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拟在场与隔空对话

李亚铭 徐菁茁

摘要：演讲作为口语传播的一种重要形式，在人们的交流交往、文化认知的传递互通、商务政务的沟通理解中发挥着重要的作用。系统化的、内涵深刻的、能进入内心深处的公共演讲，不仅对人与人、人与社会之间的有效交流和相互理解具有极大的价值，还是知识与思想传播最便捷的路径，对社会的和谐稳定也具有积极作用。然而新媒体时代，关于本土演讲艺术的研究没有与时俱进，已经处于比较落后的状态，社会功能也逐渐下降。明晰演讲艺术在新媒体语境中的变化与特征，不仅可以使演讲在公共表达与传播中发挥巨大作用，促进社会和谐稳定，还有利于为国内各类演讲实践提供科学专业的经验指导，为我国的口语传播行业培养更多优秀人才，也能锻炼普通大众的口才与演讲能力。文章从演讲者、演讲内容、演讲表达等维度探讨新媒体时代演讲艺术的外部特征与内在逻辑，并对如何推进本土演讲艺术的发展提出建议，以期促进演讲实践有效开展。

关键词：新媒体时代；演讲艺术；口语传播；数字口语

中图分类号：H01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4-9436（2023）05-0-03

1 新媒体时代演讲艺术的概念

作为口语表达的通俗变体，演讲艺术与语言相伴而生。我国“演讲”这一概念最早见诸《北史·熊安生传》，文中提到，“公正（尹公正）于是有所疑，安生皆为意义演说，咸究其根本”［1］。翻开历史典籍，从盘庚为迁都于殷所作的三篇演讲，到春秋战国时期苏秦、张仪之流的纵横游说，再到孔孟等诸子百家的讲道论学，演讲这一口语传播方式自古就受到名人志士青睐［2］。

原生口语时代，人们通过口耳相传的方式，在大集会上发表演讲；电子口语时代，演讲将呐喊阵地转移至广播电视媒介。互联网技术的不断发展，让性格腼腆的国人公开发表自己的观点，在虚拟的网络世界中起到相互沟通理解的作用。

回望媒介技术并不发达的时代，演讲只是作为一种个人观点、思想的传递方式。如今，置身于新媒体与数字化的浪潮中，发表演讲的时空限制被打破，听众也并非发表演讲的必需品。在此背景下，屏对屏的隔空对话成为潮流，弹幕互动替代了现场观众，演讲艺术的内涵与外延被颠覆与重构。

基于对已有研究成果的探索和对生活实践的观察，笔者试图对新媒体时代的演讲艺术作出如下定义：以互联网技术为手段，向以网民为代表的用户群体，用较为积极的态度，针对某个具体现象，明晰、客观地表达自己的意见和见地，阐明事理或抒发情感的公共传播活动。

当前，世界面临百年未有之大变局，技术与人才竞争日趋激烈，演讲在更广泛的领域彰显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从为心中主张而诉的辩论游说，到为思想解放的宣传呐喊，再到为争取利益的商业谈判和为联结官民的政务沟通，越来越多的场景需要寻求和借助演讲艺术的力量。遗憾的是，在互动方式、传播格局随着互联网的发展更新变革之时，在以TED式演讲为代表的新型演讲样态出现之际，本土演讲艺术研究没有应时而变、与时俱进。

目前对演讲艺术的研究难以适应复杂多变的演讲需求，所产生的社会效能也随之下降。为了让演讲艺术在文化宣传、商业谈判、政务沟通等领域更好地发挥其独特的作用，需要重新审视新媒体语境下的演讲艺术。

2 新媒体时代演讲艺术的外部特征

2.1 演講功能多元化

先秦时期，演讲不仅在治国安邦、礼仪规范和思想教育等方面大放异彩，还在组织祭祀、战争动员、外交谈判等领域发挥着重要作用。之后，两千多年的封建专制统治使人们失去了表达的自由，演讲学的发展陷入低潮，但对演讲的需求未曾减少。在官员慷慨进谏之时，在农民起义需要鼓动之际，在讲经传教的实践当中，演讲仍然以古老而朴素的口语传播形式彰显着震撼人心的力量。

