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闰章任山东学政事迹考述

2023-06-23 20:29孙克诚
关键词:学政事迹山东

孙克诚

[摘 要]顺治年间,著名诗人施闰章出任山东学政三年有余,在任上他恪尽职守,多有作为。施闰章促修地方志、修缮教育设施、修整文物古迹、视学校士衡文、兴文学写齐鲁等,事迹昭彰,对地方贡献莫大,全面促进了山东文教事业的振兴与发展,因而受到了士子们的衷心爱戴,身后被山东士民奉祀为名宦。

[关键词]施闰章;山东;学政;事迹

[中图分类号]G12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8372(2023)01-0050-09

On the deeds of Shi Runzhang when serving as the education commissioner in Shandong Province

SUN Kecheng

(School of Communication,Qingdao University of Science & Technology,Qingdao 266061,China)

Abstract:During the Reign of Shunzhi,Shi Runzhang,a famous poet,served as the education commissioner in Shandong Province for more than three years,during which he fulfilled his duties and made many achievements. Shi Runzhang promoted the compilation of local Chronicles,the renovation of  educational facilities,the restoration of cultural relics and historic sites,the evaluation of school schools,and the revival of literature and the writing of Qilu,etc. He made great contributions to the local government,and comprehensively promoted the revitalization and development of Shandongs literary and educational undertakings. Therefore,he was sincerely respected by the scholars and was later honored as a famous official by Shandong scholars.

Key words:Shi Runzhang;Shandong;provincial education commissioner;deeds

施閏章(1619—1683),字尚白,号愚山,安徽宣城人,顺治六年(1649)举进士,官至翰林院侍读。他“博综群籍,善诗古文辞”[1]13328,尤以诗歌著名清初文坛,与宋琬并称“南施北宋”,名列“海内八大家”,与王士禛、朱彝尊等人齐名,有诗文结集多种,于清代文学史上居有重要一席。近年来学界对施闰章的研究渐兴,但与同时代其他诗人相比,仍较为冷落,查考知网,迄今仅产出以“施闰章”为篇名研究论文六十余篇,这与施闰章在当时的文化地位极不相称,且研究多集中在施闰章诗歌创作与文学交游上,其生平作为等置意甚少。如施闰章曾出任山东学政,其间他恪尽职守,对山东文化教育事业多有作为,相关事迹却少为人知,无人作专门研究。本文就此钩沉文献作以考索,使之明晰以贻众。

顺治十三年(1656),朝廷选拔提学使者,时任刑部主事的施闰章被荐举参试,名列第一,出任山东学政。其后任职翰林院的同僚汤斌(河南睢州人,顺治九年<1652>进士,官至工部尚书)所撰《翰林院侍读前朝议大夫愚山施公墓志铭》对此有记:“当是时,世祖方兴起文学,选尚书郎资望深者,御试高等,乃得补授提学使者。公名居第一,擢提调山东学政、按察司佥事。”[2]卷末其曾孙施念曾所撰《施愚山先生年谱》记载,施闰章于顺治十三年(1656)冬十月“抵历下受事”,至顺治十七年(1660)三月自“山左舟归”,任职三年余。此际施闰章正值壮年,身任山东文教主领,他修废举坠、兴学举才、崇文重教,亲力亲为,使得一地风雅再兴,由此“东国之士皆快然,以为顿还邹鲁旧观”[2]卷二。明末山东数遭清兵侵入劫掠,又经鼎革战祸,清初时文教已然凋敝,至此元气始得恢复。施闰章任职山东的作为,在其诗文(其《学余堂文集诗集外集》收录《四库全书》存今,何庆善、杨应芹等校补为《施愚山集》出版)及地方文献中皆有线索,经过查阅考索,现将其主要事迹概述如下。

一、促修地方史志

地方史志,简称方志,为记录一地地理、历史、经济、政治、文教等情况的志书。方志受史著影响而产生,编撰传统久远,明中后期方志编写在社会全面铺开,清康乾时期达至极盛。施闰章任职山东期间予以倡导力推,对各地方志修撰多有促进之功,从而使山东地方志修撰之业的兴盛于顺治年间即告开启。

其一,促修《邹平县志》。所作《邹平县志序》有记,他巡学至邹平县,“谒伏生祠墓,与诸生讲学”,因“征县志文字,多磨灭不辨”,遂吩咐“以扶坠补阙为己任”的县令徐圣齐“从事修辑”。由地方名士张举之、马宛斯(骕)参修,时居山东的顾炎武(宁人)校订,修成县志。“是时,比部张举之请告家居,藏书多善本,博采勤蒐,进士马宛斯讨核详实,而吴门顾宁人自上谷来,悉授以校之,书遂成。”[3]顺治己亥年(1659)九月,施闰章为之作序,县志刊行。

其二,倡修《登州府志》。所作《登州府志序》有记,登州原有旧志“毁于兵”,自明泰昌以来“缺遗且四十年”,今州府司理王君“购得写本”,他“深惧放失”,遂嘱托王君及郡守杨李二君“先后网罗,分任其地之贤者”修撰。新修府志成稿后,“属草虽完”而“考订未具”,经过顾炎武“搜阅校雠”,又“三月而成”。施闰章乃于顺治庚子年(1660)正月为之作序,由郡守徐君、司理彭君“鸠工授梓”[4],府志刊行。

其三,作序《新泰县志》。顺治戊戌年(1658)新泰县知县杨继芳、教谕牟适主纂县志,次年县志成书刊行。施闰章所作《新泰志序》收载其《学余堂文集》传世。序言中他对主修县志诸人所为有称赞:“若杨君者,可谓知所从事矣!”[5]

