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璟彤
摘 要:19世纪著名作曲家、音乐教育家彼得·伊里奇·柴可夫斯基被后人誉为俄罗斯音乐大师,他凭借自身音乐作品中所呈现出的独特民族性而形成具有个人特色的艺术风格。诞生于柴可夫斯基创作巅峰时期的钢琴作品《杜姆卡》,是一部处在时代洪流背景下完美融合戏剧性与抒情性的典范之作,作曲家以独特的音乐视角与写作手法表达了内心强烈的民族性与愤懑彷徨之感。本文意在通过分析柴可夫斯基钢琴作品《杜姆卡》的写作背景、民族性艺术风格和演奏技法三个层面,从处理乐句、触键、踏板等演奏细节的角度出发,结合实际演奏经验,力求从演奏层面丰富作品的音乐表现力,为演奏者提供借鉴。
关键词:柴可夫斯基;艺术风格;钢琴演奏技法;杜姆卡
中图分类号:J62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2096-0905(2023)09-00-03
一、柴可夫斯基生平与创作特征
(一)生平简介
1840年柴可夫斯基出生,成长于一个工程师背景的家庭。1859年当他从彼得堡法律学校顺利毕业后,怀着对音乐的热情,柴可夫斯基努力钻研音乐,并对作曲产生浓厚兴趣开始尝试创作之路。两年后,他以优异的成绩被当时新建立的彼得堡音乐学院录取成为该学院的首批学生。读书时期的柴可夫斯基聪慧勤奋,在1865年以优异成绩顺利完成学业,翌年他前往莫斯科音乐学院开始任教之旅。因出色的音乐创作与演出经历,柴可夫斯基于1893年被英国剑桥大学授予名譽博士,但却在同年的十一月不幸染上霍乱症并因此离世,就此结束了他短暂的生命。
纵观柴可夫斯基的一生,按照他的作品划分,大致可以将他的创作分为三个时期:第一个时期是从19世纪的60-70年代,这期间他多条线路并行,从事着教学、音乐评论与创作工作。这期间的代表作以《第一交响曲·冬日梦幻》(1866)为典型代表。同时期还创作出幻想序曲《罗密欧与朱丽叶》《第一钢琴协奏曲》与芭蕾舞剧《天鹅湖》。也在这一时期,柴可夫斯基还与柏辽兹有所来往,并与强力集团的成员在艺术层面有了交流。
第二个时期,从1876年开始一直持续整个19世纪80年代。这一时期作曲家之所以有大量时间倾注于创作上,很大一部分原因来自俄国富孀梅克夫人提供资助,柴可夫斯基才得以放弃教职全身心投入作曲工作中,并居住在莫斯科城郊或在国外居住。也正是得益于拥有充足的时间与空间支持,柴可夫斯基在这一阶段的作品跃上了一个新的境界,先后完成了《第四交响曲》、歌剧《叶甫根尼-奥涅金》等广为人知的作品。
第三个时期,从1885年至1893年,这段时间也由此进入柴可夫斯基创作阶段的晚期。《第五交响曲》《第六交响曲》(《悲怆》)(1893)、歌剧《黑桃皇后》、芭蕾舞剧《胡桃夹子》等一系列不朽名作都是诞生于这段创作辉煌期。纵观柴可夫斯基短暂的一生,颠簸中夹杂着艰辛,可也正是因家国的动荡,使得他在逆境中锤炼了思想与意识。他选择用作品诉说不朽的乐章,更是将内心强烈的民族主义色彩尽情挥洒在世界音乐史的舞台上[1]。
(二)创作特征
柴可夫斯基的作品具有典型的古典浪漫主义风格。与“五人强力集团”不同,他创作的视角更倾向于从民间传说和史诗中汲取灵感。从他的作品中,人们可以鲜明地感觉到作曲家的主观抒情性。作曲家擅长从个人视角出发,注重情感的刻画,由小及大,将自身情绪的细微敏感融入宏大的民族心理范畴,也正因如此,在作品风格方面相较于其他作曲家来说,柴可夫斯基更容易让听众产生共鸣,多了一些感同身受[2]。
而柴可夫斯基另一个被人广泛熟知的创作特点,就是其作品中荡气回肠的悲壮感。这种特点源自其生活的真实世界带给他的彷徨矛盾。柴可夫斯基一方面对沙皇阴暗的政治深恶痛绝,他反对统治者的暴戾,对苦难深重的人民群众充满悲悯之情;另一方面,他又对被认为阻碍社会进步的民意党人采取暴力手段对抗统治者的行为感到十分恐惧。这种迷惘,在希望与失望间的不停摇摆徘徊中塑造了柴可夫斯基音乐中的悲壮之感。“艺术的审美认知作用一方面可以更加深刻地认识自然,另一方面也可以认识社会、认识历史、认识人生。[3]”《杜姆卡》作为代表柴可夫斯基创作高度的钢琴作品之一,它将当时俄国所处时代的矛盾,通过自身视角融会贯通,表达了民族性与内核悲剧性的音乐艺术特征。演奏者或听众在通过对作品创作背景的进一步了解,将对艺术家所处的历史环境以及所经历的社会变革有了更为进阶的感知力,从而对作品的深度与广度有了更加全面的了解。
