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建斌
记忆如笔,可描绘尘封在感情深处家乡的斑斓往事。
往事如风,童年如画,一但开启尘封,家乡的场景如一帧帧视频画面在脑海里播放,时而恍惚,时而痴迷,时而留恋,时而向往……那里,可以掬捧清澈澈的杨家河水、可以眼望绿油油的田垄麦苗、可以鼻嗅香喷喷的沙枣花香,林林总总的,让我回味的难以忘怀。
一个人对自己的出生是不可能有记忆的,我对自己出生细节,是母亲多年后一点点讲给我才知道的。
家乡是个优美宁静的地方。
我出生地在内蒙古巴彦淖尔盟杭锦后旗的二道桥公社(后改为巴彦淖尔市二道桥镇),村子的名字叫太阳升一队。“东方红,太阳升”,极具时代特色的歌曲词句成了家乡附近相邻两个村子的村名,外人听起来可能会觉得新奇,我们家乡人却叫得习以为常。
我出生在农历八月十三的寅时,当时天色还比较黑,夏日黎明是漫长的,农村公鸡勤快且起得早,它们不会等到天亮才打鸣。母亲告诉我,我是在鸡鸣声中出生的。当时,母亲怀我已是第三胎,有前两次的分娩经验,她肚子痛到临盆也不是很慌张。那个时代的农村,没有象样的生育条件,父亲请的接生婆是邻居家的二奶奶,二奶奶姓赵,记忆中只有她那双瘦骨嶙峋的手和布满是沟壑的脸,接生打下手的是我奶奶。农村老人们接生孩子,最怕出现胎位不正、脐带绕颈和崩血的现象,当时条件又有限,老人们不愿让产妇的羊水和出血污损家里有限的被褥,所以,很多人家生孩子时都会采用铺沙法,追溯铺沙法生孩子的出现时间至今难寻。据说,干燥沙子有很好的吸附效果,沙子炒热后既杀菌还能让孕妇分娩时少生月子病。听说我出生的那天,父亲也是炒了一锅比较干净的明沙(当地的河沙的一种)铺在土坑上当褥子。我出生得还算顺利,长得既精神又健康,可能是根骨好的原因,婴儿时也就再没有得一点儿毛病。
有零星的记忆是从四岁开始的。其实,四岁孩子对事物的认识还比较懵懂,只能断断续续记着相对重要的事情,正是这些记忆让我有了许多童年印象。
记得幼小家中,住房是一栋低矮破旧的土房子。房子格局是一进两开式的,走进房门即是厨房,房门直通着厨房东北角的灶台,厨房里也没有什么家俱,只有灶台边立着的老式旧风箱,印象中,那风箱真的又古老又笨重,拉起来还会呼踏呼踏的响。灶台右侧连着东厢房的大火炕,每当吃饭时,大人们会在炕上摆上一张矮腿炕桌,饭菜端上来,一家子人盘腿坐在桌子四周,有说有笑,吃得其乐融融。
老房子的记忆东厢房最深。
每当夜晚睡觉前,姐妹们都会争抢着往父亲那边靠,因为这时父亲可能会读睡前故事《杨家将》给我们听。其实,父亲只读到小学二年级就辍学了,一生看过最多的书也就是《杨家将》,每次我们都会认真地听他磕磕绊绊地读上一章《杨家将》故事才睡,偶尔,也会要求母亲给我们讲一段《毛野人》或《狼外婆》的故事,那些故事都很简短,情节也朴实无华,母亲却很有耐心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我们也总是能听得津津有味。
幼时的清晨,空气很是清纯。早醒的日子一睁眼,总会先看到炕棱边枕头上家人那一排排的头,接着就会扰醒姐妹们的觉,和她们互钻被子玩闹嘻戏,间或继续睡下多赖一会儿炕,印象中,姊妹之间的打闹声和母亲的呼喊起床声是伴我们儿时成长的晨响曲,如今,早已不再睡土炕了,更是少了母亲的呵责声,想起来还真是有些怀念。
在我能记事时,妹妹已经出生两岁了,因为孩子多,父亲和母亲一直都很操劳,当时,农村集体还没有进行改革,实行的是人民公社集体经济,大队的分配制度按照工分制施行,社员们为了多赚工分多分红,家家户户都很拼,父母也为了生计总是早出晚归的,儿时记忆里,他们总有干不完的农活。
后来,每当母亲回忆起过去,也总能满脸自豪地讲她过去的辛劳,如讲到她在生我三天后就能下地干活的事,还总会不忘记评价一下后辈的矫情,但我从中听出更多的是岁月艰辛。
再后来,人民公社集体解散了,农村也实行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度。当时的家庭承包制如若春风融腊雪,彻底激发了中国农民的劳动热情,此时,家家户户都在拼命为自已劳作,人们会比集体经济时努力百倍,辛勤劳作后更多得是丰收的笑靥。此时的父母也和村里人一样,辛勤地耕耘着。为了地里能多打粮食,农活儿忙不过来时,也会让我们姐弟几个去帮忙,正是因为“破茧出俊蛾”和“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让我们早早地进行了人生耕读第一课,真正体验了“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的辛劳,也正是在劳作中成就了姊妹们的勤劳俭朴优秀品格。
记忆中,年轻的父亲脾气一直不是很好,尤其是喝酒回来,偶尔会向别人发彪,甚至還会动手打骂他人。酒后的父亲我们姐弟四个没有一个不惧怕的,更是不敢上前安抚。姐妹中,大姐的性子最是忠厚老实,就这种性子在童年时还能被醉酒的父亲动手打,可见酒后的父亲脾气多么暴躁!现在,每每说起这事,大姐心中还是有芥蒂的。据她讲,那是一个放学的下午,因为和伙伴贪玩儿晚回了家,恰巧被酒后的父亲碰到,父亲没问原由,直接上前一脚把往家赶的大姐踢得翻了三个跟头,从此以后,每当大姐看到酒后的父亲都会瑟瑟发抖。有时我在想:父亲不爱自己的子女和养他长大的父母吗?这问题我一直也弄不明白。直到后来在一次生活闲聊中,冒昧地问了奶奶,奶奶才给出了她的分析原因。奶奶一生生了五个儿子,没有女儿,爷爷从小唯独就看不上父亲,很是排斥他,也可能正是因为至亲的不待见、漠视,让父亲性格孤僻、暴躁、不讲亲情,对父子间的相处很是抗拒,执拗倔强的性格发展到后来不能处理好所有的亲情关系,直到我记事时,他父子两见面还是会频繁争吵的。我也总觉得奶奶的这个分析是有道理的。父亲一年前已经撒手人寰,离我们而去,但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我知道就姐妹们心中的亲情记忆来讲,父亲的位置远没有母亲重要。
母亲在每个子女的心中都是伟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