其四,修撰《岱志》。施闰章所作《嵩山志序》有言:“始视学齐鲁,登泰岱,尝为《岱志》,再易其稿,书成而秩满,不及刻以去。”[6]一册28施琮编《寄云楼书目》亦记,其祖父施闰章著有《岱志》一书。但《岱志》不见传世,体制、内容无从可知,从相关记载看,它是施闰章为泰山亲撰的山志著作。

何以力推地方志修撰,施闰章作《新泰志序》有说明:“前事者后事之师也,其曷可不志?”地方志可以为治政者了解風土民情提供必要参考,有助于地方治理与风教推行。施闰章《登州府志序》有言:“君子观于其书,可以论其世矣;即其地其事其人物,考政治而稽谣俗,亦可得其概矣。”他认为“郡邑之志与国史相表里”,故而对地方志修撰工作表现出极高的热情。以此他对《济南府志》之缺深表遗憾,其《邹平县志序》有言:“六郡惟济南、登州二志毁。余既从臾成《登州志》,而济南缺焉,以为憾。”因为充分认识到地方志的重要作用,所以他主张修志要采取严谨审慎的态度。在《邹平县志序》中,他认可参修县志三君的观点:“志者一邑之掌故,贵事核而言简:核取其征,简取其严。非若世之文集、家乘、游山记,可矜奇而务博,纳交而贡谀也。”由此他提出了修志应当恪守的原则:“故征文考献,网罗远近放失,而向所附会及词不雅驯者皆辨正芟去,其载在编者皆可信而可观也。”他在所作志序中提出的这些观点,随着地方志的刊行而为世人所知,对地方志修撰工作既是指导亦是推进。

离任山东后,施闰章任官江西,又倡修了《袁州府志》《临江府志》等数种地方志。康熙十八年(1679),他又被举荐博学鸿词科,得授翰林院侍讲,参修《明史》。于史著之业,施闰章多有贡献,相关作为则始于山东。

二、修缮教育设施

官居一省学政,发展文教之业乃其职责,而文教发展则有赖于学校等教育设施提供的保障。对学校在培养人才中的重要作用,施闰章有明确认识。其《章丘学记》有言:“古者士出于学,师儒董戒,教学相长,先以祭菜、鼔箧之文,诏以弦诵、干羽之事,董以夏楚之威,临以天子养老乞言之典,重以世子齿让之礼,历以三年、九年之期,考校以小成、大成之学,其士畏敬而不敢悖,服习而不迁,优游渐被,以几于化,学之入人深也。”[6]一册197所以他认为学校不可废而不治。其《登州府修学记》有言:“先儒曰:‘不养士而欲求贤,譬犹不琢玉而求文采也。养之则必讲肄有业,游息有居,瞻向必崇,观法必近,此孔氏之宫墙不可以或圮,而行于天下,未有废于其邻壤者也。”[6]一册199因而施闰章在任山东期间尽力尽职,对一省之内庙学等教育设施多有修缮之功。

其一,助修章丘县学。《章丘学记》有记,作为山东首郡济南府“岩邑”,章丘“土高壤沃,多山川人物之美”,但“学废不治”,“前学使戴君”(戴君即戴京曾,顺治十年<1653>就任山东学政)与“县令刘君”谋议,在诸生支持下,拟将“庙学修举”,而随即刘君擢任去职,工程未竣。施闰章到任后,“亟进诸生践宿诺”,而新任县令张君“先之”,他“又少助之”,均捐资相助,庙学为之一新。应诸生之请,施闰章又为县学重修作记。

其二,重建东昌府考院。所作《重建东昌考院记》有记,顺治戊戌年(1658)春,施闰章至东昌府考课士子既毕,诸生进言,考院“不可不复”,府无考院不便甚多,既使学使视学无专署,逢考又要临时搭建考棚,“既费且劳”,且低矮昏暗,“风雨不蔽”,旧有考院虽废圮,而有基址残存,应予修复。施闰章允可请求,在费用筹措上又建议诸生捐金,富者施与,官者资助,众人相筹缮资。建议获得诸生赞同,报与东昌道府,亦获支持,遂分檄各州县筹集款项。施闰章“为诸生先”,带头捐助。在太守卢君、司理刘君“殚力经营”下,考院修复,“自堂庑厅厨,及吏胥执役之所,无不毕备。又构瓦棚,使髙敞”[6]一册223。

其三,促修登州府学。所作《登州府修学记》有记,在古登州为“用武之国”,明天启后又数罹兵变,“掠杀至数十万”,致使“邑里萧条”,修学兴教乃为不易。入清后,宇内已定,海岱间“岁丰而民乐”,为使士子修习圣学,无“转移迁徙之劳”,萃集于州府学校中专心习业,应为必然,今府学却处于“断甓荆榛”间,而无“兴废举坠,作兴文治”,“其在上者之责与?”他对此追责并正告道,为国求贤养士,不可不修复圣学。在他催促下,由知府李经国等官员主理筹措,登州府学得以修缮,第二年他再来视学时,登州府学业已焕然。对此他有记载:“余视学之明年,再行部至登,瞻拜圣学,焕焉维新,两庑及敬一亭、尊经阁涂丹塈黝,不啻更始。”[6]一册199

