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毒战：僵尸药的致命威胁

瞻云

吸毒者正在吸食可卡因和芬太尼的混合物

一直以来，毒品都是全人类的公敌。然而，作为世界上最发达的国家之一，美国却是世界上吸毒最为严重的国家：吸毒人数占全世界的12%，吸毒人群比例是世界平均的3倍。

就在如今的后疫情时代，美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新型毒品危机。

新型杀手

众所周知，艾滋病传播和枪击事件，是美国年轻人死亡的重要原因。然而从1999年到2017年，美国因为药物过量而死亡的人口，多达70万之多，远远超过艾滋病传播、车祸，以及枪击事件带来的死亡总和—仅仅25岁至54岁的男性，就占到了总死亡人数的70%。

造成这一切的根本原因，是美国吸毒人群数量的迅猛增长。从大麻的使用增量，我们就能看出一些端倪：相比于2018年，2019年美国大麻的使用就增加了15.9%，然而到了2020年疫情出现隔离时，美国各类企业关停期间，大麻的销量不降反增，相比起2019年，销售增量竟然飙升了46%。

由于大麻的使用量在美国首屈一指，一直以来药物滥用造成的死亡，多认为大麻滥用是主要因素。然而，美国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指出，截至2022年10月31日，整整一年时间内，因为药物过量死亡的10.7万人中，最新促进剂是一种被俗称为“tranq（镇静剂）”的新型毒品。

这种新型毒品很快被美国列为国家威胁，即便是造成了几百万美国人死亡的新冠疫情，也没有遭受过这样的待遇。最根本的原因在于，这种新型毒品对人体的健全乃至生命，具有致命的威胁。

在美国，费城、马萨诸塞州西部、密歇根、馬里兰、康涅狄格州等地区，tranq已经成为主流毒品。从费城反馈的情况来看，吸食tranq造成的并发症，简直可以用“触目惊心”来形容。

长期吸食tranq带来的灾难后果，是普通毒品远远不能比的。首先，它会造成皮肤溃烂，致使人体失去保护屏障，各类病原体会源源不断地通过伤口入侵人体。同时，tranq还会减慢血液流动，造成伤口难以愈合，使得病原体会肆无忌惮地繁殖。

以上两种症状，最终会造成各种各样的严重感染，发展成感染性败血症，再进一步导致毁容、骨骼疾病、软组织等疾病。为了继续生存下去，一些人不得不选择截肢。除了皮肤溃烂，该毒品还会导致人意识不清，因此也被称作“僵尸药”。

这些并发症，往往带给吸毒者撕裂般的痛苦折磨。为了缓解痛苦，以及在成瘾的趋势下，他们又不得不再次吸食tranq，从而陷入更加严重的恶性循环。然而随着病情恶化，最终他们得到的，只有死亡的结局。

美国各类企业关停期间，大麻的销量不降反增。

美国警察搜查到的注射毒品的用具

美国加州，坐在行李箱上的吸毒者

“僵尸”成群

这种新型毒品究竟是什么呢？其实它源于一种强效镇痛剂和兽药的混合。那么，强效镇痛剂与兽药的组合，是如何打开吸毒者的地狱之门的？

tranq的首要成分是芬太尼，这是一种强效镇痛剂，由杨森制药创始人保罗·杨森于1960年在实验室首次合成，属于一种阿片类药物。

相比起另外一种常用医疗镇痛剂吗啡来说，它的药效增强了50至100倍。而且它的镇痛作用见效十分迅速，经静脉注射，1分钟就会起效，4分钟达到高峰，维持时间长达30分钟之久。

也正是因为强效的镇痛作用，以及迅速的见效机制，芬太尼被常用于严重疼痛，如各类手术过程、手术后疼痛的患者身上，甚至一些因为长期使用其它阿片类药物出现身体耐受的慢性疼痛患者，也往往会用芬太尼进行治疗。

以更好地控制和管理疼痛为理由，2000年前后，美国制药公司与医院不断扩大镇痛类药物的适用范围，尤其是芬太尼、羟考酮、氢可酮等常见阿片类药物开始出现了滥用。用于严重疼痛的芬太尼，甚至已经被用于中度疼痛，这为美国新型毒品的泛滥下埋了伏笔。

2023年3月26日，美国纽约，参议员查尔斯·舒默在简报会上展示甲苯噻嗪药物的照片和缉毒局发布的警告信

芬太尼等强效镇痛剂的滥用，很快造成了大量美国人药物成瘾。由于镇痛效果降低，这些病人一开始也仅仅是渴求更加强效的镇痛药来止痛。然而随着使用时间和频率的增加，他们对药物的严重依赖和成瘾不可避免。

