态要素组合与科技型中小企业赶超绩效之间的关系,揭示多要素协同影响技术赶超绩效的复杂因果机制和多重等效路径。理论模型和驱动机制如图2所示。

三、研究设计

(一)研究方法

图2 组态视角下创新生态系统对科技型企业技术赶超的驱动机制

如前文所述,受限于研究对象和计量方法,传统分析方法与创新生态系统理论研究存在一定的理论与方法不匹配的问题,导致主流研究多侧重对单一因果关系的探索[19]。本文使用基于组态视角的定性比较分析方法(简称QCA),该方法最早由Ragin(1987)[20]提出,通过使用集合理论和布尔运算发现多种因素对特定结果的“组态效应”,揭示实现等效结果的不同路径。可见组态视角更适合研究创新生态系统的要素组合对创新质量(技术赶超绩效)的协同影响。该方法的主要特点是关注复杂背景下的因果关系,可以融合定性方法的案例取向和定量方法的变量取向,有利于提炼模型与构建理论[19]。本研究将“是否实现技术赶超”作为目标变量,属于二分取值,因而可根据案例的清晰结构来定义变量的具体二分操作概念。以上操作可以保证本研究适合采用清晰集定性比较分析方法(简称csQCA)。

在具体分析中的基本操作步骤如下:(1)根据理论背景、研究对象和研究目标确定样本案例和目标变量;(2)根据理论背景和案例资料确定前因要素和研究框架;(3)确定案例在各条件变量上的取值情况,建立真值表;(4)借助软件(fsQCA3.0)分别检验所选取的创新生态系统中的各要素是否是产生高/非高赶超绩效的充分条件和必要条件;(5)借助QCA分析方法的整体视角,基于案例体现的前因要素水平进行跨案例比较分析,致力于探索前因要素的组态对于结果的影响路径,以此分析创新生态要素组合路径影响企业赶超绩效的复杂因果机制。

(二)案例选择

杜运周和贾良定(2017)[19]的研究认为,作为一种案例研究方法,QCA遵循理论抽样而非随机抽样的原则。本文以科技型中小企业的追赶案例为研究对象,以是否形成自主创新能力为结果变量,讨论技术赶超绩效的解释路径。清晰界定的结果有利于按照“由果溯因”的分析逻辑反向确定“调查范围”,使案例具有相似性和可比性。为便于对案例进行充分比较并保证结论的外部有效性,杜运周和贾良定建议在样本选择上还应力求案例间具有一定的异质性[19],为此本研究选取的案例包含赶超成功和失败两种情况。此外,由于研究对象(后发企业的技术追赶行为)具有不断演化的特点,根据研究需要,所选案例需覆盖追赶起步阶段、追赶努力阶段直至产生稳态追赶结果的全生命周期。

具体而言,案例样本的选取需满足以下标准:(1)创新案例所针对的问题情境在新兴经济体中具有普遍性,所选案例必须要有以自主创新为目标的技术追赶努力。针对国外新兴经济体的企业,通过对SSCI或SCI来源期刊进行检索,选取8个研究较多的成功案例和2个转型升级失败重回代工模式的典型案例。针对国内企业,选取标准为入围国家科技部公布的“国家科技型中小企业名单”(时间截至2021年底);(2)考虑到从价值依附到自主创新过程的动态性,案例样本应具有相似的追赶起点,要么从原始设备制造商(OEM)起家,要么创业之初即为占据市场核心地位的在位企业的下级供应商;(3)为确保案例质量和权威性,选取的37个国内案例均出自“中国管理案例共享中心(CMCC)”。

根据以上选取标准,本文共选取了47个案例(见表1)。针对案例文本中不能体现的个别变量,其取值所依据的资料来源于中国知网、万方数据、维普期刊等数据库,以及案例公司官网或其对外发布的上市公司年报。

(三)变量设计

1.结果变量设计

本文以科技型中小企业的技术追赶行为是否实现技术赶超为结果变量,借鉴Lee(2016)[11]的研究,将市场份额超越或接近在位企业(多数推广的案例属此情形)作为实现技术赶超的判断标准,而未能实现技术赶超的案例可以从案例题目或文本表述中直接判断。据此,案例在结果变量上的取值分布如表1。