其四,修治学政官署。所作《提学道题名记》有记,山东提学道署位处大明湖南侧,原为嘉靖年间学政邹善教士所筑“至道书院”,后张居正(江陵)“议毁书院”,改作提学道官署。官署与湖水相接,“水流至阶除”,施闰章到任后,“置石梁”,名之为“濯缨”桥。其诗歌《濯缨桥》题记亦言:“官舍有横渠,与湖水通,旧置木槛,经岁辄朽,予为易石梁,命曰‘濯缨。”[6]二册86他又为官署中高楼题名“四照楼”。官署厅侧有题名碑,题刻着自明初以来历代山东学使名姓“六十有三人”,但“明末至今姓氏皆阙”,他认为,“述今昔沿革之由、湖山风物之美”,“绍往学诏来者”,乃是学使的使命与责任,因而“考名次补之,又得七人”[6]一册217,再为补刻。官署西偏“有轩数楹”,为前学使钟君所筑待客之所,施闰章上任伊始,即驱驰六郡“视学校士”,八个月后始得闲与友人宴坐其中,四顾周侧,唯一古槐“大十围,节目磊砢,攫拏蓊郁,蔽亏云日”[6]一册233。施闰章遂名轩曰“独树”,又嘱友人书匾。友人认为,古槐备具“直而不折”等五德,建议作记以彰,施闰章乃作《独树轩记》,刻于树侧石台。

教育设施修葺一新,教师有馆,学子有所,教、学皆得欣悦,施闰章尽其职责,功被后世,由此使社会向学、崇学之风隆盛,使一地文教继往开来,呈现兴盛之象。

三、修整文物古迹

齐鲁旧邦,历史悠久,文化辉煌,各地文物古迹遗存尤多。施闰章作《周公庙碑记》云:“四远来观者入孔子庙,而叹教泽之远,入周公庙而追制作之盛,且思孔子之‘入太庙每事问礼,忾乎与孔子相陟降焉,尊贤亲亲之风,其世世传未有艾。”[6]一册354他看到了这些文物古迹在感化人心、导人向善、砥砺情操等方面的重要作用,因而对山东文物古迹修整之功绩尤多。

其一,倡修宁阳禹庙。宁阳县汶河堽城坝岸上有禹庙,祭祀大禹以安槽流。施闰章作《禹庙碑记》有记,顺治丁酉年(1657)六月,他至鲁地校士,遇汶河水涨,先乘舟渡河。从者不待船归而涉水过河,被水漂没却脱险上岸,因以为得神护佑而入庙谢神。见禹庙伟丽之貌尚存,“庭栢夭矫作龙形”,但“经乱,庙且毁,风号雨剥,神不安处”,因问民人何以不作修葺,答曰岁欠民疲,无力承应。施闰章乃建议,“官为出力,不以役民”,上禀总河尚书杨是俞获准后,修缮工作展开,十四个月后,禹庙“材坚以良,垣周以固,宇高以达,丹雘之属洁以华”[6]一册351。顺治己亥年(1659)春,应工程主持官员之请,施闰章为禹庙重修作记。

其二,助修曲阜周公庙。鲁国为周公封地,曲阜因建周公庙,世代祭祀“制作礼乐,体国经野”之周公。施闰章作《周公庙碑记》有记,至清初,“周公祠庙风雨弊漏,鲁公之附祀者委诸草莽”,使鲁人“有过而欷歔叹息徘徊不忍去者”。他认为,“而修葺无闻,则吏斯土者之责也”[6]一册353。因而当周公后裔来禀修庙事时,他“首捐百金”相助,并嘱咐曲阜县令孔胤淳率士夫以助之。修缮工作于顺治戊戌年(1658)冬开始,至次年秋竣工。

其三,参修邹平伏生祠。伏生即山東儒生伏胜,秦焚六经后汉文帝重建经典时,他背诵口授,使《尚书》再现世上。对伏生传续文脉功绩,施闰章所作诗歌《伏生祠堂行》有赞颂:“是时先生耄且病,以口代手鸿蒙开。”[6]二册326伏生祠所在,施闰章作《修伏生祠记》有言:“邹平县北十八里有伏生祠,其墓在焉,盖伏生故里。”伏生入宋后受封“乘氏伯”,官府修此祠以作奉祀。但“历年既久,祠寝废,吏亦不亲至”。入清后,“县令徐君甫受事,诣祠行礼,即率诸生新之”。知县徐君(主修县志者徐圣齐)率众修祠,竣工后邀请施闰章前来主祭告讫。见伏生塑像庄严、授书壁画栩然,施闰章慨然生就悲慕之情,乃训诫在场诸生绍继前贤勉力向学。他“既感伏生之事,嘉徐君之义,而益以见伏生之教思与世无穷也”[6]一册213,应诸生之请,乃作诗文以咏记是事。

其四,葺新泰安鲁两先生祠。泰安有鲁两先生祠,祭祀北宋理学家孙复(明复)、石介(守道)二人。二人曾隐居泰山、徂徕山侧授学课徒,后皆出仕而成为庆历新政支持力量,著名当时,因被鲁人尊称“泰山孙先生”“徂徕石先生”,立祠并祀。施闰章作《鲁两先生祠记》有记:“自宋迄今六百余年,祠祀春秋不废。”他路经泰安得见两先生祠,“知为先生游息讲业之所,因为文以祭之”。拜谒时,见祠“颓檐漏瓦,门垣不饬,几筵不具,而两先生像独存”。致祭后,问恤两先生后裔,“惟石氏有奉祠生承基,问其遗书,已不存”。敬奉两先生为人,慨其祠破之状,施闰章于是捐资四十缗,“俾新其祠”。知州苏君经略,继任知州曲君接续,其他官员协助,修缮讫工,终使祠中“其像如生、俎豆肃然”[6]一册215。

