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风
母亲爱送别,无论谁去家里,临走的时候她必定要下楼相送。她的右腿膝盖去年做了手术,左脚长了脚垫,总也治不好,一走路就疼。父母住的楼房没有电梯,虽然只是二楼,但是因为腿脚不便,爬楼很费劲儿。
寒假的时候,妹妹的孩子几乎每天都来。早晨妹妹上班带过来,下午妹妹下班再接走。走的时候母亲定要去送,天天送,谁劝她都不听。她动作迟缓地穿外套,换鞋子,等到她出门,小孩子早跑到楼下去了。母亲看着妹妹跟外甥上车,站在车边跟孩子说再见,叮嘱妹妹慢点开车,直到车消失在小区大门外,她才慢吞吞地回来,费劲地爬楼回家。
我和父母住同一个小区,儿子离家到外地读书,母亲也必定送到楼下。有时候我们送儿子去火车站,看到母亲眼巴巴地站在那里,就问她:“跟我们一起去火车站吗?”母亲立刻就开心起来,拉开车门就上车。儿子坐副驾驶,我和母亲坐后排,母亲的目光一直看着她的外孙,仿佛要把外孙的模样刻在脑海里。到了火车站,儿子在站前提着行李下车,我们在车上看着他走进候车大厅。母亲一直盯着外孙的背影,遗憾地说:“也不能进去陪他等车。”我说:“现在不乘车都不能进候车大厅了。”母亲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开始掰着手指头算外孙什么时候回来,一想要很久才能再见面,她心中的不舍就更强烈,开始抹眼泪。
在我的记忆里,母亲一直都这样。以前我每次离开老家,都站在公路边的一棵树下,背对我家大门等车。有一次我无意中一回头,看到母亲正站在大门口看着我,她站在院门的影子里,手扶着门框一动不动,仿佛定格成一幅油画。
我总是朝着公路的方向,看车来没来,从没回头看过,也从不知母亲竟是这样一直站着,肯定是等我上车以后才回屋。风把母亲的头发吹乱了,她用手压住挡着眼睛的头发,脸依然朝着我的方向,我似乎看到她依依不舍的眼神。
那一刻的母親,就那样刻在了我的心里。
在母亲的心里,孩子是永远的牵挂。既然不能阻止他们走,那就只有依依不舍地送。
(青苔摘自《今晚报》2023年3月23日 图/雨田)