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抠门”爷爷的“大方”爱情

□马 瑞

爷爷在临终前几年突然糊涂了，具体表现在抠门和视钱如命上。奶奶一直想买个冰箱，可爷爷怕花钱，说什么都不愿意。后来，爸爸知道了，买了一台冰箱送了过去。冰箱抬进门那天，爷爷和奶奶都很高兴，用粗糙的手一遍又一遍地摩挲着冰箱的外壳。但是下一次我们再去的时候，却发现冰箱被厚厚的旧床单罩了起来。爸爸问奶奶：“新买的冰箱怎么不用？”奶奶无奈地摆摆手，叹了口气说：“没法用呀，你爸总是半夜起来悄悄地把电源拔掉，非说这样省电，等水淌了一地，我才发现。电没省下多少，冰箱里放的东西倒是坏了不少，说他他还不愿意。”

奶奶想换个茶几，爷爷还是不同意。姑姑只好把自己家里的拿来，骗爷爷说她买了新的，旧的没地方放了，爷爷才勉强同意。除了“节流”，爷爷还想尽办法“开源”。

早晨天蒙蒙亮，爷爷就出门捡瓶子和纸箱。奶奶不放心爷爷一个人出门，只好跟在后面。有一次，爷爷正弯着腰从垃圾桶里往外掏瓶子时，让姑姑撞个正着。姑姑既心疼又生气，她质问爷爷：您老人家有工资，我们儿女也给钱，干吗要捡垃圾？爷爷也不解释，只是倔强地回了一句：“要是觉得丢人，别说我是你爸就行！”气得姑姑眼里直冒泪花。

从那以后，爷爷也不避着儿女了，干脆把捡来的东西直接放在阳台上。面对爷爷的坚持，爱干净的奶奶妥协了，爸爸和姑姑也“投降”了，不但把家里的废品挣攒起来给爷爷提过去，还顺便把爷爷卖废品的活也揽了过来。卖废品挣的钱，爷爷也不花，都装在一个红布袋子里面，攒多了就悄悄地存到银行里。

最让奶奶生气的，还是吃药这件事情。奶奶无意中发现，爷爷为了省下药钱，总是私自减少药量，甚至假装吃了再把药偷偷塞回瓶子里。这让奶奶又着急又生气，她不解地问：“咱们现在日子好了，为啥还要这样做？又不是没吃没喝，身体健康不比钱重要吗！”爷爷只是看着奶奶，一句话也不说。从那以后，盯着爷爷把药吃下去，成了奶奶除了做饭外最重要的事情。

爷爷去世那天，是个大晴天，阳光特别刺眼，照得每个人都想流眼泪。爷爷从枕头下面颤巍巍地拿出一个存折递给奶奶：“这是我攒下的钱，都在这里了。你收好，谁也别给。我不在了，你手里有点钱，总是好的。”奶奶攥着爷爷给的存折，泪流满面。爷爷走后，奶奶在衣服里面缝了一个暗兜，贴身装着存折。奶奶说，摸着存折，就好像爷爷还在身边。

我们后来才明白，爷爷并没有糊涂，他只是怕有一天自己会走在奶奶的前面。所以，他想在有限的时间，给奶奶多攒点钱。他不是抠门，也不是视钱如命，他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地爱着奶奶。虽然，他从来都没有对奶奶说过一声“我爱你”。我想，这就是平凡的爱情，没有海枯石烂的承诺，也没有惊天动地的情节，只是希望你能过得好一点，即使是在那些没有我的日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