其五,修复济南七忠祠。施闰章所作《七忠祠记》有记:“济南旧有七忠祠,以祀建文时死事之七人。”七忠祠位于济南西门里,明中期所建,主祀在靖难之役中义不臣服朱棣而遇害的任职或籍贯山东的铁铉、陈迪等七名烈士。崇仰七君子“仗义成仁”的节烈之举,施闰章至济南就职后,即寻访了铁铉(时任山东参政)守城御叛、诱击朱棣之所,为之“叹息泣下”。又求拜七忠祠,但“自万历至今垂五十年,地数苦兵”而祠堂荒败,“已化为刍牧之场矣”。他从祠碣得知,祠堂旧有祭田,乃禀明地方官长,“征祠田二年之租,益以诸公之捐槖”,经克期修缮,祠堂“丹楹崇宇”,规模有超往昔。大明湖侧祠堂旧有六十八亩祠田,亦由官员“履亩而复之”,使祠田之租“以供祠事可永不废”[6]一册216。

其六,修治李攀龙垄墓。李攀龙,字于鳞,号沧溟,济南人,嘉靖二十三年(1554)进士,官至河南按察使,为明“后七子”领袖,主盟文坛二十余年。施闰章作《李于鳞先生墓碑》有赞其影响:“有明三百年,著作家众矣,近代词人多称王李,盖谓元美、于鳞也。”而元美(王世贞)“虎视四海”,却于本朝独推李攀龙。至清李攀龙声名仍著,“迄于今,家有其书,人耳其姓字,传诵其流风,遗韵不衰”。施闰章任山东学政,就职李攀龙故里,即欲“问其里,因吊其墓”,询问知悉李攀龙垄墓所在后,遂同“藩使陈君、兵巡陆君”并往拜谒。李攀龙墓在城西药山之麓,“不封不树”,施闰章等人“低佪久之,相顾叹息”。感叹于李攀龙“平生负才简伉”,虽归乡屏居鲍山,而冠盖登门拜访络绎,而今身故“未及百年”,葬处已是“荒草孤坟,樵采莫禁,牛羊踯躅其上”。见墓侧有“丰碑仆地,无字”,友人以为,碑有待施闰章题记。施闰章因为之书写碑文,对李攀龙的文学“起衰之功”大加推赞[6]一册363。后他又为之修墓树碑葺祠。施闰章所作《祭李于麟先生墓文》有记:“章闻风以慨慕,过丘陇而心伤。表尔墓,封尔藏,青尔裔孙之衿,新尔白雪之祠堂。”[6]一册459

其七,为济南东岳庙重建作记。济南城南东岳庙主祀东岳神,施闰章作《重建东岳庙记》有言:“济南府治去泰山百里而遥,所在多祀岳神,城南岳庙为甲。”庙宇建于宋元时期,历代增修,崇祯己卯年(1639)因灾而毁,“前提学涂君倡议募修”,经二十余年,花费巨大,乃“复其旧而广之”,重新修建的庙宇“朱甍碧瓦,榱栋巍峩,左右层宫复殿,群神毕祀”。值施闰章任满将去时,“道士任志徳及诸父老丐文以记”,求其庙宇重修作记。施闰章昌言于众云:“福善祸淫,天之道也。敬鬼神而远之,智者之事也。”[6]一册355人只有“恐惧修省”“薰为善良”,方能获得神明福佑,父老闻言皆颔首称善,施闰章乃书文为祠作记。

其八,题额蓬莱海镜亭。蓬莱阁为蓬莱古迹名胜,施闰章数来登州府治蓬莱巡学,常常游览此地。施闰章所作《海镜亭记》有记:“登州临观之胜,曰‘蓬莱阁,枕丹崖,俯沧海,士大夫燕游歌咏于是焉在。”在此施闰章曾祈祷海市化现,后果得观瞻奇观,他遂作文致祭东海神。蓬莱阁右下有海潮庵,“庵左侧有亭皎然,轩楹四敞,盖先朝台使者阅水师处”。伫立亭中可饱览海色,“把酒凭栏,左右洲岛参差,至此则一碧万里,无复纤芥”。小亭无名,施闰章为之命名“海镜亭”并题写匾额。事在顺治丁酉年(1657)夏四月,施闰章夜宿亭畔,见“水月空明,毛发可数”,因“书其上曰‘海镜”[6]一册232。明年再至,郡丞马君已将小亭“扫除丹雘”,修整一新,施闰章又为之作记刻石。

其九,修浚济南趵突泉。施闰章对趵突泉胜迹亦有修浚之功。趵突泉为济南名泉之首,施闰章作《趵突泉来鹤桥记》有记,“济南多名泉,而趵突泉最显”,泉水“三穴觱沸,髙数尺”,“水涌如轮”,“其上为仙宫,祷雨著异,其桥曰‘来鹤,跨泉之南”,是处“楼榭亭馆之美,烂若霞起”。入清后,因泉水“壤居都会,群儿裸浴,饮马践蹂,沙石阻淤”,“向所称涌起数尺者”,今仅余尺许之高。而来鹤桥“橋材弗良,旋构旋圮”,使游人“惴惴失坠,临观不欢”。监察侍御程公巡按济南过泉上,诧异泉水之弱,遂捐俸薪,命人疏浚。工程由施闰章经始,邦中官吏士夫皆予捐助。经“疏壅决滞”后,泉水涌动如“剑拔雷轰”,旧观恢复。来鹤桥用材亦易为难朽之杉木,并“施丹涂漆,辅槛以砖”,桥下“横置联锁,锁饮马者不得至”,让泉水不再受到亵污。景胜所在,“凡楔桷垣甓之颓缺漫漶者”皆修治一新,漱玉亭旁又构造了新桥。修浚既毕,“齐人踊跃来观”[6]一册234,作歌以颂美景复新。为训告后官治政为民,施闰章受程公之命为之刻石作记。