表1 研究案例及其在结果变量上的取值分布

2.条件变量设计

如前文所述,本文条件变量设置的依据是国内外研究文献已经梳理出的影响技术赶超绩效的因素和所选案例,变量名称、编码标准及编码结果见表2。

3.真值表构建

在确定结果变量取值并对条件变量进行二分处理的基础上,以搜集到的材料为依据,逐一确定各案例在变量上的取值情况,形成作为csQCA分析基础的真值表(限于篇幅,本文不再专门列出,有需求的读者可与通讯作者联系)。

四、结果分析

(一)单一要素的必要性和充分性分析

根据QCA的一般研究步骤,在对结果变量进行充分条件组合分析之前,首先要进行单一要素对于结果变量的必要性和充分性分析。根据现有文献,对单一要素必要条件一致性的判断标准比较统一,大都采用0.9的较高阈值,而对单一要素充分条件一致性的判断标准一般取0.8的阈值[20]。满足必要条件的单一要素要在后续充分条件路径分析中进行排除,而满足充分条件的单一要素可认为是解释结果的一种路径[19]。

表3是结果变量为“实现技术赶超”时的单因素必要性和充分性分析结果,表4是结果变量为“未实现技术赶超”时的单因素分析结果。由表3可见,所选案例的正反两方面共计18个前因要素的必要一致性都低于0.9,因而都不是科技型中小企业实现技术赶超的必要条件。值得注意的是,“有积累经历”的充分一致性为0.88,数据结果可以被认为是驱动后发企业实现技术赶超的充分条件,其覆盖率为0.56,说明能够解释约56%的案例。说明从案例样本来看,通过融入合作集群、内部试错积累隐性知识、分析外国产品进行反向工程等方式进行技术积累的企业更容易实现技术赶超。

由表4可见,本文所选取的创新生态系统的各要素作为充分条件的一致性结果都小于0.8,说明各单一创新要素都不是实现技术赶超的充分条件。但在必要一致性方面,“无积累经历”的必要一致性大于0.9,构成未实现技术赶超的必要条件,必要覆盖率为0.49,说明约49%的未实现技术赶超的案例没有内部技术积累的追赶努力。

表2 变量选取及编码

表3 实现技术赶超结果的单因素必要性和充分性分析

表4 未实现技术赶超结果的单因素必要性和充分性分析

表3得出的“有技术积累经历的后发企业更容易实现技术赶超”和表4得出的“无技术积累经历的后发企业更难实现技术赶超”两条相似结论是在更细粒度视角上对现有研究的重要补充,可以通过理论与案例相结合来分析这一现象。

由上述结果可知,在案例范围内,大多数实现技术赶超的中小企业技术来源于对已有资源的重新整合,但也有少数企业通过外部授权、与科研机构合作等方式研发出了填补市场空白的新技术,已有研究也有与上述发现相似的结论。彭新敏等(2022)[21]以最优区分理论为视角研究了后发企业在追赶过程中求同存异的路径机制,发现后发企业的追赶过程需要先后经历技术重新定义与类别重新定义两个阶段,技术重新定义阶段是追赶努力的起点,后发企业需要对已有资源进行重新整合,通过设计创造与类别沿用组合以创造新型需求从而进入细分市场,从而缓解领先企业敌对性和市场认知合法性压力。Lee和Kim(2001)[10]通过对新兴经济体后发企业技术赶超的经验分析得出结论:具有高附加值或核心竞争力的技术是无法在市场上直接获取的,对于资源贫乏的中小企业,通过内部试错和资源整合的方式实现技术转轨和价值跨越是赶超成功的必经之路。

综上可知,技术积累经历对于赶超绩效的关键作用源于其在追赶起点阶段的特殊地位和作用,而这是后发企业赶超无法回避的,对于后发企业基础能力的培育和形成具有重要作用。

(二)实现技术赶超的充分条件组合分析

前因条件组态的充分性分析是QCA方法的核心,主要目的是分析创新生态系统不同因素交叉组合形成的前因组态对结果变量的充分性,一般通过构建真值表和分析真值表来完成。软件分析结果一般有复杂解、简单解和中间解三种。其中,复杂解是对案例样本在各个变量上取值组合的直接呈现,简单解包含了大量案例样本未观察到但理论上存在的原因组合,中间解居于二者之间[20]。借鉴当前研究,本文使用简单解作为分析依据,以使研究结果所提炼的理论模式更具推广价值。