近代以来，阶级矛盾和民族矛盾加剧，演讲成为反帝反封建、鼓吹变法维新和宣传新思想的有力武器，在组织和动员民众方面功不可没。1949年，由于新中国成立初期百废待兴，各类宣传媒介的开发与利用尚在起步阶段，以广播、电视为代表的大众传播媒介一时之间难以深入城市和乡野，因此，演讲等口语传播形式成为党和国家信息传达与思想宣传、人民沟通交流、情感宣泄最主要的途径。在新的发展阶段，演讲在更广泛的领域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2.2 演讲时空随意化

李元授在《演讲学》中指出，“所谓演讲，是指在特定的时空环境中，以有声语言和相应的体态语言为手段公开向听众传递信息，表述见解，阐明事理，抒发感情，以期达到感召听众的目的，它是一种直接的带有艺术性的社会实践活动”［3］。传统媒体时代，演讲一般在公开场合于固定时间进行，即使是电视演讲节目录制，也要求听众在场观看，注重现场互动与即时反馈。

随着互联网的发展和新媒体技术的更新迭代，人类进入“万物皆媒”的时代。一方面，新媒体的特征孕育出了多元化的信息接收端口，使演讲不再被空间局限，如音频平台喜马拉雅、网易云音乐等，长视频平台哔哩哔哩、TED、腾讯视频等，短视频平台抖音、快手、微信视频号等，都可以随时获取和观看演讲视频。手持手机、iPad等移动智能设备的用户可以在任意时间点进入音视频平台，选择自己喜爱的演讲节目观看。新技术将现实空间与网络空间互联，即使身体缺席，也可以利用点赞、转发、评论等方式参与演讲互动，与演讲者隔空对话。

另一方面，时间不再是人们观看和聆听演讲的障碍。传统媒体时代，人们的观看时间受到传播媒介的束缚，所谓的“黄金时段”至关重要。但对移动媒体技术的发展来说，一切“黄金时段”都被打破。随着微信、微博等社交媒体的普及，个人碎片化时间被充分调动，转发、分享也使优质的演讲内容不受地域限制，能够迅速传播出去。

2.3 演讲传播碎片化

演讲传播碎片化指的是对完整的演讲视频进行碎片化解构，再通过各个传播渠道传播。新媒体用户碎片化的浏览、阅读和消费习惯决定了演讲内容以碎片化的形式传播。

为了快速吸引新媒体用户的关注，并增强演讲的可接受性，新媒体时代演讲的传播往往不是长篇大论式的，而是截取演讲中的高潮与精华部分，时长往往为30秒到两分钟不等。一般而言，被广泛传播的演讲内容不会超过5分钟。具体而言，演讲在传播内容上要尽量做到直奔主题，并在最短时间内引发受众共鸣，从而产生影响深远的传播效果。

例如，化保力在《微演讲》这本书中提出了60秒演讲的观点，罗振宇每天早上都会在微信公众号上发表60秒演讲，微博上广泛流传的TED演讲大多为两分钟的片段演讲。这些现象都充分体现了短而精致的演讲比长而充实的演讲更容易取得良好的传播效果，且具有强大的吸睛力与吸金力。

3 新媒体时代演讲艺术的发展趋势

3.1 演讲者：从精英独秀到百家争鸣

自古代开始使用演讲这一口语传播手段，演讲者包括商朝为迁都而作演讲的盘庚，春秋战国时期讲学的孔孟，近代为传播新民主主义而奔呼的陈独秀、李大钊和为“无声的中国”而呐喊的鲁迅［2］，以及当代的李燕杰、曲啸、景克宁、邹越、李真顺、杨青松等演讲家。当代演讲家始终保持着积极的态度，游走在全国各地，他们在频繁的演讲活动中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演讲风格，也成为中国特色的代言人。总的来看，这些能登上演讲舞台、汇聚强大声浪的演讲家，常为具有一定社会影响力或曾有一些特殊经历的精英人物。

而如今信息技术的飞速发展颠覆了固有的传播模式，人们更加主动地在新媒体平台上发表观点、传递思想，十分重视自己能够自由言说的权利。另外，演说类综艺节目的不断涌现与发展，为受众的公共表达创造了一个平等的空间。

在“人人都有麦克风”的今天，演讲的话筒不再仅仅掌握在这些“意见领袖”的手中。在新的历史条件下，演讲的话语权逐渐下移，演讲者呈现出从精英独秀到百家争鸣的特点，演讲的舞台也不只为名人开放，所有热爱演说、渴望表达的人都可以自由发声。

