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谦慎
晚清官员在日常生活中,常常进行一些书法活动,可分为练习、自娱、应酬三种。
读晚清人的日记,我们不难发现,扇面和对联是应酬书法中最为流行的形式(晚清人并称之为“扇对”),其数量远远超过条幅、手卷、册页。晚清名宦、中国首位驻英法大使郭嵩焘留下了三十七年的日记,他在日记中有时会记录自己的书法活动,如同治元年七月四日的日记:“雨。料理各处求扇对,酬应终日,亦觉劳顿。”言及应酬书法,郭嵩焘只提“扇对”,可见应酬书法中扇对最多。
晚清官员写对联也极多,一些有名的高官书写对联的数量,远远超出了我们的想象。以曾国藩为例,同治三年三月,他一共书写了106副对联。同治七年二月,曾国藩共书写对联146副。对曾国藩来说,每月书写百余副对联是常态,而非偶然。再看两代帝师翁同。同治七年十月,翁同护送妻子的棺柩回故里常熟安葬。在常熟,翁同写了很多字。他的日记记载,十月初三“竟日大雨,不能扫墓。为人作楹帖五十余、扇十余,手腕欲脱,观者如堵墙,落笔徒增惭恧耳”。这一天就写了六七十件书法。又如光绪元年二月十一日:“写对三十副,乏极。”所以,对翁同来说,一日写几十件对联扇面也是经常的事。从目前已知的资料来看,一日内书写量最大的是晚清诗人、书画家何绍基。何绍基在道光十六年成为进士步入仕途后,求字者络绎不绝。咸丰二年九月初八日,他在京师“写大字至暮,连夜得对子有一百零七副”。
很多官员因为忙,需要专门撰写的对联有时会请人代笔。李鸿章的女婿张佩纶在甲午正月十九日的日记中记载:“李光禄祠落成,合肥属为代拟楹帖,三日中得六联,思路艰涩,可叹!”此处“合肥”即李鸿章,张佩纶正在李的幕府中,李鸿章命他代替自己撰写联文。同治十年年末,因同治帝将于次年举行大婚,朝廷派著名书法家潘祖荫为皇后寝宫写匾对屏幅等,潘祖荫来不及写,便请时在翰林院供职的朋友吴大澄约了顾肇熙、许玉等书法家来帮忙。
在与写字有关的准备工作中,磨墨最耗时。书写量大时,磨墨也成了不小的负担。这点晚明的文人已有记载。嘉庆道光年间的学者张穆在一则题记中生动地记述了其好友许瀚(印林)为书所累,家童奋力磨墨的情景:“辛丑春,印林仁兄会试入都,寓于跫喜之斋,索字者日塞门。家童靡(磨)墨声隆隆然,为之脱。”磨墨要磨到腕脱,说明对墨的需求量有多大。
即便有人磨墨,要在一天写出几十副对联,一个书童磨一整天的墨,也可能不够用。于是便会购买研磨现成的墨汁。光绪年间,制造墨汁的技术已经很成熟,一些文人经常使用墨汁。对此,曾国藩的儿子曾纪泽在旅欧日记中也有记载。光绪七年正月,曾纪泽在俄国,他廿五日的日记记载:“饭后至小村室,观磨墨机器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