另外,施念曾编《愚山先生年谱》引高咏作《施愚山先生行状》有言,施闰章“莅官期月,葺孟庙、闵子祠”。但修葺孟庙、闵子祠之举,无见施闰章传世诗文记载,但他有《祭闵子庙文》并诗歌《孟庙》存世,记载了他祭拜孟庙、闵子祠事。《行状》又言施闰章“询边尚书贡之后,各为置奉礼生一人守其祀”[2]卷二。任职山东施闰章修葺文物古迹的作为当有甚多。

四、视学、校士、衡文

明清时期,学政受朝廷委派主管一省教育、科举,按期巡视所辖州府,荐拔士子考核生员,考察各级学官履职情况,筹备任内乡试举行,为其本职工作。施闰章履职山东学政,对自己的职责有明确认识,其《提学道题名记》有言,学使为“天子特简之儒臣,多士之师也”,应当征圣宗经,修明礼义,“端本立教”,以“移易风俗”,非独为“校艺之官也”[6]一册217。因而他在任期内非仅以主持科举为职,而是以振兴一地教育为任,于视学、校士、衡文上多有投入。

其一,视学教士。施闰章上任伊始,为准备来年乡试,即投入工作,辗转于济南、青州、兖州、东昌、莱州、登州等六府视学。施闰章《独树轩记》有记:“余以丙申冬十月抵历下受事。其明年当乡试,趋视学校士,……凡八阅月驱驰六郡,不遑宁处。”[6]一册233前已有述,他视学州郡,对各地官学修缮及地方志修纂多有倡助之功。每至一地,除考课士子外,还经常召集士子训话、讲学。孙光祀(山东平阴人,顺治十二年<1655>进士,官至兵部右侍郎)为施闰章《观海集》作序有言:“自愚山视学,车辙马迹之所历,则必进诸士而庭诲之,勉修能、勖行业,谆复告诫,比于老生之授童蒙。”[6]四册385汤斌作《施愚山墓志铭》亦言,施闰章教士“以通经学古为先”。施闰章教诲之言拳拳,常令诸子感动流涕。其《海岱人文序》有言:“令甲日益严,予夙夜是惧,数引诸生,董劝陈说古今人物忠孝淑慝,或泫然出涕,诸生亦有叹息泣下者。”[6]四册95视学途中,亦时遇凶险,其《禹庙碑记》有记,丁酉年(1657)六月,他“自齐之鲁”,遇河水大涨,乘舟过河,“一小艇坏漏,受数人。二人鼓枻,二人掬舟之水而出之,仅得济”[6]一册352,从者则涉水过河而人马并没,几丧命。

其二,校士荐才。《明史·选举志一》记:“提学官在任三岁,两试诸生,先以六等试诸生优劣,谓之岁考。……继取一、二等为科举生员,俾应乡试,谓之科考。”[7]清沿明制,施闰章在山东主持岁考、科考,考课士子,首重德行,次重文才。其同乡高咏作《施愚山先生行状》有言:“其论士必先行而后文,以表章先贤,崇尚文术。”由此一些德才兼备的士子被他擢拔而出,如蒲松龄即由施闰章以县、府、道试第一补为“博士弟子员”。康熙十七年(1678),诏举博学鸿词,山东被荐举者共有四人,其中诸城李澄中(渭清)、即墨杨还吉皆为施闰章在任内拔为诸生。施闰章所作《李渭清燕台诗序》有言:“吾尝校其文,拔最多士。”[6]一册114所作《赠杨生诗序》有言,杨还吉被他“补诸生冠军”[6]一册151。二人与施闰章同征博学鸿儒至京,施闰章以此赢得知人之名。施闰章惜才爱才,奖掖人才唯谨唯慎。对此蒲松龄在《聊斋志异·胭脂》中有赞:“愚山先生,吾师也。方见知时,余犹童子。窃见其奖进士子,拳拳如恐不尽,小有冤抑,必委曲呵护之。曾不肯作威学校,以媚权要,真宣圣之护法,不止一代宗匠,衡文无屈士已也。而爱才如命,尤非后世学使虚应故事者所及。”[8]施闰章秉持公心荐拔人才,汤斌作《施闰章墓志铭》记,举荐他出任学使的山东人大学士刘公,嘱托他关照家乡同年之“孤子”,但最终为他“以文不格”而“黜落”[2]卷末。他不讲私情,拒绝科场请托关说,择出诸多优秀人才参与乡试,在任内经顺治十四年(1657)山东乡试中举者中,王飏昌等十数人又于次年联捷举进士。因而《清史稿》其本传有言,施闰章择人“有冰鉴之誉”[1]13328。