表5为csQCA方法的分析结果,在进行组态分析前,先就表5的相关指标进行说明:一致性表示条件组合大于一致性阈值的最低实际数;原生覆盖度表示该条件组合解释结果的程度;唯一覆盖度表示由该条件组合唯一解释(除去与其他解共同解释部分)结果的比例或程度;整体方案的一致性表示子集关系成立的程度。由于路径模式的多样化,对驱动要素无重点直接罗列很容易使结论空泛化。为使讨论更贴合研究逻辑,本文通过对各路径驱动要素之间的横向对比来提炼每条路径的核心问题聚焦点,以此来把握各条路径的特殊性。根据各组态的核心条件及背后案例的解释逻辑,本研究将发现的4条驱动高技术赶超绩效的路径概括为壁垒保护型路径、迂回竞争型路径、细分立足型路径和合作研发型路径,下文将结合相关理论和对应案例进行具体诠释。

表5 技术赶超绩效的充分条件组合

1.壁垒保护型路径

由组态S1发现的壁垒保护型路径即将创新生态系统中的生态壁垒(融入市场价值体系)和生态经营中的技术积累进行聚集整合,通过“技术积累+高附加值”双轮驱动技术赶超绩效。根据软件运算结果,此路径的技术来源多为需要前期积累的隐性知识,但仍需外力协助来完成技术转轨或技术突破,这些外力主要包括有效的技术积累和具备融入市场的高附加值专有技术两个方面。这一路径的赶超优势至少体现在以下两方面:一是“技术积累+高附加值”的状况有助于后发企业以具备高附加值的新产品直接融入现有价值体系,由于新产品具备竞争优势且有异于在位企业的旧产品,因而与在位竞争者之间的关系治理可有可无;二是如有成本更低或采取模仿战略的新进入者崛起,后发企业仍然具备保持自身市场地位的技术壁垒和竞争优势。可见,这是一种有助于进入赶超高级阶段后保持持续优势的路径模式。根据软件运算结果,此驱动机制下的S1组态共有13个案例,分别是:福库电子、HJC头盔、鹏飞集团、长寿花、激智科技、宁波天生、海思芯片、格力电器、亨通光缆、优那特工程测绘、高士线业、金丹乳酸、鲁花集团。

彭新敏等(2021)[21]的研究也印证了这一结论,他们认为中小企业和大型企业的显著区别在于前者倾向于专业化灵活经营,后者倾向于多元化分散经营,这种区别也决定了两者技术赶超模式的差异,大型企业往往同时参与产业间和产业内升级,而赶超成功的中小企业往往较多在某个专业化领域进行有效的技术升级,而较少参与产业间升级。案例样本虽然具有赶超路径上的共性,但通过具体行为的回顾更能加深对这一路径的理解。如:福库电子经过漫长的试错积累,将已有的气压技术和电饭煲技术进行整合式创新,开发出了兼具高压锅和电饭煲功能的新型产品,此后,又在试验了4 000吨大米后找到了蒸米饭所需的最佳压力值,最终推出了具有高附加值和独特竞争优势的产品。HJC头盔也是将具备成熟技术的ABS塑料与PC塑料混合,通过不断试错掌握到两种材料的最佳比例,最终推出兼具轻便性、高硬度、耐冲击特点的新型聚合塑料头盔,这一特色成为其具有独特优势的一大卖点。

2.迂回竞争型路径

由组态S2发现的迂回竞争型路径即通过关注与合作者有关的生态经营和与竞争者(通过案例实践发现,广义上的竞争者应包括受在位竞争者支配的原有上下游伙伴)有关的生态治理,通过“主导设计+迂回竞争”来驱动技术赶超。根据软件运算结果,此路径的技术转轨能力、技术积累、市场渠道及产品重构能力均存在,但并不发挥核心驱动作用。根据软件运算结果,此驱动机制下的S2组态包含乐扣乐扣、长安汽车、晶华玻璃、小米科技、吾卢拉世界、福库电子6个案例。