很快，个人去医院所开的处方药剂量，已远远不能满足他们的需求，这就迫使他们不得不在黑市上购买。由于美国监管的宽松，以及各州法律的差异，都促使了黑市的繁荣。

黑市药贩手中的镇痛药物，其实也主要因为管控宽松，他们得以钻规则漏洞，从美国医生所开的处方获得—这又进一步促使美国阿片类处方药的泛滥，仅仅2012年，美国医务人员开出的阿片类药物处方，就高达2.82亿美元。

芬太尼的用量也在这样的大环境下，逐年飙升。从2015年开始，美国疾控中心就发现，由于药物过量死亡的6.3万人群里，大多数已经和芬太尼相关。虽然当年奥巴马政府曾提出国家药物管制战略，然而并没有改变药物滥用的趋势。

芬太尼其实已经在美国泛滥了十多年，早期数年，它造成了7万人死亡，故并没有得到足够的重视。直到一种叫作甲苯噻嗪的兽药与其混合使用，形成新型毒品tranq造成严重恶果，这才引起了美国政府前所未有的重视。

甲苯噻嗪的发现时间和芬太尼很接近，其为1962年德国拜耳集团前身Farbenfabriken Bayer所发现的一种抗高血压药物。该药同样具有强效的镇痛和止痛效果，但人体使用会产生严重的副作用，轻则造成皮肉变黑、组织坏死，重则引起截肢甚至是死亡。

1972年，甲苯噻嗪被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批准时，也限制于仅仅用于动物治疗，而其被破天荒地和芬太尼结合使用，正是和药物黑市的繁荣有关。

通过大量阿片类处方流动到黑市上的药物，往往五花八门，十分混杂。药贩子不可能花时间成本单独给药物归类，他们也没有开具药方的医学基础，往往直接把药物混合售卖给药物成瘾者。

无论可卡因、海洛因、安非他命，还是芬太尼，都可能一起卖给成瘾者—由于不可控的混合药物往往表现出更加强力的镇痛效果，因此患者在成瘾后期，也会更倾向选择购买和使用混合阿片类药物。

由于甲苯噻嗪早已不受FDA監管，在网上购买很容易，因此在利益的驱使下，药贩开始购买甲苯噻嗪添加在芬太尼中，从而获取更高的利润。但由于混合药物表现出来的强力镇痛效果，它逐渐成为黑市的明星。

2010年至2015年，美国因海洛因/芬太尼过量死亡的人群中，检测出的甲苯噻嗪成分还只有2%。2015年在美国提出国家药物管制战略后，黑市甲苯噻嗪的使用量反而开始飙升，到了2019年，药物滥用死亡者身上检测出甲苯噻嗪的比例，已经高达31%。

僵尸药的泛滥，让美国街头随处可见行尸走肉般的成瘾者。

积重难返

芬太尼蔓延危机的原因在哪里，美国政府将何去何从？

10年来，甲苯噻嗪随着芬太尼的泛滥，在美国出现指数级增长。芬太尼延伸出来的芬太尼类物质，有着更高的潜在威胁：例如卡芬太尼的药效相当于芬太尼的100倍，足足相当于吗啡的10000倍—仅仅只需要0.02克此类物质，就可以造成一位成年人死亡。

僵尸药的泛滥，让美国街头随处可见行尸走肉般的成瘾者。

2022年10月19日，美国洛杉矶国际机场查获数千颗伪装成糖果袋的芬太尼疑似药片

以上综合因素，是美国不得不把甲苯噻嗪和芬太尼混合药物的控制，上升到国家威胁高度的原因。在试图控制芬太尼类药物滥用期间，美国也曾把它的泛滥，归咎于境外的流入。

《华尔街日报》也曾指责墨西哥两大贩毒集团“西纳罗亚（Sinaloa）”和“哈里斯科（Jalisco）”，是美国芬太尼类药物的主要来源。然而墨西哥的毒贩，并不能左右美国每年近3亿阿片类药物处方所带来的庞大药物流通。

其实，美国政府与其甩锅给别人，不如从自己身上找原因，才能从根本上解决芬太尼危机。美国的毒品和药物滥用问题，早已经是发展了数十年根深蒂固的问题。

美国智库曼哈顿政策研究所曾指出，美国政府正在放任毒品和药物滥用，而在发布的国家毒品管制战略中，几乎看不到本应展现的重要作用。

除此之外，美国医药监管的漏洞，以及新冠疫情造成的诸多社会矛盾，也造成该国精神类药物处方泛滥。美国占据全球5%的人口，就消费了全世界80%的阿片类物质。因为政策、利益集团的鼓动，美国人本身所养成的精神类药物使用习惯，造成无数患者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染上毒瘾，最终无法自拔。

根本上来说，芬太尼蔓延危机是美国社会治理的一种失败。然而，美国政府不试图根本性解决问题，却总是用政治手段不断转移国内矛盾，这不仅是对美国公民生命权、健康权的无视，也是对全人类生命、健康安全的重大威胁。

（作者系生命科学科普作家）

责任编辑吴阳煜 wyy@nfcma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