其三,衡文刊文。制艺文为科举入仕之阶,施闰章主政山东教育,非常注重对于学子制艺文写作的指导与匡正。汤斌作《愚山施公墓志铭》有言,施闰章在任山东期间,“论文崇雅黜浮”,使山东士子著文“风气为之一变”。他力遏“浮文”。在写予士子杨还吉的《赠杨生诗序》中道其原因:“浮文盛,而实学衰,皮之不存,毛将安附?”他通过评点士子所作制艺以匡正文风。对此际施闰章批阅士子作文的专注精神与认真态度,孙光祀作《施愚山观海集序》有记:“其较艺也,研几澄虑,致其静专,无异夫操觚濡毫自为制举之业,故志一而鉴著,力尽则明生。”凡士子应考文章他均给予细致评点:“凡诸士卷牍,无论妍媸高下,必为之指说得失,标明理要,片言细颣,未尝或遗。使之晓然于文章之务,而自得其妍媸高下之所以然。是以珏玉杂呈,铢黍不爽,钧石在悬,无得而渝焉。”[6]四册385从而使士子确然知晓所作文章之得失。评点中,对于佳作,他往往予美言以资鼓励,如对蒲松龄应童子试时所作两篇制艺文,他即给以“空中闻异香,下笔如有神”“观书如月,运笔如风”等评语大赞[9],这给了蒲松龄写作极大的鼓励。

施闰章还通过编选士子制艺文刊刻行世,以鼓励士子,引导文风。他曾两次编选山东士子制艺文,名以《海岱人文》刊行,书未见今传,但他所作两篇《海岱人文序》传世。序中有言他编刊士子文集的谨严态度:“余不敏,殚精此道,有结髦蜡屐之癖,虽既释褐不废业。及守是官,日夜校雠,毋徇名,毋避怨,毋任爱憎,奖厉以宽,简拔惟严,板其文若干首。”他期望被选中者后必有大成者,“度数十年名公巨卿、文章经术之儒,必有鳞鳞辈出其间者”[6]四册96。或劝所编非为“传世之文”,不必“自苦”,但他认为他所编刻之文章自有价值,“拔而张之,镂其文而行之,其人忻然自幸其学之有益,进而不已,而人亦相与嗟赏之,兴起于学,以抑佻达而厉廉耻,不为无助”[6]四册133。这对于激励士子进步、提高写作水平有极大帮助。如士子杨还吉作文即被选刻。施闰章《赠杨生诗序》有言:“余为补诸生冠军,镌其文。”杨还吉由此受到莫大鼓励,终成一地名儒,而被征召博学鸿儒。

在前任戴岵瞻扭转文风努力的基础上,施闰章通过衡文刊文等诸多作为,终使山东士子拘谨襞积文风发生了重大转变。《施愚山观海集序》有言:“往者东士之文,步趋萭墨,规划尺幅,虽体度弗轶,而稍疑于曲谨,洽闻旷览之儒亦有不敢尽其才者。自戴公岵瞻易之以曲折宕远,而襞积之习一变。愚山乃因其所向往,而治以博雅,底于清醇,故才有所极,理亦有所止。衡文之法,合两贤而备矣。”[6]四册385士子文风由此一变而为博雅清醇气象。

由于施闰章尽职尽责的倾力作为,山东教育获得了发展,科举亦取得了辉煌成绩。顺治十五年(1658)戊戌科所取343名进士中,山东取中43名;顺治十六年(1659)己亥科(加试)所取376名进士中,山东取中61名。于其中施闰章校士荐贤之功甚大。

五、兴文学写齐鲁

于清初施闰章诗歌声名尤著。王士禛《池北偶谈·施宋》有言:“康熙已来,诗人无出南施北宋之右,宣城施闰章愚山,莱阳宋琬荔裳也。”[10]任职山东期间,施闰章与当地士人多有交往,或燕集唱和,或作诗相赠,通过论诗评诗,鼓励士子,指点后学,使诗歌创作一时兴盛,推动了当地文学的振起。他创作了大量诗文作品,对齐鲁之地自然与文化景观多有书写,山东各地景胜的人文内涵从而得以丰富与拓展。

其一,振兴文学。施闰章主管山东科举,重视八股文(制艺文)写作,但他反对士子固守一经、埋身八股。其《赠杨生诗序》有言:“或屈首八股,终岁吚唔一编,则群目为读书,其视古小成、大成之学居何等也?”在他看来,真正的“文人”应该通览多艺,能诗能文。就施闰章而言,他虽为官僚而不脱文人底色,一生不废吟咏,乐于交往文学之士。始进山东,他即显露了诗人才思。他所作《蠖斋诗话·试士遇雨》有记:“丁酉三月十九日,余初至东莱校士,唱名毕,雷雨大作,平地水尺馀,霤声汹汹如崩屋。诸生皆云集堂上,不复得试。是时苦旱久矣,书口号以壮多士。”[6]四册9他当即咏诗二首,一时“诸生和者十余人”,高密王飏昌作诗最为他所称赏,而王生次年举进士,后官至礼部侍郎。施闰章与山东文人多有诗文交游。康熙十八年(1679)他所作《李渭清燕台诗序》有言:“山左旧游举进士能诗者,既有田子纶、曹升六、王仲威诸子,李子与即墨杨子六谦又同召至都下,不为不遇。……吾喜诸子之足张吾军也,夫吾党岂徒以诗雄邪?”[6]一册114田子纶即德州人田雯(顺治十七年<1660>中举,康熙三年<1664>进士,官至江苏巡抚),曹升六即安丘人曹贞吉(康熙三年<1664>进士,官至礼部郎中),王仲威即诸城人王钺(顺治十六年<1659>进士,官至西宁知县),李渭清即诸城人李澄中(康熙十八年<1679>举博学鸿儒,官至翰林侍读),杨六谦即即墨人杨还吉。诸子皆为施闰章任山东学政时荐拔而出之士,与施闰章皆有诗歌交往,均得其指点,因此被施闰章视为旗下党众。康熙十八年(1679),田雯、王钺、李澄中、杨还吉四人与施闰章皆被征召博学鸿词科考试,旧识相聚京师,有待朝廷选用。故施闰章言:“吾党岂徒以诗雄邪。”最终李澄中与施闰章中选。康熙年间,田雯、曹贞吉等亦成为与施闰章齐名的诗人。