二、《杜姆卡》Op.59的艺术特征
(一)创作背景
“杜姆卡”Dumka,在中文语境下理解为“悲歌”。《牛津简明音乐词典》中是这样解释的:“杜姆卡,一种源自乌克兰的斯拉夫民族叙事歌,悲伤段落和快节奏在其中交替出现。[4]”柴可夫斯基钢琴作品《杜姆卡》诞生于19世纪风起云涌的俄国,彼时反对沙皇政府封建主义专制统治的斗争日趋激烈,新的生产力以一种强姿态打破旧的生产关系,这场历史巨变掀起的惊涛骇浪却使得经济十分落后的俄国在艺术领域的各个方面取得了举世瞩目成就。《杜姆卡》是1885年柴可夫斯基应法国钢琴家马尔蒙特之请所创作的,1886年谱曲,由尤尔根森出版,于1893年在圣彼得堡首演。其副标题为《俄国田园风光》,乐曲通过描绘悲情而热烈的民族舞蹈场面,融入作曲家对国家命运和民族前途的思考;在描绘了俄国乡村的优美风光和多姿多彩的生活场景的同时,表达了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憧憬和向往。乐曲既有浓郁的俄罗斯民族风情,又充斥着作曲家对现实统治者强烈复杂的个人情感:即对残暴的憎恶、为矛盾而痛苦、在追寻理想人生中而彷徨。彼时柴可夫斯基所处在的情绪状态其实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当时社会阶层中有思想有抱负的人才较为普遍的一种矛盾心理,完美地诠释了尽管身处沙俄黑暗的政治统治感到失望,又按捺不住对想象中美好未来有所向往的复杂心理。通过对创作背景的探寻,我们感知到《杜姆卡》的历史认知功能之所在,更为演奏整首作品定下了基本的情绪基调。
(二)艺术功能
艺术之所以能对社会起到审美教育的作用,源于艺术作品对生活的本质和规律的凝结,艺术作品更是展现艺术家从审美层次到社会意识层面的集中认知,能使欣赏者从中受到启迪和教育,这其中包含着艺术家对人生的认识、理解、评价和态度。这首以杜姆卡形式写成的音乐会作品,包含了作者对炽热民族的热爱,同时表现了柴可夫斯基对现实统治者残暴行为的憎恶,以及矛盾的痛苦和对理想生活追求的彷徨。这种热烈与迷茫、希望与失望的交错,正是他音乐中的悲剧根源,而他的这种思想状态,也代表了俄国知识分子在那个年代的普遍精神面貌,以至于作品直到今天依然有着深刻的教育意义[5]。
三、《杜姆卡》Op.59的演奏技法
《杜姆卡》全曲由三段式典型奏鸣曲式构成,既有反映俄罗斯独特民族特色的悠扬旋律,又有着自然环境开阔的广袤意境。作品的呈现部在第1-45小节展开。由声部共同构建的c小调主和弦在曲目的开端就营造出深沉哀伤的氛围。乐曲此时的音乐术语标为Andantino cantabile,中文译为如歌的小行板。此时在演奏的过程中,演奏者要将注意力集中在右手上方主题声部的呈现上,此时音响效果虽弱但需触键深沉,乐句保持连贯主题旋律清晰,声部主次分明,左右手衔接流畅,避免出现声部间隙。悲凉氛围的营造将作曲家内心深处的迷惘勾画得清晰可见。和声进行至第16小节,此时的不完满终止意欲表达出飘忽不定之感(见谱例1)。
乐曲行进至第17小节到第23小节,这一段作为补充,此時出现的休止符区分了前面的民族民歌部分,曲调过渡至右手的下行音阶展现。织体变得更加密集,从开始时娓娓道来的情绪逐渐加深为一种宣泄的力量,再至第33小节完成情绪的累积。对比乐段从46小节到113小节,整个乐段都是舞曲风格,本部分为俄罗斯民族舞蹈的展示,和声由降E大调进入,整体气氛热烈,节奏感强,与之前呈现的段落有明显的反差,使本部分的和声色彩看起来更加绚丽多彩,给人一种充满生机的蓬勃之感。乐曲此时出现大量连续的切分音和跳音,这需要演奏者在演奏中手指保持敏捷、干净,绝不拖泥带水。在实际演奏中,为突出钢琴音色的颗粒感,演奏者可以在两手交替的瞬间,灵活地利用小臂下落所产生的加速度力量来满足预期的演奏效果。当指尖产生足够的力量,有力的支撑所产生的利落感是关键所在;除触键需求外,此时也需注意踏板的切换,避免因混乱使用而影响整体的节奏感与旋律连贯性。换踩和点踩两种方法需要及时进行交互,力求干净利落地展现出敏捷热烈的俄罗斯民族舞曲风格。乐曲行进至第78小节至113小节,由于韵律复杂,音符密集,音乐整体情绪较亢奋,在逐渐加大力度的过程中,演奏者依旧需要注意指尖力度的集中,以便在琴键上能以足够的力度来展现情绪音响效果。