此路径的特点及优势体现在可以绕开在位领先企业的攻击,比如受在位企业支配而突然中断的供应商关系、恶意知识产权诉讼、以雪藏可能影响在位企业市场地位的新技术为目的的恶意收购行为、掠夺性定价以及倾销等。Lee和Malerba(2017)[3]通过对新兴经济体后发中小企业赶超实践的追踪研究发现,几乎所有后发中小企业在推出自主产品的过程中都因在位企业的阻挠出现业绩波动或震荡,有些甚至因此被永远挤出市场[9]。韩国工业机器人领域的倾销行为即是一个例证,日本那科工业机器人占据韩国市场行业主导地位,在这期间,多家韩国本土供应商开发出了有竞争力的新产品,而在位企业屡次通过降低价格的方式成功阻止了客户购买新产品,最终韩国贸易委员会(KTC)于2005年认定这种行为为倾销行为。大量的理论研究与实践案例一致表明,如何处理与在位企业之间的竞争关系是决定后发企业追赶成败的重要环节。

案例企业因提前采取迂回竞争的战略,成功绕开了在位主导企业的阻挠式竞争,有的甚至占据了在位企业的市场位置。

Koskinen和Vanharanta(2002)[22]的研究也认为,多样化的迂回策略对陷于恶意竞争的后发企业极具启发意义。如玩具制造商吾卢拉世界在实现主导设计能力的初期曾“隐姓埋名”,用在美国建立销售网络时使用的新名称登记注册。福库电子在向市场推出新产品之前也从未对外透露其研发计划,为避开竞争对手的情报搜集,该公司的研发团队甚至只上夜班。就市场表现来看,吾卢拉世界成功绕开了发包企业Ty(美国)的限制性竞争,截至2020年底,其市场份额已接近原发包企业Ty公司,在韩国本土排名第一,在北美排名第四;福库电子的电饭煲产品本土业绩也超越了在位竞争对手松下电饭煲,自2000年以来一直保持韩国本土销量第一的位置;小米手机的迂回竞争主要体现在印度市场与当地手机生产商的竞争上,小米部分机型在印度禁售之后,迅速与高通签订芯片供应协议,由于竞争对手与高通之间的关系以及小米在销售方面为高通带来的溢价利益,高通实际上成为小米在印度市场的“保护伞”,以此成功绕开了印度本土企业的竞争阻挠。

3.细分立足型路径

由组态S3发现的细分立足型路径即在实现技术积累和设计能力重构的基础上,通过生态商业模式创新(产品市场重构)和生态服务细化(营销渠道重构)驱动,从而在细分市场迎合并满足客户需求的技术赶超方式,最终融入区域价值体系。该模式的技术赶超绩效主要受“产品细分”和“渠道重建”作为核心驱动,此外,由于后发企业在细分市场上与在位企业有所差异,可以有效避免与作为在位企业的发包客户产生直接正面对抗,竞争者关系普遍较为缓和(迂回竞争作为边缘条件存在),融入市场的过程也较为顺畅(融入区域价值体系作为边缘条件存在)。这一路径模式的显著特征还在于技术转轨能力和合作吸收能力的缺失,说明技术来源更依赖于对隐性技术的内部积累,融入细分市场的产品更依赖于原有技术创新而非新技术的突破。根据软件运算结果,此驱动机制下的S3组态涵盖13个案例企业,分别是:周星工程、日星、海思堡、好孩子、用友软件、比亚迪、小鹏汽车、嘉伟节能、美的微波炉、永盛化纤、小米科技、大疆无人机、高士线业。

刘维林(2012)[23]认为,产品架构与功能架构的双重嵌入是后发企业突破价值依附的攀升途径,其研究结论与本路径发现的“产品细分”和“渠道重建”两大核心驱动力相对应。日星公司缝纫机产品的赶超路径也对细分市场和重建渠道进行了结合,其针对美国利基市场开发的袖珍缝纫机填补了产品型号空白,此外,其还开发出双针缝纫机,可以同时缝制两条不同的线迹,为打开陌生市场,日星公司采用了赊销模式逐渐建立起自己的营销渠道。大疆无人机的崛起路径也得益于对市场的不断细分和对营销网络的持续创新。比亚迪通过整合已有资源(电池技术和汽车技术),从动力分类入手进入了电动汽车和混动汽车两个细分市场领域,此后,又不断在细分市场进行创新,推出了具有核心竞争力的刀片电池,此外还与新加坡科技研究局通讯研究院合作推出了智能化电动车。根据比亚迪的战略部署,未来其将通过开放生态的方式对市场做进一步细分,产品将涵盖私家车、城市公交、出租车、道路客运、城市商品物流、城市建筑物流、环卫车这7个常规领域和仓储、矿山、机场、港口4个特殊领域。