3.2 演讲风格：从以情动人到刚柔并济

演讲的本质是信息传递、情感共鸣和能量灌输。真正被受众接受的演讲，是演讲者自身所具备的情感充沛的表演状态，不仅在于外化的言说动作和表情动作，还在于内心的激情。21世纪初，以杨青松、李真顺、邹越为代表的演讲家活跃在全国各地，他们以煽情为核心的演讲风格在当时影响深远，起到了极大的鼓舞与动员作用。这些演讲者在一定时期内成为中国特色演讲的代言人，频繁开展演讲活动。然而，这种高亢声音堆叠、大量排比铺垫、激情澎湃渲染的演讲风格在追求平等自由、崇尚开放包容的互联网时代显得矫揉造作、不合时宜。

随着新媒体平台的信息互动与文化认同向圈层化过渡，小众范围的文化交流与信息传递成为一种趋势，单向对受众进行信息灌输的演讲方式逐渐被娓娓道来、刚柔并济的表达方式与演说风格取代。在每个人都戴着精致面具行走却又崇尚真诚的互联网时代，不加矫饰的坦诚真实愈发显得难能可贵。演讲不再必须是疾风骤雨的、有排比的、激情昂扬的风格。新媒体用户接受并欣赏和风细雨的、有理有据的理性陈述，也愿意沉浸于感情充沛、情绪丰富的动人演讲。借助新媒体交互技术，演讲者在演讲之时，在恰当的地方加入配乐与图像，对演讲内容进行视听结合的情感表达，能够增强演讲氛围。

3.3 演讲内容：从励志动员到知识分享

一方面，大众传播时代，演讲艺术被视为具有鼓动性并力求说服听众或激发听众感情的一种手段。大部分演讲活动以励志动员为出发点，被运用于高考动员、大会发言等场景中。基于演讲目的，演讲的内容往往充满激励鼓舞、正能量的字词语句。自苹果发布会的商业演讲在互联网走红以来，人们重新认识到演讲的魅力和效用，因此囿于教室、礼堂、广场的演讲被投放于更广阔的空间，服务于更多场景，受到更多人喜爱。基于演讲目的和演讲对象的改变，演讲的内容焕然一新，突破了单一的励志动员。

另一方面，新媒体环境下的演讲听众不再仅仅作为信息接收者而存在。用户作为网络中的节点，存在感被凸显，演讲听众对自我的视听消费有自主选择和掌控的能力。新媒体时代，知识性内容成为各类新媒体平台上备受欢迎的新模块，知识分享类演讲备受用户青睐。

鉴于此，新媒体时代的演讲内容在技术的助推和环境的影响下朝着更加丰富多元的方向拓展延伸。一方面，演讲的内容百花齐放，包容众声喧哗又充分表达自我；另一方面，知识分享成为演讲内容的核心与重点，无论是以《青年中国说》《超级演说家》《少年说》为代表的演讲节目，还是以一席、TED等为代表的头部演讲平台，所承载的演讲内容皆转向以知识分享为主。

4 结语

为提高普通高中的教育质量，演讲作为一项重要的社团活动在国务院办公厅发布的《关于新时代推进普通高中育人方式改革的指导意见》中被提及。在“优化课程实施”方面特意强调“加强学校特色课程建设，积极开展校园体育、演讲、艺术、阅读、写作、科技创新等社团活动”，再次强调了培养演讲能力在国民整体素质教育中的重要性。2019年高考全国一卷以“演讲稿”为作文命题、TED演讲频频在社交媒体上掀起热潮、各大卫视纷纷推出跨年演讲秀……可以看出，以演讲艺术为代表的口语传播在未来必将释放更大的能量。尤其是在新媒体蓬勃发展的当下，演讲学的建构与发展具有必要性和紧迫性。因此，期望更多学者投入演讲艺术的研究中，推动本土演讲艺术的学科建设与发展。

参考文献：

［1］ 伍彩芬，朱东华.演讲思辨一体化模式建构：以国际人才英语考试商务公关演讲为例［J］.西南交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9，20（5）：113-121.

［2］ 彭紫纯.北京地區高校社团演讲艺术活动研究（1917—1927）［D］.西安：陕西科技大学，2021.

［3］ 陈萍，林坤香.从“主体间性”视角论演讲者与听众的关系［J］.新闻爱好者，2011（6）：20-21.

作者简介：李亚铭（1983—），男，河南南阳人，博士在读，副教授，研究方向：口语传播史论、公共修辞实务、新媒体播音主持。

徐菁茁（1996—），女，陕西延安人，硕士在读，研究方

向：艺术学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