在山东期间,施闰章还与新城人王士禛开始交往,彼时王士禛诗名始著。王士禛(字贻上)于顺治十二年(1655)中会试,因故归乡未参殿试,三年后补殿试,当年秋得授扬州府推官赴任。施闰章任山东学政时,与之定交而有交往,施闰章作《渔洋山人诗集序》有记,他任职刑部时,与宋玉叔(琬)等人论交,对王士禛已有心向,任职山东后,“贻上间过余独树轩,命酒移日,思与之泛明湖、陟玉函,联袂接轨,游览倡和,追古人兰亭、渼陂之乐”[6]四册126。二人并游酬唱,相交甚乐。顺治十四年(1657)八月,王士禛游济南,集名士于大明湖,举秋柳诗杜,风雅有闻天下,施闰章当亦参入此次雅集,而后二人一生交往颇密。施闰章与曲阜人颜光敏亦有诗文交往。颜光敏(字修来)师事学政施闰章,顺治十四年(1657)以乡试副榜贡监,康熙六年(1667)举进士,官至吏部郎中。颜光敏能诗,诗歌受到施闰章指点,施闰章作《颜修来诗序》有记,康熙十八年(1679)他再至京师时,“辇下盛传十子诗,修来其一也。观集中山左诗人,如曹子升六、田子子纶,皆蔚然深秀,日进于古”[6]一册123。他对颜光敏等山东诸子诗歌亦给以极高评价。施闰章还与邹平人马骕(字宛斯)有交往,马骕亦受施闰章荐拔,于顺治十六年(1659)举进士,曾主编《邹平县志》,邀請施闰章作序,后卒官灵璧知县任上,有《绎史》等史著,为清代著名史学家。施闰章任职济南时,与之有交游。施闰章作诗《历下集严颢亭、马宛斯、陈允倩》有云:“小饮论文细,开轩见月明。”[6]二册535相聚谈诗论文乃为常事。而与山东莱阳人宋琬(顺治四年<1645>进士,官至四川按察使)的诗文交往,则始于他来山东之前,止于康熙十二年(1673)宋琬病殁。

对于山东学子请教作诗作文,施闰章更是予以细心指导。其《赠杨生诗序》有记,杨还吉被他补为诸生后,即“以其诗文为贽”,二人有了诗文往来,知施闰章任满将归,杨还吉徒步至济南道别,“又质其诗文各一卷”,施闰章为之作以诗序,鼓励之情殷殷。杨还吉之孙杨玠编《杨氏家乘》记载,施闰章离任时曾致书杨还吉,“论诗且告将别”,并将他所著诗集《观海集》相赠。康熙十八年(1679),二人俱应召博学鸿词科而相聚京师,杨还吉在京作诗,每一诗出,施闰章即加评点并力推于公卿间[11]。此际施闰章还为李澄中诗集作了诗序,称赞李澄中“有诗人之风”。诸多受他指点的山东学子皆于诗艺上多有所获,施闰章对于清初山东文学风气的振起,作用不止于他任职山东期间。

其二,记咏齐鲁。施闰章在任奔走所辖六个州府视学,足迹遍及齐鲁各地,闲暇时登临名胜、凭吊古迹,多有记咏齐鲁诗文之作。孙光祀作《施愚山观海集序》有记:“愚山驰驱青齐,蹑岱宗,望东海,履尼父之庭,见林木郁苍,大阜亘其巅,曲流绕其旁,徘徊久之。凡山川岩泉诸胜概,无不登临眺听,兴会所至,歌咏斯作。或纪之而为文,或触之而为诗。”[6]四册385齐鲁“名区遗迹”,借其诗文“挟之以传”,得以传名天下。施闰章在鲁期间所作作品施念曾《施愚山先生年谱》在“顺治十七年”条下有记:“集山左数年以来诗文,刻为《观海集》。”[2]卷二《观海集》刊刻本今无见世传,仅孙光祀为他所作书序存世。但施闰章在鲁所作诗文,多被收入其诗文集《学余堂文集》《学余堂外集》《学余堂诗集》而得以传世,故其大体概貌可知。

施闰章所作散文传世作品中,关涉山东景、事者有三十余篇,大都为应用文体。其中,序文有《新泰志序》《登州府志序》《邹平县志序》《海岱人文序》《赠杨生诗序》等,为他促修志书、刊刻文集、奖掖后学所作书序;记有《章丘学记》《登州府修学记》《重修伏生祠记》《鲁两先生祠记》《七忠祠记》《提学道题名记》《重建东昌考院记》《海镜亭记》《独树轩记》《趵突泉来鹤桥记》《禹庙碑记》《周公庙碑记》《重建东岳庙记》《李于鳞先生墓碑》等,为他修旧起废文物所作记文,又有《游龙洞山记》《玉函山记》二文,为他游览济南郊区景胜所作游记文,《书靳庄事》则记载了长清县靳庄轶事传说;祭文有《阙里祭孔庙文》《祭闵子庙文》《祭岳庙文》《祭和圣祠文》《登州祭东海广利王文》《祭李于麟先生墓文》等,為他致祭庙墓神主等所作祭文;其《矩斋杂记》中《冥报》《再世》《犬报》等文为记载山东异事的志怪文,《茧志》则记载了东齐养野蚕抽丝织缣事。在这些文章中,施闰章爱戴齐鲁文化之心眷眷可表,多就山东历史文化与人文掌故,述来历、讲始末、考源流、辨真伪,如其《玉函山记》,除描绘山色、记载游程外,还对山名得来的俗间传说“汉武登之,得玉函,化白鸟飞去”作了考析,认为“世所传殆非也”,“好名之病”而致“山川不免”,考证颇具理性。诸多记载与考辨对今天地方文化的研究,仍具有极高文献价值。