4.合作研发型路径

由组态S4发现的合作研发型路径也可以总结为新技术目标下的外部学习路径。由表5可见,该路径模式不同于其他3种路径,技术主要来源于外部显性知识,技术转轨能力主要是通过合作吸收来实现的(技术转轨能力和合作吸收能力作为核心驱动条件存在)。此外,由于该路径模式的技术多以填补市场空白的突破性技术的形式出现,且合作对象并不一定是在位企业(更多时候是在位企业的单项技术供应商),因此技术积累能力的缺失为核心条件且不存在与在位企业的剧烈竞争(竞争者关系要素可有可无)。根据软件运算结果,此驱动机制下的S4组态涵盖8个案例企业,分别是:韩酷客陶瓷、Shimro乐器、均胜技术、拓攻机器人、三洋压缩机、宁德时代、金风科技、华谊丙烯酸。

学界对于合作研发的论述较为丰富,魏江(2004)[24]基于产业集群知识溢出的视角对后发企业合作研发途径进行了研究,认为市场与技术的互补性和不可替代性有助于促成后发企业与在位企业之间的协同创新,这种创新具有双向互溢的特征,有助于后发企业突破技术及渠道壁垒,向自主创新的高阶跃迁。陈劲和阳银娟(2012)[25]从整合维度和互动强度的角度构建了协同创新的理论框架,他们认为协同创新的驱动力源于不同创新主体的优势,后发企业并非全面落后于在位企业,两者之间在制造成本、行动力、资源、效率方面具有整合动力,这种动力是由互动需求和强度决定的,两者之间的良性合作有助于实现以知识增值为目标的创新结果。综合以上理论研究,为直观体现合作研发的知识溢出和双向提升原理,本文绘制了合作研发提升整体创新能力的作用原理图(图3),并结合样本案例进行阐释。

图3 合作研发提升整体创新能力的作用原理

在软件运算发现的8个案例中,韩酷客陶瓷公司通过分别向顶级骨瓷制造商英国皇家杜尔顿集团学习骨瓷技术和成立合资公司学习纳米技术,然后将两种技术融合推出纳米骨瓷新产品的方式开展联合研发,从而实现了自己在新技术领域的创新突破。Shimro公司也有邀请德国著名工匠传授核心生产技艺的研发经历。由于推出的技术为市场未有的新技术,在细分领域并不与在位企业构成直接竞争,两种合作方式均在未产生竞争冲突的情境下基于能力匹配实现了技术突破。三洋压缩机的成功同样得益于合资合作的研发过程,由大连冰山集团与日本三洋共同出资成立,起初只是作为日本三洋的海外生产基地,但在合作研发过程中,大连三洋高度重视学习能力和吸收能力,在多个产品上实现了技术引进再提升,逐渐积累起了自己的核心竞争力。

(三)未实现技术赶超的充分条件组合分析

本文也检验了未实现技术赶超的条件组态,发现了四条阻碍科技型中小企业技术赶超绩效的路径(表5中的SN1、SN2、SN3和SN4),根据核心驱动条件,将其总结为需求阻碍路径、竞争阻碍路径、渠道依附路径和技术锁定路径。需要说明的是,由于案例选取的原因,以上路径对应的企业技术来源均为隐性技术。

组态SN1所指的需求阻碍路径是指如果缺乏产品市场重构能力和融入区域价值体系的能力,即使通过技术积累实现技术转轨,技术追赶的目标也难以实现。这一路径说明了技术与需求匹配或技术对市场的自洽对于科技型中小企业的特殊作用。根据软件运行结果,此路径涵盖了乐视、台湾Acer、淘集集、OFO共享单车、和晶科技5个企业。通过梳理案例发现,这些企业普遍曾有急速发展的短暂经历,然而终因无法真正融入市场导致资金链条断裂,如乐视的生态布局企图达到四面开花的结果,但缺乏核心竞争力的多元化发展模式,最终因收支之间的巨大差异压垮了资金链条。组态SN2所指的竞争阻碍路径是指因竞争者关系处理不当导致追赶尝试失败的路径,在这一关键制约因素下,即使其他条件都存在,技术追赶和融入区域价值体系的结果也难以实现。如前文迂回竞争相关理论与案例所述,这方面的例子比较常见。组态SN3所指的渠道依附路径是指因营销渠道的重构能力的缺乏或者难以建立起独立的营销渠道而制约技术追赶绩效的现象。根据软件运行结果,此路径涵盖了易步科技、粉笔科技、博视顿视光、台湾Acer、台湾迪比特5家案例企业。组态SN4所指的技术锁定型路径是一种综合能力欠缺的路径,根据缺失的核心条件,可归纳为智力依赖与技术依赖并存的路径模式,由表5可见,这一路径只有营销渠道重构能力一个核心驱动要素,这显然是难以支撑追赶实践的。