第114小节至第138小节为该乐曲的再现部及乐曲尾声。主题旋律部分较开头整体移低八度展开,此时为确保主题声部的突出,在触键方式上可采用鲍历斯·贝尔曼在《钢琴大师教学笔记》中曾提到的一种被称作“进”的触键形式,即“声音已经产生,动作在持续中,落在琴键上的重量依旧存在没有放掉,随后被‘灌移到下个音之中[6]”,以确保主旋律声部在演奏时的音响效果呈现深沉有力的状态(见谱例2)。
乐曲最后进入尾声,此时要求演奏者无论从音响层面还是情绪递进层面都要进行一个相对弱化的处理。演奏者需要更多依靠自我聆听音响效果来控制情绪。强弱的对比有如光影明亮度变化的展现,这里的弱更多表达着一种缓和松弛的情绪,音响色彩也转为黯淡。这一刻,作曲家的情绪转变为历经喧闹后回归现实后的无助与悲凉。演奏者在呈现这一部分的音色时需要体现出柔和中蕴含刚劲之感,而对于这种音色的驾驭能力需要演奏者的手指进行大量的贴键练习,绝不能单纯依赖延音踏板以此来混淆音响。延音踏板的目的是将踩下踏板时正在演奏的音进行持续,如果踏板换得不充分或不及时,乐句将陷入混沌的音效中反而影响乐句旋律性的蔓延。因此,整首乐曲在演奏过程中,需要演奏者不断揣摩原曲中的音乐表现与感情色彩,及时调整演奏技法以此来呈现作品风格特征。
音乐艺术通过为人们提供审美愉悦而使人们自身的审美需求获得了满足。作为一名演奏者,需要思考的就是怎样更好地在钢琴表演的过程中,通过音乐表现力将作品中的风格美以细腻的演奏呈现给观众。通过理解作曲家在作品中呈现的意图,结合时代创作背景,选取最为恰当的乐句处理方式,在演奏的过程中将技巧与情感进行双向融合,最后完整表达出作品风格,这既是为了满足听众的审美娱乐的艺术功能需求,也是每个音乐家音乐道路上的不懈追求。
四、结束语
在艺术的社会功能当中,审美价值依旧是作为最基本的功能属性而存在。《杜姆卡》作为柴可夫斯基创作顶峰时期的代表性钢琴作品,深刻展示了其对家国当下时局混沌,内心矛盾而迷惘的痛苦,完美将民族主义与浪漫主义相融合。通过探究《杜姆卡》的创作背景、艺术特征与演奏技巧后,这首既包含民族抒情性又充满悲剧色彩的钢琴作品变得更加丰富立体,柴可夫斯基将其热爱祖国的情感通过音符诉诸,赋予乐章生命,也将属于他的音乐魅力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世人面前。对于演奏者来说,在演奏根据民族民间音乐改编而成的钢琴作品时,需要深入了解作品的历史背景与改编曲当地人文风情以及地域文化色彩,更需结合时代背景与作者经历,理解音乐作品中的独特元素,提高民族音乐素养。此举既提高了我们自身对于音乐作品的艺术鉴赏能力,也对演奏技法以及表演的形式有了更多的思考,从而更好地完善自己的演奏,在实际表演中彰显更高水平的审美情趣。
参考文献:
[1][波兰]马尔钦·林茨泰德.西方音乐史上的TOP100[M].韩新忠,译.合肥:安徽文艺出版,2011.
[2]于润洋.西方音乐通史[M].上海:上海音乐出版社,2003.
[3]彭吉象.艺术学概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
[4][英]迈克尔·肯尼迪,乔伊斯·布尔恩.牛津简明音乐词典[M].北京:人民音乐出版社,2002.
[5]彭吉象.艺术学概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5.
[6]鲍历斯·贝尔曼.钢琴大师教学笔记[M].汤蓓华,译.上海:上海音乐出版社,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