施闰章所作诗歌传世作品中,诗题或内容涉及山东地理风物者有一百二十余篇,大都为居鲁期间所作。尤以关涉济南者为多,有《趵突泉》《明湖书院》《千佛山》等诗歌三十余首,将济南湖光山色皆收摄笔下。他足迹遍及齐鲁各地,寻幽探奇中所遇所见即加吟咏,以诗歌为山东构筑了独具内涵的文学地理。他对山东自然景胜多有描绘,《望蒙山》《蓬莱看海市歌》《游劳山》《济南九日登历山》《云门山》《登岱》等篇即是,在其笔下齐鲁大地美景如绘如画。其《登岱》之四有云:“日观晴光傍午开,茫茫东见海为杯。九州积气峰前合,万里浮云杖底来。邹鲁山灵真莽荡,吴阊练影漫徘徊。昆仑不到终遗憾,欲驾苍龙首重回。”[6]三册245泰山俯瞰大海雄峙九州之风姿栩然在目。他对山东人文景胜多有称颂,《禹庙歌》《谒阙里庙》《孟庙》《伏生祠堂行》《登超然台》等篇即是,在其笔下齐鲁大地气象郁郁生采。其《谒阙里庙》有云:“礼器千秋自杏坛,阴森夏木曙光寒。古墙定有书还在,讲席犹疑语未阑。泗水回波清俎豆,岱宗真气抱林峦。丈夫一到堪回首,谁谓吾生闻道难。”[6]三册306孔夫子置身杏坛继文传道德音犹然在耳。他对山东风物特产多有赞叹,《枣枣曲》《汉柏行》《五大夫松下看流泉》《夫子手植桧》等篇即是,在其笔下自然品物情状姿态万千。其《子贡植楷》有云:“手植凭谁记,残碑留至今。共看独树影,犹见古人心。阅历风霜尽,支离天地阴。经过筑室处,千载一沾襟。”[6]二册542乔夭楷树辉丽着古贤们的精神品格。他对山东往古圣贤人物多有追思,《射书台》《沂州将谒王休征先生祠不果》《管宁里》《郑公乡》《过临清问谢茂秦故居不得》等篇即是,在其笔下前贤美德熠熠生辉。其《郑公乡》有云:“东莱旧说郑公乡,文举风流讵可忘。吾道竟东深慰藉,征车不就亦辉光。犹余故宅村墟远,未息烽烟战地荒。编简微言渐疏阔,青青书带为谁长。”[6]三册249郑玄不慕荣利专心传经德操遗泽久远。他对山东彼时民情民风多有写真,《宁阳行》《济上纪事》《泗上行》《灵岩行》《烟火行》等篇即是,在其笔下百姓遭灾经乱的艰辛生活景况被真切揭示。其《泗上行》有言:“老人叹息涕沾襦,仰天顿足啼且呼。去年久旱千里赤,贼骑冲突无朝夕。今年满地皆横流,马蹄暂免蹂荒丘。为干为湿总无食,贼去还愁官骑逼。”[6]二册292他以悲悯之心留记了诸多历史的细节。在鲁期间,施闰章诗歌创作颇丰,所作诗歌题材多样、内涵丰厚,使齐鲁大地名区遗迹增光添彩,为山东留下了一笔丰厚的文学遗产。

感沐齐鲁文化,施闰章作了诸多记咏齐鲁的诗文,其作品具有极高的文学价值。孙光祀《施愚山观海集序》有言,“展卷披对”,阅读施闰章诗文,“自有岱云卷舒、海涛回薄、岚烟蜃气郁勃变化于楮墨之中”。施闰章诗文不仅是山东地域文学的重要内容,也成为齐鲁文化的重要组成。

施闰章以其文学作为,不仅推动了山东文学的振兴,而且对于齐鲁文化的弘传发展,亦具有重大的促进之功。

六、流风遗泽,所被者远

任山东学政三载,施闰章克谨克勤,对山东文教的振兴功德莫大。之所以督责自我而履职勤勉,是因为施闰章爱戴山东这片往圣旧邦。出身于理学世家的施闰章,自幼便对孔子治学传道圣地心生向往。其《海岱人文序》有云:“余家世理学,儿时闻先人绪论,不屑屑鞶帨是务,读孔氏书,想见其为人及其生长游历处。”[6]四册95选授山东学政后,高咏《施愚山先生行狀》有记他所发感慨:“吾家以理学孝友三传,而皆困诸生,今吾忝一第,抗颜称师,敢负吾君以负吾祖、父乎?”[2]卷二他决心恪尽职守力求有所作为。任官山东被他视为人生幸遇。《海岱人文序》有云:“夫予不幸而不得生孔子之世也,犹幸而游孔子之乡,与诸生相切劘。”故在“千古圣贤一大都会”之地,“绍述先人理学之绪”成为其信念,面对经过易代之乱后山东文教的衰败之况,修旧举废、振起风教的责任让他席不暇暖而奔走齐鲁各地,由此作为甚多而事迹昭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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