(四)稳健性检验

本文参照Ragin(1987)[20]以及杜运周和贾良定(2017)[19]的研究建议,将案例频数阈值由1提高至2,产生的组态基本一致,在稳健性检验中将将PRI一致性由0.75调整至0.8,产生的组态基本一致(限于篇幅不再提供相关表格),据此可认为结果稳健。

五、研究结论与启示

本文以47家科技型中小企业的技术追赶案例为研究对象,运用清晰集定性比较分析方法,以是否实现技术赶超(具备自主创新的能力)为目标变量,基于创新生态系统理论,根据案例文本的追赶措施对应确定具体变量,将生态条件、生态经营、生态治理、生态商业模式、生态服务、生态壁垒6个维度的9个创新生态要素作为前因变量,经过单因素必要性和充分性分析以及多因素组态分析,得出了科技型中小企业实现/未实现技术赶超的因素组合。

在单因素充分性和必要性分析结果的基础上,本研究形成了有关科技型中小企业技术赶超的三点认识:(1)科技型中小企业的技术追赶需要一定的基础能力,而基础能力的形成方式与目标技术的知识来源有关,根据知识来源可将中小型科技企业的目标技术分为隐性技术和显性技术;(2)知识来源为隐性技术的企业需要通过对已有资源的整合重组和重复试错实现技术积累,有技术积累经历的后发企业更容易实现技术赶超;(3)知识来源为显性技术的企业往往通过外部授权、技术兼并、与科研机构合作等方式研发出填补市场空白的新技术以实现技术转轨。

在创新生态要素组态分析结果的基础上,本研究形成了以下几点认识:(1)科技型中小企业的技术赶超绩效受多方面因素的协同影响,通过创新生态要素组合驱动技术赶超具有不同的路径选择。(2)从迂回竞争型路径可知,持续赶超的关键在于实现技术转轨后针对在位企业以及上下游企业之间新型竞争合作关系的生态治理。从细分立足型路径可知,独立或新颖的营销体系是自主创新成果融入市场价值体系的关键,追赶努力往往会因在位企业的警觉导致恶意竞争的局面,面向消费者、分销商或市场整体的独立自主的渠道建设至关重要。(3)具备一定追赶基础的科技型中小企业也并非全是劣势,知识增值目标下的合作机会和合作途径是普遍存在的。

本文的研究结论具有以下政策启示:(1)注重识别禀赋特点。要尊重科技型中小企业的发展阶段、行业特征、区域特点等不同生态条件,后发企业应综合评估自身技术特点、研发优势、行业现状、市场需求、产品细分、在位者竞争状况、营销渠道、知识产权保护现状、潜在竞争对手、与拟合作对象之间的互补性优势等创新要素,科学研判自身资源禀赋,因势利导发挥自身特长和比较优势,有针对性地借鉴成功案例和失败教训。(2)树立生态治理观念。要从创新生态治理的角度认识中小型科技企业赶超跨越的基本特点和规律,一时的技术跨越可能是以后的“追赶陷阱”[3],要立足创新生态系统演化和企业发展生命周期的视角不断调整追赶策略。在追赶过程的不同阶段,内外部创新生态环境也会发生变化。(3)科学撬动赶超短板。相比实力较强的大型企业,科技型中小企业也并非全是劣势。相比在严格的科学实验的基础上创造前沿技术和通过高投入高强度的内部研发获得颠覆性技术创新,利用机会窗口和自身优势,通过合作研发实现实现技术转轨以及通过试错积累形成专有知识是资源相对贫乏的科技型中小企业更切实可行的选择。(4)树立“跨期决策”意识。要重视追赶全过程的创新要素权变组合,使技术能力和市场地位保持匹配,树立“跨期决策”的意识,提前研判创新要素的变化趋势,前瞻性规避在位企业恶意竞争及市场变化带来的“追赶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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